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还有一事。”
不知不觉一行人便已来到土岗之下,永宁伯张诚猛然想起一事,又对袁时中说道:“时中啊,贺总镇抚公务繁忙,不能久在武安,而你的小袁营初创之际,军规军纪不熟,镇抚一职确不可短缺。
所以,我想派遣王元景在你的小袁营中,充任镇抚官一职,帮着你抚慰将士,行奖功罚过之事,你看可好啊?”
永宁伯张诚这番话,看上去似乎在征求袁时中的意见和看法,可他又怎会听不出来里面那命令的意思呢?
“王参谋曾往小袁营联络就抚之事,又助我解决了小闯营这个难题,在小袁营中颇受大小头目敬仰,由他来任镇抚官,那真是再好不过啦。”
张诚面含微笑地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既是如此,那今日就算定下来了,待王元景稍作收拾,便与你一同回返武安。”
“那……”
“你与朱成矩、王世奎、刘登凯这就乘船回北岸大营中等候,明早会同王元景后,便即出发,我会派张成芳率一百名精骑护送你们。”
到这里袁时中才真正听明白永宁伯话中之意,这就明摆着下逐客令了,南岸这边没他袁时中什么事儿,搞得他连同刘玉尺道别都没有机会。
袁时中虽然还有许多话要同刘玉尺讲,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抱拳与张诚作别,望着刘玉尺追随着永宁伯渐行渐远……
“袁将爷,咱们去渡口吧!”
袁时中闻言回过神来,温言对王元景说道:“王参谋说的是,今后小袁营还要劳烦王参谋多多费心啦。”
“袁将爷说的是哪里话,我们不都是为伯爷效力吗,何来费心二字。”
…………
永宁伯临时行辕就设立在杨桥寨子东南角处一座大宅子,这里本是一位陈姓世宦的祖宅,因兵祸连连,早早就避入开封城里去了,如今便被永宁伯征用做了临时行辕。
“邵先生觉得本伯的勇毅军如何,可否与李闯王大军一战呢?”
“永宁伯麾下将士个个精悍用武,确非朝廷别镇官兵可比。”
邵时信坐在下首椅子上,他先是肯定了勇毅军的强大,可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遭人爱听:“不过,闯王起兵十余载,前后经历大小数百战,麾下将士个个都是如猛虎一般的勇士。
廷几度调集数省十余万官军,非但不能伤及闯王分毫,反倒损兵折将,就在不久前,两任陕西总督傅宗龙、汪乔年,皆亡于闯王兵锋之下。
永宁伯麾下宣大边军虽也很精勇,却不过区区数万之数,又怎抵得过闯王麾下数十万能征惯战的勇士,我看败亡乃迟早之事,开封最终必然被闯王大军攻破。”
“唰”地一声,中军官张成芳腰间宝剑已经抽出半截……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口出狂言,看我不宰了……”
张明远可就没有张成芳那般冷静沉着,那一边抽刀在手,一边开口怒骂,眼看就要冲上前去给邵时信一个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了。
“住口。”
永宁伯张诚喝住了张明远,沉声说道:“邵先生是我的客人,尔等不得无礼。”
张明远虽立时止住了脚步,收刀入鞘,可脸上仍旧满是不忿之色,一双虎目怒视着邵时信乖乖退回原位,他旁边的张成芳也悄悄将宝剑收入鞘内。
“邵先生如此认为,无可厚非,本伯并不会怪罪与你,究竟孰强孰弱,谁负谁胜出,只有将来在战场之上,才好杀出分晓来。”
张诚和颜悦色地接着又道:“今日有一事,须当面同邵先生说清楚。”
“哦。”
邵时信对于张诚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在他看来能成大事者,必能容常人不能容之事,若刚才张诚因言动怒,甚至将他斩杀当场,那么也就注定他不会是闯王的对手。
可现在张诚竟说有事要讲清楚,倒使他狐疑起来:“永宁伯有话请讲,我一定带回转告慧梅小姐。”
“好,那就有劳邵先生了。”
张诚客气了一句,才进入正题:“本伯向来说话算话,慧梅夫人和小闯营诸位将士的安全,绝无问题,各项物资我也会优先供应,待慧梅夫人生产后,也一定会护送她安全回到闯王营中。
不过,本伯听闻慧梅夫人身边那些男兵,颇有怨言,想要早一点回到闯王身边去,可有此事啊?”
