第46章 你想要做郡主?

赏花楼。

皇帝端坐其中,皇后立于旁侧,柳依依与几个宫女都跪于阶下,夏侯莞因身子弱,起身行过礼便被赐了座。

皇后都站着,被赐座的夏侯莞自是心中惴惴不安,屁股仿佛被针扎似的挪来挪去。

心知方才柳依依的言语不妥,怕皇帝因此迁怒,皇后连忙同皇帝求情,“陛下,依依年纪小不懂规矩,方才一时心直口快……”

听皇后说着,柳依依紧张地捏着帕子,目光四处梭巡,原想偷偷地观察皇帝,却不想一抬眼就撞上了皇帝那威严的目光,登时惊得冷汗直冒。

“宫里主子的名分,是由着你随意拿来说笑的么?”皇后趁机训斥着柳依依,“你这个孩子,总是这般口无遮拦,不懂规矩!回头去张嬷嬷那儿领罚!”

“是,依依谨遵皇后娘娘教诲。”柳依依低头应着。

皇后顺势上前一步,“还跪着做什么?起来站一边儿去!”

“是。”柳依依麻利地起身退到旁边。

从轻发落了柳依依,见皇帝似乎并不反对,皇后趁机话锋一转,拿那几个宫女开起了刀。

“你们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奴婢,竟敢怠慢了夏侯小姐,当真是该死!万昭仪是如何交待你们的?就让你们如此服侍人的么?”

几个宫女瑟瑟发抖,争相哭喊着:“陛下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一直尽心尽力地伺候夏侯小姐,并无怠慢啊!”

“并无怠慢?”皇后厉声道,“你们意思是夏侯小姐脾气不好,还是本宫诬陷于你们?”

“奴婢不敢!”宫女们狡辩着,“请陛下与娘娘明鉴,奴婢们也是为了夏侯小姐的身子着想。太医交待过夏侯小姐得好生静养,偏生夏侯小姐不听劝,昨夜跑了出去染了风寒,今日还不好生服药……”

“你们……!”夏侯莞兀地睁大眼睛,没想到这几个奴婢竟然如此胆大,居然当着皇帝与皇后的面睁眼说瞎话,“你们这些人,还讲不讲理?明明是你们……”

领头的宫女道:“奴婢自问这几日伺候小姐也算尽心,然宫中有宫中的规矩,断无可能事事让夏侯小姐顺心。夏侯小姐心中有怨气,只管冲着奴婢来就是了,还望不要牵连无辜的姐妹。”

“我何时要冲你们发什么怨气了?你们……”夏侯莞被这群巧言令色的奴婢欺负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头堵得慌,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柳依依见势头扭转,连忙落井下石:“莞姐姐,方才我们可都听得明明白白,你打翻药碗,还大声地斥责她们,那架势可是大得很呢!”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柳依依一眼,方才刚把她这胡言乱语的这页翻过去,怎生她又管不住自己的嘴直往刀口上撞,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皇帝从坐下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待这群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皇帝终于开了金口:“人来了么?”

“来了来了,陛下,人已经到了。”

崔海亮领着杜若进来的时候,万昭仪也赶到了。万昭仪递了个眼神给杜若,杜若微微颔首致意。与万昭仪一前一后地进屋拜见皇帝。

杜若规矩地低头行礼,而后抬眼一看坐在旁边的夏侯莞,只见那张原本就苍白如纸的小脸,如今竟是白中泛青。

杜若不由眉头一皱,寻思着究竟出了何事?

“她身子如今是你在负责调养?”皇帝盯着杜若问。

“是。”杜若点头,“不知陛下急召臣女,可是夏侯小姐身子不适?”

可皇帝仿佛只听到了杜若前半句,也不回答她后半句的问题,直接转头看着万昭仪,“这里伺候的人是谁安排的?”

万昭仪上前一步,“是臣妾。”

“都是雍和宫抽调过来的人?”皇帝又问。

“是。”万昭仪不避锋芒地直面皇帝,似乎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呵,还真是一群尽力尽力的奴才!”皇帝冷冷道,“都拖下去,杖毙!”

杜若一头雾水,夏侯莞面色惊白。

柳依依暗中得意,皇后不露声色。

而万昭仪则平静无波。

皇帝旨意一下,立马有人入内,将那几个宫女拖了下去。

“陛下,陛下饶命啊!”

哭喊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越来越弱,最后再闻不见。

“曝尸三日,让宫里的奴才们都来看看。如若再有偷奸耍滑不尽心侍主者,这便是后果。”

皇帝说完,目光忽然落到了柳依依的身上。好在皇帝只是看了她一眼,又挪开了目光。不过这么一眼,却让柳依依心中那点得意都来不及蔓延,就急剧地凝冻在了心底,只觉背上森寒。

就连素来不露声色的皇后,一时间都摸不透皇帝的心思,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

帝王威严冷肃地巡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忽当庭亲宣:“定远侯之女夏侯莞,静容婉柔,深得太后喜爱……”皇帝似故意地拖长了尾音,让在场众人的心高高提起,无法落地。

顿了片刻,皇帝方才继续:“着即册封为宁和郡主,赐金玉令,准随时出入宫中伴驾太后。”

夏侯莞完全没想到皇上会亲封她为郡主,当场愣住了。

万昭仪轻声提醒:“郡主还不赶紧谢恩!”

