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形容呢?”沈婕顿了顿道:“镜子的对面,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
“哈?”
沈婕尽力用语言描绘着自己所看到的景象:“穿过镜子,我的房间虽然变化不大,但是出去就完全不同了。”
“能出去了?”肖尧插话道。
“能出去了。”沈婕继续说道:“我开始以为是一座城镇,但我走到边缘时可以看到,这座城镇是坐落在一栋摩天大楼的顶部的,透过脚下的云层看下去,根本看不到底。”
“哈?”肖尧说:“什么超级摩天楼?你这是穿越到3004年了吧?”
“我说不清楚,”沈婕道:“说那里是现实世界吧,谁会在楼顶上造城?说是影世界吧,我也使不出能力。”
“会不会是什么人的殿堂?使不出能力?”肖尧推测道:“你再给我详细说说。”
“我没敢久留,看见多少说多少吧。”沈婕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黯然,但还是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她所看到的情形。
具她讲,这座居于大厦顶端的美丽城市,建筑式样乍看上去有点像魔都旧城,商店、餐厅、剧院、游乐场鳞次栉比,但又格外明媚,看不到一丝陈旧的痕迹。
其整体面积,比下方大厦的投影面积大了不少,城市的四周都是悬挑于空中的亭台回廊。
(作者注:如果有玩过《生化奇兵》系列,可以辅助想象画面风格,当然,也不是一模一样。)
“嚯,什么玩意儿?”肖尧惊叹道:“说的我都想去看看了。你在里面碰到shadow没有?”
“怎么说呢——”沈婕沉吟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人还是阴影,他们就像这里的居民一样,生活在这里,有店员、有司机、还有警察,对我都很客气。”
“他们认识你?”肖尧进一步猜测。
“嗯,不知道,”沈婕说:“甚至还有一个老奶奶跟我搭话,说小姑娘你为什么不穿鞋。”
“那,小姑娘你为什么不穿鞋?”肖尧问沈婕。
“因为我们家都是不穿鞋的啊,我直接从卧室镜子过去的啊,”沈婕奇怪道:“你的注意力能不能放在有用的地方?”
“不能,”肖尧说:“你不穿鞋在马路上走,我会心疼。”
“……总之,最后我去了那里的警察局,想问问怎么离开。”
“你可别太孤军深入了,”肖尧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警告道:“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他们给了我答案,”沈婕告诉肖尧:“这里的警察告诉我,想要离开这座城的办法,一是直接从外围的回廊跳下去,”
“这是什么鬼办法?你不要鲁莽啊。”
“我当然不会跳了。还有一個办法,就是‘电梯’。这里的市中心有一部电梯,但是只能向上走,不能向下走,而且使用电梯需要许可,这个我搞不到。”
“向上?不是顶层了么?”肖尧不解。
“这个我还没问清楚,而且我也不准备再向上了,然后,最后一个办法是‘滑梯’。”
“小孩玩的么?”肖尧问。
“就是那个东西——在游乐场有一座无底滑梯,坐上去的人就会从这座城市里‘离开’,这是警察的原话。”
“然后呢?你去了?”肖尧的手心捏了一把汗,没想到自己在和郁璐颖河边花前月下的时候,老婆大人竟然一个人在陌生的殿堂里大冒险,真是太鲁莽了!
“没有,我觉得不能在这里久留,就原路先回来了。刚回来,你的电话就进来了。”沈婕说。
“可以,成熟了,”肖尧夸奖她道:“那里的情况你了解得不多,这几个所谓的办法都古古怪怪的,你只有自己,要是轻易冒险,叔叔我啊,可是会真的生气的唷。”
“知道了,叔叔。”沈婕说。
“不过,那个鸟地方到底是一千年以后,还是某个殿堂?”肖尧敲击着沙发柄上的那个针线盒盖子。
“应该是殿堂,”沈婕说:“莪刚刚才反应过来,我脚上的袜子又白又干净,那些磨损的痕迹还有黑的,全都没有了。”
“嗯……”肖尧继续敲针线盒盖子:“我明天跟老郁说一下?”
