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快看!”眼尖的阿瓜指了指前面的西渭浮梁,喜道:“来嘞!”
叶治定睛一看,只见一队人马正在渡河,从衣甲来看,既有自己这边的,也有南边的。为首的几骑中有一人身形魁伟,举手投足间是如此的熟悉和亲切。
“韩大哥!韩大哥!”
叶治激动地一边挥手,一边高声呼喊了起来。
“大帅,是大官人来哩!”
“啊!”
韩世忠仔细一瞧,冲自己来的不是叶治还那还有谁,韩世忠一夹马腹,也冲了出去。
“韩大哥!”
“好兄弟!”
渭河岸边,两个大男人熊抱在了一起。
“大帅!”
呼延通、李彪、陈克明等人纷纷拜倒在地。
“呼延、李彪、克明……,好、好,诸位弟兄快快请起。”看着眼前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韩世忠的眼中也闪动着泪光。
“种彦崮拜见韩元帅!”
“哈哈,你就是种彦崮?”
“正是在下。”
“果然英雄了得,很好!”韩世忠一脸欣赏的看着种彦崮,夸赞道:“真是将门虎子啊。”
“韩元帅过誉了,小子惭愧。”
“种将军莫要自谦,我韩世忠头发虽然白了,可眼睛还不花。你要是不嫌弃,也喊我韩大哥,如何?”
“小弟恭敬不从命。”
种彦崮是叶治的义兄,韩世忠又是叶治的结拜大哥,两人称兄道弟也是自然。
“好!今日我们兄弟三人要大醉一场。”韩世忠满意地拍了拍种彦崮的肩膀,笑道:“听说你娶了阿巧,那咱们就更是一家人了,叫你一声老弟,算不得我占你便宜。”
“哈哈……。”
“当家的!当家的!”
“爹爹!爹爹!”
众人闻声,只见队伍里冲出三个人,互相扶携着朝这边奔来。
“娘子!丫头!”呼延通惊呼了起来,这个场景估计他连做梦都没想到。
“大帅。”
呼延通感激地看着韩世忠,“扑通”地又拜倒在地,喉咙耸动着,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太单薄了。
韩世忠扶起呼延通,笑着点点头,道:“呼延,你没有让我失望,去吧。”
今天注定是个喜庆的日子,孩子满月,兄弟团聚,夫妻团圆,喜事一桩接一桩。
“韩大哥,上马吧,天色不早了,咱们抓紧回城,要不然赶不上满月酒喽。”叶治笑着招呼道:“大家上马,回去吃满月酒!”
韩世忠和叶治一路策马,一路畅叙别情。
韩世忠是鄜延路绥德人,自十八岁投军,就一直在西北与西夏人作战,直到靖康年间才率军到河北抵抗金兵,这一转眼离开家乡已二十年,如今重新踏上故乡的黄土地,不免唏嘘感慨,恍若隔世。
众人赶回衙署时已是日暮,衙署后头的几重院落里里外外都已华灯高挂,宾客如潮。
“让诸位久等啦,让诸位久等啦。”
一进门叶治就连连致歉,宾客都来齐了,主人家却姗姗来迟,确实有些失礼。
不过,宾客都知道叶治是迎接韩世忠去了,哪会见怪,大家伙都伸长脖子等着一睹“中兴四大名将”的风采,估计今天韩世忠都得把满月娃的风头给抢了。
“韩太尉。”
“韩太尉!”……
宾客们纷纷上前问候致敬。
韩世忠是陕西老乡,有一种天然的地域亲近,加上韩世忠乃当世名将,抗金救亡,名满天下,陕西人谁不以他为傲。
“诸位宾客快请入座,开席!”府中的管事见正主回来,赶紧招呼客人入座开席。
早已准备好的各色菜肴一道一道地布上,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
麻蛋,不对,串到《抱蔡明》上去了,分分钟出戏。
今日满月酒的菜式虽然没有《抱蔡明》那么多,却也无比丰盛,除了前道十几样果品脯腊,单是下酒就有十二盏,每盏两个菜,成双成对地端上来,一共二十四道菜,分别有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奶房签、三脆羹;羊舌签、萌芽肚;肫掌签、鹌子羹;肚脍、鸳鸯炸肚;沙鱼脍、炒沙鱼衬汤;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枨脍、鱼汤;鲜蹄子脍、南炒鳝;洗手蟹、鱼假蛤蜊;鹌子水晶脍、猪肚假江;五珍脍、二色茧儿羹。
前五盏十道菜一上桌,今日的主角正式登场。
雪儿和瑛娘分别抱着允儿和小婉,由鲁巧和蓝玉芝陪着,要挨桌亮相,接受宾客的祝福,而叶治和鲁奇两台播种机也得跟着一桌桌地敬酒。
“韩大哥!”能再见到韩世忠,雪儿眼含热泪,激动不已。
