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杜若提出的问题,阿木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避重就轻地说,“当年之事,是我们西垚的噩梦与耻辱。但天无绝人之路,如今上天既然给了我们报仇雪恨的机会,那么我们就绝不能错过!”
阿木看了一眼司马燚,“睿阳王殿下明明手握可以调动守陵大军与开启地宫的信物,却在遭遇危险时选择缄默不语,被地宫守灵人逼上了断魂锁,不得不冒险硬闯地狱之门,想来也应该是心中早有盘算,想要借此机会彻底翻盘不是么?”
杜若闻言也不由转头去看司马燚,司马燚却仿佛事不关己,没有打算开口。于是阿木接着说,“小杜将军原本早有机会摆脱宁和郡主,却故意放任宁和郡主与定远侯及地下城的势力接触,难道不是在睿阳王殿下的授意之下刻意为之么?”
此时覆着杜衡假面的博骛嗖地一声拔出了手中的长剑,直接架在了阿木的脖子上,大约是怕声音会有破绽,故而博骛没有开口,而是一脸愤怒地瞪着阿木。
阿木不慌不忙地推开博骛的剑,“小杜将军不要动怒,我不过实话实说。事到如今,我只想说,我们西垚是与睿阳王殿下开诚布公,只盼着睿阳王殿下也能与我们推心置腹。毕竟如今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难道不是么?”
杜若听着有点懵,下意识地揪紧了司马燚的袖子。司马燚仍旧是没有出声,却隔着宽大的袖袍握了握杜若的手。
他那特有的温度,给杜若带来了一丝沁凉的寒意,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一些,顺着阿木的话接着说,“目标一致?阿木先生就这么自信地确定,我家爷的目标与你们一致?”
阿木并没有表现出自负的情绪,而是依旧态度谦虚严谨地回答,“若没有杜小姐,或许我们还不能确定睿阳王殿下冒险闯地狱之门的动机。可有了杜小姐之后,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睿阳王的目标与我们西垚是一致的。”
“众所周知杜大将军绝不容许自己的女儿为妾,只要皇帝司马继在位一日,睿阳王的正妃就只可能是南巫的那位公主,殿下是绝无可能娶杜小姐进门。”
阿木偷偷瞥了一眼司马燚与杜若紧紧相握的手,“睿阳王殿下与他的父皇父子情分淡薄,这些年原本就素有积怨。如今被逼到这一步,殿下终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司马继那无情之人,没想到却有殿下这么个至情至性的儿子,还真是难得!”
听阿木说到此处,司马燚终于不再继续沉默,“既然你们西垚已经将爷的底细摸得如此透彻,那爷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方才你说西垚与爷目标一致,此言差矣。只能说西垚与爷的大致方向是一致的,但最终目的还是会有所不同。”
“爷的条件那日也同你们少主提过,可你们少主当时犹豫了。故而走到这一步,我们之间的合作依旧是浮于表面,缺乏根基。毕竟西垚与爷一样,都会思量这同路大半之后,如何应对之后势必会出现的分歧。”
看司马燚的态度,阿木不由有点着急了,“可殿下应该明白,如今定远侯已经按耐不住,决心提前举事。如若我们不抓住此时机,恐怕今后再无翻盘的机会。就算定远侯侥幸成事,事后也必定会记恨于我们在关键时刻置身事外,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势必将我等连根拔起。如此情势,我们所面对的是时机,也更是危机啊!”
“那又如何?”司马燚依旧表情淡淡,“若到了那一步,爷大不了寻一处隐居之所,定远侯他又能奈我何?”
“爷……”杜若犹豫地看了司马燚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司马燚的态度却非常坚决,“爷的条件早已说过,如何决策全在你们自己。如今的情势,爷也保证过,杜大将军统领的镇南大军会暂且保持中立。事后若定远侯与你西垚反戈,爷也会伺机拨乱反正。至于其他的条件,你们西垚未做出承诺之前,爷不会答应。”
阿木明显为难,“可殿下,你父皇司马继于我西垚终是有灭国的血海深仇,我们岂能有仇不报?殿下这不是让我主子难做?”
阿木说着直接单膝跪地,郑重地朝司马燚行了一个西垚的跪礼,“对西垚来说,司马继必须血债血偿,否则我家主子无颜面对西垚的列祖列宗啊!请睿阳王……”
“够了!”司马燚忽然变了脸,“爷说过,要复国还是要报仇,你们想清楚。复国爷可助你们一臂之力,复仇爷绝无可能掺和。司马继再是无情,可爷终究是身为人子。他与你们西垚仇深似海,那是你们的事。爷只想叫他让位,不会对他下手。”
阿木的眉头深锁,实在难以决策,“睿阳王重情重义这点正是我家主子所看重的。可睿阳王的这个要求,实在是……”
“既是如此为难,那就不必勉强了。一切按之前的约定行事就是。”司马燚开始不耐烦,“承诺你们的爷都会去做,可爷不会配合你们去做那些应付定远侯的表面功夫,至于你们西垚要如何与定远侯交代周旋,那是你们的事,与爷无关。”说完,司马燚冷冷地大袖一挥,“送客!”