“你说呗。”
接着,沈婕又嘱咐肖尧多替她关心女儿,又聊了好一会儿,肖尧这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下一件事情,赶紧看看喵崽子回来了没有。
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对面的衣橱门,还没出衣橱,就听到了打鼾的声音。
肖尧的心里略微放宽了一些。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要是你也学妈妈离家出走,我可没老岳父的容人雅量,非得狠狠揍你一顿不可。
这打鼾磨牙的习性也是随你娘的,跟你妈一样一样的。
房间里很亮堂,虽然窗外依旧是永恒的迷雾,可是月光洒在地毯上,也洒在了床上。
这间房间的布局和自己那边没什么不同,只是墙壁上的过时海报换成了大大小小的女儿照片;沙发也换成了皮质柔软的新款,上头胡乱堆着女儿换下来的衣服。
哼,以前还好,现在……娘儿俩一样的邋遢。
角落里,天韵的大布偶熊靠着书架坐在地上。
空调发出轻微的运转声,喷吐着冷气。这三十年后的家电真是没得挑,几乎没有噪音,相比起来,自己屋里的老空调就像一部拖拉机……
肖尧借着月光摸到女儿的床前。
天韵睡得很熟,圆圆的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容,沈婕那张印着许多猫头的小毯子只盖了一点点在肚皮上,露出两条长腿。她的皮肤在月光下,也显得白了许多,似乎在微微发着光。
不愧是她的……我们的女儿,真是好看。
肖尧在她的脸上能看到沈婕的影子和神韵,老婆不在身边,似乎多看看女儿,也能“望梅止渴”?
一想到女儿将来会不知道便宜了哪个——最好是“哪个”而非“哪些”——混小子,肖尧的心里就产生了一种浓厚的不快,以及强烈的妒忌。
听人说岳父都是天生看女婿不顺眼的,不知道大B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肖尧小心地把毯子给她盖好。天气再怎么热,也不能这样直接吹空调,会生病的。
是说,初次见女儿时,自己也是摸黑进到女儿的房间,险些被她一棒球棍给撂倒。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两个月过去了,我们的关系,变得更亲密了吗?
亲密个鬼啦,这次还不知道哪天能和好。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当爹的,总不能当女儿的“舔狗”,得等她先低头才行。
话说这段日子以来,自己先是绞尽脑汁地追求沈婕,又进入了奇怪的影子世界,接着和沈婕和好,跟郁璐颖纠缠不清……最后莫名其妙地做了两个女孩子的男……男,朋友?学习的事成绩的事,姚老师的事宋老师的事,什么事情都是事,唯独用在女儿身上的精力少之又少。
她爱吃什么?爱听谁的歌?生日是哪天?有什么烦恼?天天不着家在外“冲魂”真的没问题吗?在跟谁交朋友?未来有什么打算?这么叛逆该怎么办?她的那些古怪的后现代思想……
说来惭愧,对自己的亲生骨肉,自己花的注意力还不到对那两个妹子的十分之一。
自己这个父亲做的真是糟糕透了。
其实根本就没有做好觉悟做父亲吧,只是一个不冷不热的同龄朋友罢了。
相比而言,沈婕就疼女儿得多。
借着月光,他捻起了女儿的一缕头发,心想你这家伙还染了小黄毛,真是让人看不惯。
这符合《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吗?早晚要让你染回去。
未来的我自己和沈婕到底每天都在忙什么,真的有花精力在女儿身上吗?
还有她的打扮,每天都穿那么短的小短裤吊带衫跑来跑去,大暑假的也从早到晚不着家……自己也从没关心过她平时到底都去干什么了。
我大概是世界上最不称职的爸爸,无论现在,还是未来。
肖尧暗下决心,从明天起,得开始好好了解下女儿,争取和她做知心的朋友,最好是能互相倾诉秘密的那种。
大家年龄接近,应该,不难吧?
