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司马燚越来越冷的身体,杜若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慌乱。当手中沾染上他的血时,她觉得自己忽然跟犯了心梗似地,心脏在胸腔内隐隐作痛难受得不行。
“司马燚,你醒醒!”
她捧着他的脸呼喊,然那张脸却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起了白霜。很快,那白霜爬上眉眼凝满长睫,他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慢慢地僵硬起来。
身处如此滚烫的温泉药池之中,杜若都感觉自己几乎快要被煮熟了,可偏偏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冷,气息也越开越弱。
“司马燚,你可别死啊!”杜若着急得带了些哭腔,“我知道夏侯莞肯定在你手里对不对?我还等着明儿你还把夏侯莞变出来给我保命呢!掉脑袋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我这颗脑袋我还舍不得呢!”
司马燚没有任何反应,杜若又掐着他的人中继续说,“还有,还有你说过让我凭本事跟你拿玉佩的!你要是就这样嗝屁了,你让我跟谁去拿玉佩去啊?难不成让我去挖你的墓么?你们皇家的墓里全是坑人的机关,我可没那个本事进去啊!”
“醒醒啊,司马燚你听到没有!你现在可不许死!我不许你死!我这么辛苦天天给你养着解毒蛊我容易么?你可不能让我白折腾一场!你要敢死了,我就把那解毒蛊送给你的仇人,让鬼医老毒物拿着去害人去,令你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
她拍打着司马燚越来越僵硬的脸颊,“喂,司马燚!你想想你宫里头的小情人,还有你那宝贝疙瘩苏姑娘,还有风影姐姐,还有……还有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儿,那个什么公主,你不能让人家一个个年纪轻轻就守寡啊!”
杜若开始语无伦次,口不择言,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都说了些什么鬼话。
她只是真的很怕司马燚就这么死了,他死了她怎么办啊?明天她要去哪里找到夏侯莞去向皇帝老头交差?交不了差脑袋不保,她还怎么回家啊?
可司马燚一动不动,身体急剧下降的温度,竟将滚烫的温泉药池中的水都凝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若非杜若体质特殊,怕是早就被他身上的寒气给冻僵了!
她紧紧搂着司马燚,有些不知所措。望着那不停冒着白烟的泉眼,周围的水跟刚烧开一样咕噜噜冒着热腾腾的气泡,只能去那里试试了!
杜若抱着司马燚一点点朝那温度最高的地方挪去。泉眼之处的温度极高,杜若的皮肤被烫的得火辣辣地疼,可高温却让司马燚身上的寒冰稍稍消融了一些。她咬牙忍着浑身的疼痛,又取了驱寒丸塞了一颗放进司马燚的口中,“司马燚,快把药咽下去!快呀,你到底还想不想活了?”
“温水,驱寒丸要配合温水。”她念叨着。可司马燚一直靠在她身上,她怎么起身去拿温水?杜若把心一横,张口咬开了自己的手腕,伸到他的嘴边,“司马燚,不想死就赶紧把药吃了!”说完,另一只手果断地又捏住了他的鼻子。
司马燚果然张口,杜若趁机把血灌入他的嘴里。温热的鲜血入口,司马燚迷迷糊糊地将药丸咽了下去。
也不知是泉眼的高温,还是驱寒丸起了作用,他身上的寒意渐渐开始消减,人也慢慢有了反应,开始主动吞咽。看来,寒毒再次被控制住了。
杜若心中绷着的弦稍稍松了些,可不消片刻,她又再次紧张了起来。这位爷好像喝她的血喝上了瘾,竟然不肯松口了!
“喂,司马燚!你快松口啊,你这吸血鬼,是想要把我吸干么?”杜若急了,“我跟你说,我每次献血不能超过400毫升的,多一滴我都会晕倒的!喂!司马燚你听到没有?你快松口啊!我说的是真的!”
……
杜若说的是实话,她果然晕倒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从温泉池里头出来的,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床上。不过并不是西沉居,而是临渊阁。
全身火辣辣地疼,而且……不着寸缕!
“小姐,您醒了?”丁香急切地迎上来,“您别动,如今您全身都是烫伤和水泡,不小心弄破皮就麻烦了!”
“烫伤?”杜若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了给司马燚驱寒,带着他靠近了泉眼,应该是被高温的泉水给烫伤的,“对了,司马燚呢?他没事了吧?”
“小姐放心,王爷没事。”丁香道,“多亏王爷发现小姐晕倒在温泉池,并及时把小姐抱了出来,不然小姐怕是要出事。”
杜若一头雾水,“什么叫多亏他发现我晕倒在温泉池里头?敢情还是司马燚救了我,我还得反过来谢谢他?”
