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泉幽和式守这边的氛围很甜蜜, 所处的环境也还算安全。但桔梗那边,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她第一个见识到了这个副本对“单身人士”的恶意。
桔梗拉弓搭箭,白色的灵力裹挟着箭矢再一次射出,将那一套幽幽地朝着她飘过来的白裙钉在了墙壁上。
看来即使是“过去有感情史”, 也不会被算上啊……又或者是因为和其他的任务者对比起来, 她的确更“不符合要求”一点。
桔梗现在正在艾拉的丈夫家里, 她是在将裁缝店的老夫妇送回家,并将画挂好后, 才以回去拿小姐勾坏的衣服为由离开裁缝店的。
她看到了艾拉的画像, 漂亮的红发盘成华丽的发型, 温柔的红眸像是有光华流转,艾拉端庄地坐在过于豪华的椅子上, 戴着白纱手套的手优雅地交叠起来放在腹部, 纯白的帽纱微微挡住了她的面容, 让那如月光般柔和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朦胧。
温柔又体贴的艾拉小姐,以最完美的姿态永远留在了画里。
桔梗往里屋走去,昏暗的房间内,气氛相当寂静, 浮尘在半空中飘过,穿过了从窗帘缝隙中钻进来的光。
艾拉的丈夫不在家, 也许是还在处理墓地那边的事宜。
现在的确是最好的探查时机, 虽然她暂时还不知道为什么, 一进门就看到了挂在了人形衣架上的白色衣裙, 而那白色衣裙还会突然动起来,朝着她飘过来。
桔梗往那个衣架的方向看了看,地面上的白色鞋子和挂在最上面的白色纱帽暂时还没有动静,但在黑暗的环境中, 那些原本象征着圣洁的白色,也莫名显得刺眼。
总觉得随时都会动起来。
桔梗收回了视线,又看了一眼被她钉在了墙上之后就安分下来的白色长裙——她完全没有直接靠近的打算,那太鲁莽了。
桔梗加快了脚步往里屋走去。她需要确认很多事。
比如,这对夫妻的感情真的像裁缝店的那对老夫妇说的一样这么好吗?虽然在教堂的时候,艾拉的丈夫表现得好像很正常,在墓地时也没有异常,而老夫妇在艾拉之前也会偶尔会过来看望艾拉,所以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应该也能发现……
但毕竟,这是他们两夫妻的家事。
就算是艾拉小姐的父母,也有可能有很多事都不知道。
至于艾拉小姐的丈夫的表现,也有可能只是演技……类似的事,桔梗看得太多了。
艾拉为了成为完美的淑女而放弃了裁缝的爱好,但在成年并结婚、也就是摆脱了诅咒之后,她已经可以不用顾及这些了。
艾拉的父母、也就是裁缝店的老夫妇也说过,艾拉想要在结婚之后重拾裁缝的爱好,但因为生病了,所以最终也没有做到。
但艾拉结婚已经三年了。
就算生病应该也是这一两年的事,至少最开始的一年,被“淑女”的身份压抑已久的艾拉,应该会尽快尝试被她丢弃许久的裁缝……但也有可能因为多年的习惯让她变得有些“怯懦”,即使摆脱了诅咒但在短时间内也还是不敢打破曾经的“规矩”。
但不管怎么样,家里应该会有裁缝的用具的。
这本来就是大部分家庭都需要的必需品,即使艾拉小姐暂时不敢接触,应该也会有的。
但至少在客厅里,桔梗并没有看到类似的裁缝工具。
在房间里吗?又或者是杂物室?
桔梗微微皱眉,打开了主卧的门。
说起来,艾拉小姐的另一幅成年时的画像应该是在结婚时跟着艾拉小姐来到了新的家庭的……
桔梗环视了一圈。
主卧也没有的话,是在其他房间?还是阁楼?杂物室?
主卧非常干净,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异常……说起来,是谁打扫的房间?
艾拉小姐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身体都不好,是她的木匠丈夫打扫的吗?
但是这好像有些……干净过头了。一般来说妻子去世了,还会有心情打扫吗?
桔梗的视线落到了衣柜上,衣柜看起来非常老旧,大概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衣柜表面上布满了时光留下的痕迹。
桔梗三两步来到了衣柜前,拉开衣柜门。
吱呀——!
桔梗的手一顿,力道下意识稍微放轻了些——一下子太过用力,整个衣柜都跟着晃了晃。
明明是木匠,却没有在结婚时给自己打造一个新的衣柜吗?