博骛长剑再度出鞘,直接简单粗暴地把剑横了过来,惟妙惟肖地模仿着杜衡的腔调说了一句,“请吧!”
杜若一时错愕,没想到博骛居然还有此等好本事。要知道他可是只披着一张假皮,并没有易容蛊的加持啊!
阿木的心思完全没在博骛这个假杜衡身上,依旧被困在那个解不开的死局之中,“睿阳王殿下……”
“睿阳王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希望阿木先生也不要继续让我们殿下为难。”博骛打断了阿木的话,“如若睿阳王当真是那种可以弑父的无情无义之人,你们西垚又岂敢与我家殿下合作?难道就不怕事成之后我家殿下对你们卸磨杀驴?”
阿木长长一叹,终是心有不甘地离去。杜若迅速转向司马燚,拧着眉头压低声音问,“你把人轰走了,那接下来怎么办?难道你不是一直在等西垚的人来接我们走么?”
“爷何时说了在等西垚的人来接应?”司马燚不紧不慢地说,“是你自己那样认为而已。”
“那咱们……”杜若话还没问出口,博骛已经走上前来插话,“主子,人来了。”
杜若被分散了注意,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博骛。只见博骛向屋内的书架处按下机关,一扇隐秘的石门缓缓打开。
正好奇地探头张望之际,杜若忽然听见石门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睿阳王殿下,这边请!”
司马燚没有犹豫,直接抬步就往门内走。杜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把拽住司马燚,“诶,人怎么在这里面?不是跟丢了么?”
“自己想。”司马燚丢给她这么一句,直接拽着她一并往石门内走。
石门内,夏侯莞朝司马燚与杜若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道了一句事不宜迟,让司马燚和杜若赶紧跟她走,就脚步匆匆地在前面引路。
杜若紧跟着司马燚,博骛隔了一小段距离跟在后面。走了不知多久,杜若终于忍不住问司马燚,“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说了你也不知道,只管跟着就是了。”司马燚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怎么?害怕?
“我才不怕呢!我是担心夏侯莞前面挖了个坑,把咱们往坑里头带。”杜若说着,又朝身后不远处的博骛看了眼,“诶,博侍卫,你脸上一直贴着个假皮不难受吗?”
身后的人加快脚步跟了上来,“你管我?真是多管闲事!”
杜若一愣,心道这博骛这是哪根筋不对,竟然敢这样同她说话?莫说这位爷还在,就算背着这位爷,博骛也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哪敢用这种语气?
一愣怔,脚步就下意识地慢了下来。司马燚拽了她一把,“发什么呆,快点跟上。”又转头往后看了眼,“杜衡,你对你妹妹说话客气点!”
杜若满头问号,“杜衡?不是博侍卫么?什么时候换过来的?”
杜衡在后头推了杜若一把,“快走快走,别挡路!你什么时候看见博骛跟进来了?”
“博侍卫没进来吗?”杜若更加惊诧,刚才进门之前,她的注意力全在夏侯莞身上,根本没有留意到身后的石门关上之前,假扮杜衡的博骛有没有跟进来。
在前头带路的夏侯莞也忍不住开口,“那扇石门从哪里开就只能从哪里关,博侍卫要在外面关门,自然无法跟进来。”
司马燚用力地拽了她一把,“博骛他还有任务在身,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杜若解释着,“我没操心,我就是觉得博侍卫武功高强,跟在咱们身边会安全一点嘛!”
杜衡一听不高兴了,“杜若你什么意思呢?博骛跟着你觉得安全,意思是你哥我就不如博骛,护不住你们?”
“我可没说啊,这都是你自己说的!”杜若躲远了些,生怕杜衡会忍不住出手,可嘴上却一点儿也不肯饶人,“本来你就不一定能打过博侍卫吧?不然你怎么不跟博侍卫比试比试?”
杜衡简直无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摊上个胳膊肘总往外拐的妹妹,“我无端端地干嘛要跟博骛比试?我又没病!”
“没比过你怎知自己比博侍卫强?”杜若撇嘴,赶忙往司马燚的身边躲了躲,“我看你出手就是没有博侍卫厉害,人家快如闪电,你是拖泥带水!”
杜衡简直要被气炸,“死丫头,你是不是欠揍?”
杜若仗着有司马燚撑腰有恃无恐,“想揍我,那得问问我家爷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