望着女儿的俏脸,肖尧忽然忍不住,俯身下去,想在她的脸蛋上轻轻亲一口。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生怕打扰到女儿的安眠。
嘴唇刚要触碰到女儿光滑的肌肤时……
少女睁开了圆圆的眼睛。
哎呀!!!
父女俩四目相对,各自愣了几秒。
肖尧给吓了一大跳,忙直起身子,支吾着不知说什么好。
他有点心虚,虽然不知道为啥自己要心虚。
“你变态啊!”少女尖叫一声,往后缩了缩,用毯子裹紧了自己。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肖尧慌忙摇着手:“我只是喜欢女儿……不,我不是喜欢女儿……”
少女瞪大了圆圆的双眼:“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我理解青春期的躁动,可就算我妈走了,你也不能这样啊!”
“我,我怎么样了啊!什么狗屁青春期?你说什么呢?”肖尧大惊:“这跟你妈走不走有什么关系?我不就亲亲我的宝贝女儿嘛!”
肖尧用受伤的眼神看向少女。
“宝贝女儿,叉,完美工具人,勾。”沈天韵冷笑道。
“你啥意思啊?”肖尧恼道。
“我啥意思你最清楚,”沈天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了好几秒钟,肖尧觉得,与其等对方开口赶人或是说出更不合适的话来,还是先溜为敬:“那,我就回去了,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我不回来我睡哪去啊?”沈天韵道:“倒是您,我还以为你去给狐狸精当上门女婿去了呢。”
“我和狐狸精清清……什么狐狸精!尽瞎闹!”
他和郁璐颖绝对算不上清清白白,所以只得揪着“狐狸精”做文章。
“什么就做上门女婿,我那是去补课!”肖尧道:“你妈给我指定的家庭教师,帮你爸我补课的,她走之前不都给你交代得清清楚楚吗?你能不能不闹了?”
“是啊是啊,”沈天韵讽刺道:“一天到晚跟我吹牛逼说你读书的时候有多优秀,结果现在不补课就要留级了!”
肖尧脸皮再厚,听了这话,也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起来。
“我小妈妈有消息没有?”又顿了几秒钟,沈天韵的语气略微和缓了一丢丢,开口道。
“你小妈妈?在大……在你爷爷家里吃香喝辣,游泳打保龄球,可开心着呢,还有烤乳猪吃。她还说,可惜你不能出来,不然非要把你接去享福不可。”
肖尧拿出手机,给沈天韵看沈婕发来的豪门夜宴照片。
“还是我妈好,都会惦记着我,哪像某个没人性的,有了狐狸精就凶女儿,没了狐狸精就……”
没了狐狸精就什么?肖尧忿忿地想,我现在有你妈有傻妹,有你想得那么馋么?
沈天韵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肖尧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见二人气氛基本趋于融洽缓和,遂丢下一句“我明天早上给你带生煎包子!早点睡!”准备跑路。
“还早点睡,睡得好好的被你弄起来。”
肖尧回到自己房间,忽然感觉十分疲惫。今天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早上练级,送沈婕回家,然后就是漫长的学习,现在脑子木木的,已经不大灵光了。
随便洗漱了一下,肖尧把自己摔在床上。
说来也奇怪,这张床并不宽敞,可今天就是觉得空荡荡的,怎么躺都觉得床上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呢?
别明知故问了。
肖尧用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沈婕惯睡的那一侧,好像还能摸到什么余温似的。
肖尧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现在睡了没有,睡的时候,有没有也觉得身边缺少了谁呢?
发个QQ信息问一下吧。
肖尧趴在床上发完了信息,又一下子抬起头来。
她今天看到的殿堂,到底是谁的呢?
从沈婕的描述中可以感受到,那座顶天立地,高过云海的大厦,绝对是比姚老师的KTV+学校、宋老师的修道院,更加危险的存在。
如果每个殿堂都意味着一颗扭曲的心灵,那沈婕在这个人的身边,会不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