而且——
“……”桔梗看着衣柜里的景象,默然无语。
一整个衣柜里,挂着的都是清一色的白色衣裙,它们随着衣柜微晃,像是一具具被排列得整齐地吊在半空的尸体。
艾拉小姐,并没有摆脱“淑女”的诅咒。
桔梗恍然明白了这一点。
结婚后,艾拉小姐依旧是一位完美的淑女。
……
……
纲吉见到了铁匠费伦。
那个明明应该是和之前的大叔同龄,看上去却苍老了不少的男人,满脸凌乱的胡子,胡乱抓着酒瓶跌坐在地面上,靠着倒下的椅子满脸醉意,没有对纲吉的进入有任何的反应。
哐当。
纲吉的脚步一挪动,就不小心踢到了一个酒瓶——满地的空酒瓶根本让人无从下脚,所幸老费伦已经不会对周围的动静产生任何反应了。
他像是完全沉浸在了酒后的世界里,嘴里胡乱念着零散的词句,依稀能听出有安吉拉小姐的名字。
他确实很疼爱安吉拉小姐。
纲吉的眉头紧皱,眉宇间也带上了几分难受——他不喜欢这种气氛,也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但让人更加难受的是,副本里的事,大多都是已经发生过了的、无法阻止了的、甚至实际情况可能只会更加糟糕的事。
纲吉踮着脚尖小心走过了满地的酒瓶,在铁匠费伦的面前半蹲下来。
“那个……你好,我是安吉拉小姐的朋友,受到安吉拉小姐的委托,来为她调查死亡的真相的。”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还能不能理解他说的话,纲吉有些忐忑。但与其说自己是什么贵族,还不如提安吉拉小姐的名字,至少能让铁匠费伦有点反应。
“安吉拉……”费伦浑身一颤,动了动,喃喃自语着,“安吉拉……”
眼泪不断从那双不满了红血丝的眼里涌出,费伦抬手狠狠锤着自己的胸膛,几乎要背过气去。
“我的女儿!安吉拉啊!!!”
他很激动,也许不应该再刺激下去。
纲吉顿了顿,脸上多了几份不忍,有些不想再说下去了。
可他不知道费伦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之前明知道会引来魔鬼还要放任安吉拉的“叛逆”……明明现在看起来,费伦真的很爱护安吉拉。
接下来的话只会更加刺激人心,纲吉抿了抿唇,微微后仰,想着要不要先去找找安吉拉小姐的画像算了。
可就在他想要退缩地起身的时候,铁匠费伦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铁匠费伦的力道很大,手掌也很宽,手上带着经常打铁而导致的厚茧。他死死抓住纲吉的手腕,粗糙的手背青筋暴起。他等着纲吉,双眼通红,愤怒的眼瞳却有些无神,像是在透过纲吉瞪着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魔鬼要来带走我的女儿!我做错了什么!!!”铁匠费伦浑身颤抖着,他咬着牙嘶吼,脸都因为愤怒和悲痛而变得更加涨红。
也许是酒精的影响,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随手抄起了地上的空酒瓶,朝着纲吉就砸了过去。
不好!
纲吉下意识抬手挡住,酒瓶狠狠砸在了他的手臂上,咔啦一声破了。
玻璃碎片四溅,擦过了纲吉的脸颊,鲜红的血丝渗出,而比这更痛的是被砸中的手臂,整个都发麻了,被破裂之后的玻璃酒瓶狠狠划过的手臂被拉出了几道血痕,鲜血涌出,滴在了地面上。
“去死!魔鬼!去死!!!”
纲吉咬紧了牙关,在铁匠费伦再一次抬起酒瓶用尖锐的玻璃刺向他之前握紧了腰间的拳,后撤一步狠狠往上抽去,狠狠抽向了铁匠费伦的下巴。
“给我冷静一点!”
火焰包裹着拳头狠狠揍飞了铁匠费伦,费伦松开了手,纲吉捂着自己渗着血因为疼痛而垂下的左手手臂微微弯腰,大喘着气。
“魔鬼……魔鬼……”铁匠费伦像是烂泥一样躺在了那里,像是想要起身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在地板上扭动挣扎着,嘴上含糊地痛骂着什么。
“我不是你要找的魔鬼!”纲吉低喝了一声,“而且你明知道会引来魔鬼,为什么还要放任安吉拉小姐乱跑?!”
“为什么不像是其他人一样,将安吉拉小姐培养成不会引来魔鬼的淑女?!”
纲吉当然一点都不觉得这种方法是正确的,强迫她们失去自由成为所谓的“淑女”什么的,就算是为了活下去也太过分了。
他只是想要问清楚老费伦的想法,想要知道老费伦到底为什么会动摇,只是因为抱有侥幸心理吗?觉得悲剧一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明明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了,而铁匠老费伦,应该也是一直都生活在镇子里的镇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