“回永宁伯话,确有一些将士心中浮躁,日夜常思在闯王身边的时光,想着要回去。”
“这样吧……”
永宁伯张诚双目望定邵时信,接着说道:“邵先生回小闯营后,请告知慧梅夫人和众将士,除了慧梅夫人身边的二百女兵外,其余三百男兵皆需交出弓箭和手里的兵器。”
在邵时信一愣错愕神情中,张诚继续说道:“若是哪些将士思念闯王身边的日子,尽管报上名来,本伯会安排船只让他们渡河,护送他们平安回去的。不过,若是有人不肯交出手中弓箭和武器,那本伯可就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啦!”
“永宁伯,这可与当初承诺不符啊?”
“本伯的承诺是保证你等安全,将来会送尔等回返闯王军中,可没说过不会收缴你等手中的武器吧!”
张诚双目盯着邵时信,继续说道:“本伯准许二百女兵保留武器,足矣护卫慧梅夫人的安全,若是本伯愿意,就算再加上三百男兵,也不够我麾下战士们打半个时辰的。”
邵时信自然知道张诚说的都是实情,但此举还是让他颇感意外:“可若将士们不愿放下武器,又当如何?”
“放下武器,才有安全。”
张诚语气冰冷森寒地接着说道:“若他们不愿主动放下武器,本伯便派兵进去收缴就是啦。”
“这……怕是不好办啊!”
“那就是你的事啦。”
张诚说完便即命张成芳带领一百名羽林骑将士,护送邵时信前往渡口,完全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
“贼军跑了?”
“是的,伯爷。开封城外的贼军全都开往朱仙镇啦。”
听了张明远肯定的回答后,孙时相开口说道:“大帅,咱们是不是也该进兵朱仙镇了。”
“不急。丁督师与左平贼大老远的赶过来,总要与闯献二贼战一场嘛。”
“伯爷的意思是……”
张诚一脸诡笑地说道:“李闯王既然已经走了,咱们就进开封城去会一会几位老朋友,顺便拜访一下周王千岁。”
“传令。”
张诚大喝一声,道:“白虎营进兵至开封府城西南十里外的新城驻扎;青龙营开进杏花营驻扎;沇河营渡过黄河后,开往城西小罗庄、十里铺一带驻防;腾蛇营则在开封南关外设营驻防;徐友思的民团开到中牟驻扎。”
“爵帅行辕是否设于城内?”
“不。”
张诚抬手一指案上的地图,朗声说道:“本帅行辕就设于开封东南禹王台附近的繁塔寺!”
他言毕,又看向陈铮对他说道:“陈铮,新城距朱仙镇不足三十里路程,闯贼一日可达,所以你到达之后,务要修缮新城防务,营垒也要修的格外坚固,营外至少三道壕沟,拒马地刺鹿角梅花桩等亦要多做布置。”
“末将明白。”
魏知策却在一旁提醒着:“爵帅,此刻收缴小闯营三百男兵的武器,就不怕他们反抗嚒?”
“哼。他们若是活得腻歪了,我倒是可以帮他们超生去西天极乐世界。”
张诚不想继续这一话题:“用不了一个月,玄武营便会自武安南来,而虎卫骑和朱雀营轻骑部将士看护小闯营,总不是长久之计,好刀还是要用在战场上。
我想介时留玄武营一个步兵千总部,守在小闯营外,所以必须要收缴他们那三百男兵的武器和坐骑,不然我又怎能彻底放心呢!”
陈铮这时插言道:“可爵帅适才并未提及坐骑之事啊?”