“可不是么,小姐是得好生谢谢王爷。”丁香点头道,“小姐偷溜进温泉池,王爷非但不怪罪,还救了小姐,还给了最好的药……”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杜若火冒三丈,“明明是我救了司马燚,怎么反过来成了我要谢谢他?”
杜若伸出自己的手腕,“你看看,我手上的伤还在呢!那家伙跟个吸血鬼似的,差点把我吸干!”
丁香狐疑地望着杜若手腕上的伤痕,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小姐,这有点像是……你自己咬的。”
杜若:“……”
可不就是她自己咬的么?
杜若差点吐了一口老血,心中正咒骂着司马燚奸诈,这位奸诈的爷就出现了。
“药都涂好了?”他问。
丁香忙回答,“涂好了,王爷放心。”
杜若见到司马燚,恨恨地磨牙,恨不能扑上去咬他一口。只是如今她光着身子一丝不挂,只能乖乖地缩在被子里头。
司马燚毫不见外地在床沿边坐下,伸手跟顺毛似地在杜若头顶揉了揉,“蠢死了!想泡温泉就跟爷直说啊,犯得着偷跑进去么?爷像是那种小气的人?”
什么鬼!
杜若脑袋一偏从他手底挣脱,不服气地嘟囔,“司马燚,你这白眼狼少颠倒是非黑白?明明是我救了你,你反倒诬陷我,你良心亏不亏?”
“颠倒黑白?”司马理所当然地说,“难道不是爷三番四次地给你挡下冷箭与暗镖?早知如此,就该让你被射成蜂窝,爷救你作甚!”
杜若:“……”
这大概是她此生见过的脸皮最厚的人,关键是人家那理直气壮的劲儿,都让杜若禁不住怀疑,是不是当真是自己亏欠了这位爷!
话没错,没司马燚挡箭,她确实有可能被射成蜂窝。可话说回来,若今儿不是她,这位爷,您以为自己还能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
关键是,不论谁救了谁,他不能睁眼说瞎话,诬陷她偷跑进他的温泉池子啊!虽然她曾经有过那样的想法,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明明是博骛领她进去的好吧!
更可气的是,颠倒黑白的这位爷,在说了这番话之后,又顺起了她的毛,跟撸猫儿似的,嘴里还嫌弃地说着她,“真是蠢死了!”
我勒个去你个大爷的!
“讨厌!摸什么摸,我又不是你府里头的猫儿!”杜若脖子一弹,头顶直接朝他撞了过去,“司马燚你这没良心的,你给我记着!下回我若再管你死活,我就不姓杜!”
司马燚不动声色地起身避开了她撞过来的脑袋,笑了笑,“你不姓杜,那姓什么?跟爷姓司马?”
“你想得美!”杜若咬着后槽牙,“走开!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一旁的丁香面色变了变,觉得自家小姐的胆子也忒大了些。从前丁香在丞相府伺候的时候,便是夫人对丞相那可都是毕恭毕敬的,哪有自家小姐这个胆子。
这睿阳王府里头,怕是除了杜若,也再无人敢这样同司马燚这样说话。关键是,杜若这番态度,这位爷居然也没生气。
他站在床边看着冲他龇牙咧嘴却没法真正张牙舞爪的女子,不由幸灾乐祸地笑了,“不想和爷说话?这么说,你也肯定不想知道,夏侯莞现在究竟在哪儿了?”
这不废话吗?眼瞅着今儿是皇帝给的最后期限,她必须把夏侯莞安然地送回宫中,不然皇帝老儿许过得摘她脑袋,她又怎么可能不关心夏侯莞的下落?
司马燚作势就要走,认清形势的杜若秒怂,从被子里伸出白藕似的胳膊,一把拽住那位爷的袍子,“诶,你别走啊!夏侯莞在哪儿?”
“你想知道?”司马燚驻足,目光落在杜若露在被子外头的肩膀和手臂上,语调淡淡,“胳膊不冷?”
杜若瑟瑟地将胳膊往回缩了缩,却不肯松手,“你管我冷不冷!她究竟在哪儿?”她再问。
“她在哪儿,爷怎么知道。”司马燚弯下腰去凑近她,“你不是不想和爷说话么?”
杜若切齿,“司!马!燚!”
“恩?”他若无其事地应着,“这么喜欢叫爷的名字?那就多叫几声,爷乐意听。”
杜若:“……”
某位爷显然很满意她的反应,趁机揉了揉这个目瞪口呆的小女人的脑袋,开怀地笑了,“呵!无论夏侯莞在哪儿,你这脑袋都是爷的,谁也不能随便摘。”
“好好给爷养着。”他的指腹沿着她的肩膀一路从手臂滑下,最后勾住了她的手,慢慢地将自己的袍子一点一点从她手中抽回,“别回头身上留了疤,又蠢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