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醉汉

关井城吉祥客栈

眼看距离关门的时间越来越近,而那个埋头喝着闷酒的佣兵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可怎么办呢?”趴在柜台上的羽欣琉,显得很是无奈。

“你休息去吧,这里交给我……”鸿一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那……”羽欣琉虽然早就开始犯困,但她还是不忍心留鸿一宁一个人在这应付。

“放心,有我在,冻不死……”鸿一宁将双腿翘在了另一边的长凳上,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那好吧,我先去休息,还真有些困了。一鸣哥,明早见。”羽欣琉站起身来回道,反正自己呆着也没什么用。

“嗯,去吧,晚安。”目送羽欣琉上楼后,鸿一宁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醉汉。

醉汉在那自言自语,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而鸿一宁则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知不觉间子时将至,鸿一宁将眼睛从滴漏壶移开,起身向着那个醉汉走去。

“客官,醒醒,我们店要打烊了。”

鸿一宁走到醉汉身边,用手轻推了下已经喝趴在桌子上的醉汉,看样子的确醉得不清。

“啊……”

醉汉茫茫然地抬起头来,先是定睛朝前面看了看,然后又转过头看向旁边的鸿一宁,不耐烦地问道:“什……什么事?”

“客官,我说我们店要打烊了!”鸿一宁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

“什么打烊不打烊的,你坐下来陪我喝几杯……”

醉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鸿一宁拉倒身边坐下,自己喝了一下午的闷酒,现在终于找到个可以倾述的对象,他哪会轻易放过。

鸿一宁看了眼醉汉,默不作声地坐到一旁,不过却并没有陪他喝两杯的意思。

醉汉也没真给鸿一宁倒酒,接着就开始喋喋不休:

“我给你说,我其实最讨厌的就是现在这样的生活,一个月忙到头也挣不到四五百个金币。就因为没有钱,没有权,小丽都不要我了……你知道不知道……”

“小丽那个眼中只有钱,想借着姻亲关系往上爬的老爹,这几年来处处刁难我,先是借口资金周转从我这拿了一万金币,接着又说是不想让女儿离他太远,让我在石门镇中买一套宅院。”

“房子我去年买了,不仅花光了家里和我自己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些外债。我本想着今天开春后就能把小丽娶进门来,谁知道她老爹说自己养个女儿不容易,张口就要十万金币的彩礼,少一个铜板都没门……”

“他以为他是谁啊,他不就是石门镇里一个当差的小官吗?自己一年都捞不到一万金币,张口就找我要十万!”此时的醉汉似乎清醒了不少,大倒苦水的时候连舌头都能捋直了。

鸿一宁默默听着,以他的经验来看,跟醉汉讲理那是对牛弹琴,只要你一接话,他绝对说得更起劲。

“十万金币啊!你知道吗?十万啊,十万是个什么样的概念?我辛辛苦苦用几年的时间,终于拉扯起一个七八十人的佣兵团,我一年到头省吃俭用、亏待兄弟们也落不下一两万金币。”

“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我只能苦口婆心地去求我未来的老丈人。我说我是真心喜欢小丽,将来一定能给她幸福,礼金我一年给您一万行不行,可以立字据的,还有您前年借的那一万就当是利息,不用还了。”

“当时,当时我真的就差直接给他跪下磕头了……”醉汉说着说着眼泪摩挲,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鸿一宁看着醉汉痛苦的神情,不禁有些同情他。

“但是,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你别看我只呆在这小小的石门镇,平时这也抠那也抠,那是因为我把钱都花到了该花的地方。这几十年来我在燕京城上下打点,苦心经营,是很有些人脉的,可恨的是我娶了三房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没有一个儿子。要不然的话,我还会呆在这石门镇里?实话告诉你,我也就是看你小子还行,所以这几年才准许小丽跟着你,今年你要是能拿出十万金币让我到燕京城谋个差事也就罢了。你要是拿不出那十万金币,等今年一过,我就直接将小丽嫁到都城里面去,以小丽的姿色,还有乖巧懂事、知书达理的性格,相信有很多贵族公子都很乐意娶她过门。到时候你可别怪我翻脸无情,机会已经给过你了,是你自己把握不住……女大不中留,嫁谁不是嫁,我也得为自己的后半生考虑考虑。”

“听到这些,我还能说些什么,都是那该死的钱,让人都变得贪婪、肮脏而又丑恶,让我现在过得这么辛苦……”

“小丽一见着我就哭,但她又不敢违背父亲的意志。我现在是每天都想回石门镇去,可又害怕见到小丽。一看到她哭,我就觉得难过,我就觉得心碎,我就觉得自己好没用……”

醉汉说着说着泪流满面,一个大男人在那哭得稀里哗啦。

时间已经过了子时,但鸿一宁看着眼前不住抹泪的醉汉,却再也开不了口让他离开。

精神上的创伤是最痛苦,也是最难以愈合的,这样的无助鸿一宁也切身体会过,就在他独自陪着重病的母亲之时。

鸿一宁想帮母亲分担痛苦,他责怪自己以前没有好好听母亲的话,老是惹母亲生气;他想让母亲早点好起来,无论自己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愿意;他焦急地等着父亲回来,那个在自己眼中如同天神一般的父亲,肯定有办法可以救母亲,但他为什么还不见回来……

就在鸿一宁出神之际,那个醉汉却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着鸿一宁恶狠狠地说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鸿一宁紧皱着眉,默默摇了摇头。

不过,看着目露凶光的醉汉,鸿一宁心念一动,他该不是想去行什么极端之事吧?比如……

“战争!你知道吗?我想要的是战争!战争!只有战争才能让我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醉汉厉声打断了鸿一宁的沉思,此时眼睛有些红肿的他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柔情,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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