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上有些慌乱,赵构突然觉得嗡嗡作响,很是难受。
“报……!”
一阵心急火燎的呼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焦虑都集中到了紫宸殿大门。
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赵密冲了进来,呼道:“陛下,敌袭!”
猜测得到证实,赵鼎不由大急道:“赵将军,速速护送陛下出宫!”
赵密神色一僵,拜倒在地请罪道:“末将无能,敌军已…已围城,恐难以出城。”
“什么?!”梁汝嘉难以置信地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示警声刚起,偌大的临安城眨眼间就被围了?
朝廷上下一窝子都被严严实实给堵了?
“半个时辰前,有数万铁骑自余杭门外来,军士以为是杨太尉率军回杭,故而未加细辨。”赵密禀告道:“待铁骑到了城下,这才发觉异状。”
“那敌骑有没有入城?”
“敌骑未入城,只是围了各门。”
这也是赵密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数万铁骑摸到门口才被发觉,按理说正好杀进城内,没想到人家放着敞开的大门不入,而是在城外做起了安分的客人。
不合理啊。
赵密这么一说,殿上一体君臣也觉得很是意外,啥时候恶客上门也讲规矩了?
不过众人明白,恶客此时不进门,不代表一直不进门。
眼下临安的局势很是糟糕。
杨沂中驰援建康,带走了两万精锐,现在临安城里三衙所剩的人马也就一万多,而且大多是步军,算上皇城司,还有那些个没多少战斗力的铺兵,也才两万出头,就靠这么点人,能守住偌大的临安城吗?
这个疑问,所有人都有相同的答案。
想守守不住,想走走不了。
临安就像一个可怕的泥沼,即便再挣扎用力,结局也只是徒劳的绝望。
灰暗的前景笼罩了每个人的心头,特别是在朝会这样的特殊时刻,这种无力感和挫败感更加让人绝望。
“陛下。”
赵鼎知道,这个时候必须硬撑起一口气,他斩钉截铁道:“临安墙高城深,更有百万军民,只要君臣一心,定可以退敌!”
赵构强打起精神,赞同道:“赵相所言极是,诸位爱卿,可有退敌良策。”
“陛下。”当过临安知府的梁汝嘉建议道:“当尽速招募百姓戌守。”
兵力不够,百姓来凑,这是保留曲目。
“准奏。”
“请陛下降旨,令各州府速速组织兵马来勤。”
想打赢保卫战,自然少不了勤王军。
“准。”
“当坚壁清野,断敌军粮草。”……
朝臣你一言我一语,把能出的主意都出了个遍。
所谓急病乱投医,不管什么方子,都照着抓一抓,万一有用呢。
……
直到各军来报已在临安各城门要害处布置好火炮,种彦崮半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临安城周围数十里,旱门十三座、水门五座,他想凭手里的三万铁骑给堵个严实,确实有些紧。
不过幸好有火炮,用这些大杀器能够比较容易地将城门封死而不用花费大量的兵力,剩下的人就广撒胡椒面,将将把整个城池围个大概。
种彦崮封锁的重点放在了城南,因为皇宫大内在南,出了丽正门,半里地就能出临安城。
而且大内紧靠凤凰山,山林茂密,对潜行匿踪十分有利。万一有个不留神,让赵构一班子溜了,那他没日没夜的长途奔袭就全然做了无用功。
“凤凰山草木茂盛,城墙各处要日夜巡弋监视。”种彦崮在舆图上指了指,叮嘱道:“还有慈云岭,也要多派人手巡查。”
慈云岭是凤凰山和玉皇山之间山坳,是凤凰山和城外唯一的山林相接之地,是整个封锁线最薄弱的一环,由不得种彦崮不重视。
“种帅放心。”赵云保证道:“俺会亲自盯着,一只鸟都不让飞走。”