“弟妹,我这个当大哥的没用,让你受委屈啦。”韩世忠对未能保叶治家小周全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韩大哥切莫这样说,是我和官人连累了韩大哥。”雪儿一想到阿爷阿姥,也不禁悲从中来。
“好啦,好啦,赶紧让韩大哥看看允儿。”叶治连忙岔开话题,大喜的日子搞得哭哭啼啼多没意思。
“对对,弟妹,快让我看看孩子。”
允儿也是个不怕生的,估计是刚吃饱喝足心情好,纯澈着眼睛盯着韩世忠看。
“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这眉角神态像弟妹多些。”韩世忠笑道:“来,让我也抱抱。”
韩世忠接过允儿,抱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允儿不仅不哭不闹,居然还咧着嘴笑了,让众人啧啧称奇,连夸韩世忠有孩子缘。
“韩大哥,还有一个妹妹哩,这是阿奇家的。”
“来,也让我抱抱。”韩世忠左手一个娃,右手一个娃,看着动作还挺专业。
不过鲁奇家的显然就不是很给韩世忠面子,刚被接手一小会儿,就瘪着嘴“哇哇”的哭起来了。
允儿见小婉一哭,也不甘示弱,立刻来了个二重唱。
见韩世忠有点慌神,雪儿和瑛娘偷笑着抱回了孩子,止住了哭。
“此次来的匆忙,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韩世忠解下了随身佩戴的一块白玉塞给了鲁奇,“这块玉佩就给阿奇家的。”
“多谢韩大哥厚赐。”英娘作了揖,喜滋滋地看着鲁奇。
韩世忠又解下尺许长的随身短剑,递给了叶治,“这柄宝剑就给你家的。”
叶治知道这是韩世忠随身多年的宝剑,心中感动不已,却又不能推辞,只好郑重收下。
“韩大哥。”站在后头的鲁巧有点胆怯地施礼问候。
鲁巧在韩府跟着梁红玉多年,其实韩世忠一直把鲁巧当女儿一样看待,如今鲁巧也嫁作他人妇,怎能不让人感叹时光荏苒。
韩世忠招了招手,“阿巧,你过来。”
“哦。”鲁巧显然挺怕韩老虎。
“你现在也成家了,可要收收性子。”韩世忠叮嘱道:“和彦崮好好过日子,也早日让我喝上满月酒。”
“哦。”鲁巧低着头,羞红着脸问道:“嫂嫂可好?”
“好,好着哩,你莫要牵挂,以后自有见面的机会。”
“彦崮、老呼,你们先陪着韩大哥,我先去敬酒。”看着这么多桌客人,叶治打心里有些怕怕。
“你先去忙吧。”韩世忠以老丈人看女婿的眼神瞄了一眼种彦崮,笑道:“我和彦崮说说话,看看他是怎么把阿巧娶到手的。”
鲁巧一听,有些着急,忙道:“韩大哥,你可不许欺负彦崮。”就怕韩世忠故意刁难种彦崮。
“你看看,都说女大不中留,一点都没错。”
“呵呵,呵呵。”
种彦崮带着憨笑,道:“韩大哥,我和巧儿成亲时,你远在临安,没有能好好敬你一杯酒。今日借花献佛,我和巧儿敬和嫂嫂一杯,感谢你和嫂嫂这么多年来对巧儿的爱护和照顾。”
种彦崮给韩世忠斟满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了巧儿,夫妻二人捧着酒盏朝韩世忠深深一礼,举杯先饮为敬。
“好,好。”韩世忠那个眼神与看女儿女婿一般无二,他略显激动地说道:“祝你二人白头偕老、多子多福。”
“大帅。”呼延通也端着满满的酒杯,凑到了跟前,只见他动情地说道:“大帅恩德,末将没齿难忘,今以此酒,聊表寸心。”
呼延通这个粗人文绉绉酸溜溜地掉起了书袋,居然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韩世忠唏嘘地喝完呼延通敬的酒,突然发现李彪、陈克明等这些人都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心中暗叫不妙,车轮战?套路这么深?
可是即便是套路,今天这个场合却没有认怂的道理,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韩世忠勉强定了定心神,笑着摆摆手,招呼呼延通坐下,道:“呼延,跟我说说这两年的事吧。”
呼延通也是个实心眼的,不知韩世忠使得是缓兵之计,只见他把嘴一抹,便开始倒豆子一般,将这两年跟着叶治的故事娓娓道来。
韩世忠一边听,一边点头唏嘘,趁着众人注意力全都被呼延通吸引,又见缝插针似的吃上几口他最喜欢的荔枝白腰子和羊舌签,终于是将泛起的酒气压制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