如梦初醒的夏侯莞心中百感交集地跪下:“臣女叩谢陛下圣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皇帝的口吻虽不似方才那般严厉,但却依旧让人闻之胆寒,“望郡主能不负朕望,在宫中侍奉好太后。想必定远侯在远疆也与朕同期此望。”

“臣女定当尽心侍奉太后,不负陛下期望!”夏侯莞恭谨地应道。

“行了,都退下吧。”皇帝挥挥手,又指了下杜若,“你留下。”

众人皆退,崔海亮随侍在侧。

皇帝看向杜若,“万昭仪与李太医亲自向朕举荐你入太医院,想来你是有些本事的。朕问你,宁和郡主的身子究竟如何?”

杜若不敢欺瞒,直言道:“虽说病症来的凶险,然只要调理得当,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宁和郡主乃定远侯独女,她的身子既是你负责调养,那你便负责到底,若出了什么差池,朕拿你试问!”

杜若跪地领旨:“臣女遵旨!”

“听闻那落水的宫女如今也是由你负责?”皇帝又问。

“是,不过那宫女受了惊,如今出现了短暂的失忆,她对于当晚之事已然记不清了。这症状并非绝症,但需要时间慢慢才能好。”

既然皇帝主动提起此事,自然要抓紧机会。杜若存了点心思,故意顺势把事情扯开,“故而荣亲王殿下再如何审问那宫女,短时间都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老三去审问那宫女?”皇帝看了崔海亮一眼。

崔海亮马上回答:“是的,陛下。依着三殿下的性子,断然是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故而去问一问那宫女也不奇怪。”

皇帝自然最清楚自己的儿子,岂是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怕是没有蛛丝马迹,也要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陛下有所不知。荣亲王殿下为查案奔波操劳,实在可歌可叹!”杜若低眉幽叹,“只是荣亲王手下的奴才实在是……”

皇帝将目光挪向杜若,“如何?”

“这……”杜若故意不说,“荣亲王手下的奴才个个英勇忠主,都是极好的!”

“想告状又不说?”皇帝蹙眉,“你是在拿捏朕的耐心?”

“臣女不敢!”杜若缩了缩脖子。

“你有何不敢?”皇帝俯视跪在地上小女子,“但朕要告诉你,敢跟朕玩心眼的,就没一个能活下来的。”

杜若连忙闭好嘴巴,不再作死。

“杜小姐,陛下早已知晓昨夜小姐与三殿下冲突之事,故而有心让奴才护着小姐。”崔海亮道,“不然小姐以为,昨夜小姐何以能全身而退?今日奴才又何以及时出现在清雅殿?”

“陛下让公公护着我?”杜若大为震惊,她一直以为昨夜出手护她的是司马燚的暗卫,没想到竟然是皇帝的人!

仔细想想也是,宫里是什么地方,皇帝又怎会容忍自己的儿子随身带着暗卫在宫里晃荡?

杜若忽然有些惶恐,她诚惶诚恐地同皇帝表达了自己此刻的感受,“臣女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怎可劳烦崔公公来相护?”

“杜大将军之女岂是不起眼的小人物?”皇帝盯得杜若头皮直发麻。

想着皇帝对夏侯莞说的那番话,杜若心里头更加紧张,“陛下如此高看臣女,难道不该也给臣女封个一官半职吗?拿个太医院的医女就将臣女套住了,是不是太过厚此薄彼了?”

“你这个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皇帝难得被逗笑,“怎么?你还想要做郡主?”

杜若头摇的跟拨浪鼓,“臣女可不想,臣女宁愿做一辈子的医女,也不想被陛下亲封为郡主。臣女的爹爹不如定远侯英勇,臣女更是不如宁和郡主温婉贤淑。”

与其说杜若有自知之明,倒不如说她实在太过通透。

皇帝的笑凝在嘴角,盯着杜若的眼睛却冰冷无温,“你倒是聪慧,可惜太过聪明的女子,往往都活不长。”

“陛下万万岁,臣女活不过百年,相比陛下,臣女自然是活不长。”杜若不顾礼仪直视帝王。

皇帝渐渐勾起了唇角,转言道:“将那落水的宫女交由李太医负责,你专心为宁和郡主调养。”

皇帝吩咐,不得不从。

杜若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敢继续找死。她心里清楚得很,跟前这个人可不是狐假虎威的司马彰,而是手握生杀的君主,是可以随时要她小命的人。

“臣女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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