赵构到底有没有被堵在老窝里,其实种彦崮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不过据城外百姓所说,皇帝老子就正月里出过一趟门。正月二十二的时候,赵构亲飨先农于东郊,行籍田礼,耒耜九推,以劝农桑,此后就再没什么动静。
皇帝一般都是深居简出,按赵构这疲懒性子,不太可能到处巡幸去。
“种帅,相公的兵马何时能到?临安城太大,我怕咱们三万人马顾不了太久。”费通说出了自己忧虑。
人不是机器,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用休息,时间一久肯定会有所倦怠,一倦怠,难免就有疏漏,要是让城内抓住了疏漏,恐怕就得前功尽弃,特别是人手明显不足的情况下。
“很快会到的。”种彦崮笃定地说道:“你们这两日让将士们都盯紧些,等相公大军一到,皇帝老儿定然插翅难飞。”
说实在,从关中到临安数千里的长途奔袭,全军上下已经累的不行,全靠一股劲吊着,临门一脚要是弄不好,那非比当年的金兀术还憋屈不可。
“种帅,咱们为何不直接攻城?”程喜有些不解地说道:“临安虽然墙高城厚,但咱们有火炮,炸毁城门入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破了嘉惠门和丽正门,就可径直杀到大内,皇帝老儿更是没跑了。咱们与其在此围城苦等,还不如给他来个干脆。”
“程喜说的有理。”费通赞同道:“现在我们在城外,对城内的事情一无所知,等于是我在明敌在暗。要是皇帝老儿趁机匿了行踪,到时候要在偌大的城里搜找,那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趁他没回过神来,杀他个措手不及,岂不是更好?”
种彦崮被说的有些意动,但临门一脚最紧要关头又由不得他不万分谨慎,“你们说的我不是没想过,但咱们就三万人马,假若贸然入城,这网撒的不严密,让鱼儿漏了出去,岂不是适得其反。况且,现在城内有多少人马咱们也不知道,要是敌我过于悬殊,这仗不好打啊。”
眼下的形势让种彦崮有些两难。
他承认费通他们说的有道理,而且率先拿下临安、生擒赵构这个泼天的功劳对他也很有诱惑力,可他的担心同样也是不无道理。
所谓百密一疏,何况他们现在还根本算不上百密。
“种帅,我军有军器之利,复州、清远城,咱们哪次不是以少胜多,即便城内人马众多,也没什么好怕的。您来看,”
费通将种彦崮拉到了临安城图前,指着皇宫大内道:“整个大内就丽正、和宁、东华、西华、东便门五个城门,方圆也只七八里,这可比围十几个门数十里方圆容易多了。而且咱们手里有火药,炸掉城门轻而易举。您再看,嘉惠门到丽正门仅百步之遥,炸掉嘉惠门后只需片刻即可炸掉丽正门,须臾之间,定可杀他个措手不及。”
“还有,咱们围城,城内肯定要四面严守,兵马定然分散。咱们要是趁此机会,集中力量攻其一点,敌军人数众多的优势就会被削减,这反而对咱们有利。”
程喜又补充道:“为防万一,咱们可以双管齐下。”
种彦崮被说的有些心动,问道:“如何双管齐下?”
“种帅,咱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炸毁丽正门后直驱大内,另一路则占据诸门包围大内,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对,只要守牢大内各门,事情就稳当了。”
种彦崮摸着胡渣子,微蹙着眉头,盯着城图看了好一阵,这才吭声继续问道:“那你们以为何时出击为宜。”
“寅时末。”
“为何是寅时末?”
“寅时末,鸡鸣欲晓正是人马最困乏之时,待敌睡眼惺忪,我军如神兵天降,哈哈,试问他们如何抵挡!”
“啊哈哈哈……”
费通的笑声带动了其他人的yy,好像自己真是神兵神将一般,顷刻之间就能横扫那些土鸡瓦狗。
“呵呵,”种彦崮也笑了,他一拍桌案叫道:“奶奶的,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