“大帅这是‘欲擒故纵’之计,收缴武器是假,收其坐骑才是真啊。”
“呵呵,严格点说应该叫做‘借题发挥’之策,其毕竟不会交出武器,那么作为折衷方案,就要乖乖的将五六百匹战马交出来喽。”
“高,真高。没了战马,一个千总部足矣,这样就不会牵扯我们过多的兵力,尤其是骑兵。”
张诚笑笑又道:“待各营都渡过黄河后,船队下行,接张总督和朱雀营将士渡河。”
“朱雀营驻在何处?”
“张督肯定是要进驻开封府城,朱雀营就先暂驻在陶家店吧。”
…………
接连几天来,开封南面的朱仙镇至水坡集一带,可以说是“大军云集”。
数十里范围之内都是各方兵马,普通的老百姓简直少得可怜,尤其是在水坡集那一带,所有的男女老少几乎都已经逃空,极少数未能逃掉的也都被官军抓去,成为他们奴役的苦力。
十多万官军以水坡集为中心,在正对着朱仙镇的这一面,修筑了许多的营垒和一道道壕沟,唯一的缺点就是由于收集到的树木不够多,未能在壕沟外堆起大量的拒马桩等障碍物。
从整个战场来看官军完全处于不利地位,贼军以朱仙镇为中心,在水坡集的西北、正北、东北三个方向上,集结了三十多万的兵马,其中能战精兵就在十万之数以上,以压倒性的优势对官军形成了半包围之势。
而且从地形地势上来看,贼军所占据的地方地势都比较高,而官军的营区则地势较低洼,原本应该是水流经过之地。
初时,官军士气还是很旺盛的,即使在贼军的攻击下被迫退出朱仙镇,虽然失去了一些地利因素,但人马损失并不多,士气也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毕竟他们是号称二十余万人马,实际上也有十七八万将士的大军。
可两天之后的下午,情况发生了急转直下的变化,极大地影响到官军的士气……
原来,官军猛地发现河水突然间就断流了,只在河床低洼处还留存有一汪汪的死水,却又都不够深,似乎很快也会干涸的样子。
这一情况使得官军们大吃一惊,人心顿时就浮动了起来,各营士兵都跑出来疯狂抢水,很快就将那一汪汪死水坑给抢干了。
为了应对缺水的窘境,各营官军都开始下大力气掘井,然而天公不作美,河南各地大旱不断,只有很少一部分井挖到了水,许多井即使挖了二三丈深还是不见出水。
井少而人马众多,即使出水的井也有百多口,然对于十七八万大军来讲,依然是本水车新,只能紧着烧饭和饮马,许多战士都在饥渴中忍耐着……
在挖井和排队领水的过程中,引发了一系列的矛盾与冲突,甚至还发生了许多起殴斗事件。
如此又过了两日,督师丁启睿终于再也沉不住气了。
这天晚上趁着月色,他偕同左良玉等将领来到水坡集西北面,远望对面的贼军驻营之地,希望能发现对方的弱点或是防守疏忽之处,以便选派一支精兵突过去,破坏掉截断河流的土坝。
可是闯军在这面设立了两座军寨,防守十分严密,完全就是无隙可乘,丁启睿等人站在高处望了一阵,纷纷摇头,最终还是失望而归。
而官军的水坡集驻地防线,在前两日为了应对贼军方面的压力,也进行了一番调整。
丁启睿以他位居督师之尊,且兵力又确实不强,因此驻扎在水坡集内和集外东北角地带,平贼将军左良玉的人马最强盛,他率部驻扎在水坡集的正北边,直接面对着朱仙镇内的贼军主力,其防线向东西绵延数里之遥。
刚刚丁启睿与左良玉二人巡视的战场,大部分都在左良玉的驻地防区范围之内。
前保定总督杨文岳虽然人马较少,但他麾下总兵虎大威手里还有几千能打的官兵,且其标营的火器配比也较为充足,所以也由水坡集的东北边位置,调防到水坡集的西北边驻扎下寨,与左良玉军的左翼相衔接,顶在了督师丁启睿的前边,他在水坡集东北原来的驻地,则由左良玉派兵填补上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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