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杰很早就觉得夏岩是个可造之材，也有意辅佐他对抗夏皇。
但之前凌杰之前的分量太轻。
说这些话，只怕夏岩根本不会往心里去。反而会暴露凌杰对陛下心怀二心的想法。这样的事情一旦被人说出去，凌杰恐怕立刻就会被夏皇弄死！
眼下，凌杰入京一个月，从一个啥也不是的小厮，摇身一变成为了三法司的副督察！
虽然太子也是副督察，而相国是三法司的大督察。但他们两个人的职位不过是陛下临时加封，为的是方便他们前往秦川处理事务。
一旦秦川的事务结束，陛下大概率会收回这两个人的临时职位。
而凌杰，是正式的副督察啊！
而且，这一次凌杰在秦川立下天功！
回去扶正一下，成为三法司的大督查，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以凌杰如今的分量，已经可以和夏岩谈判了。
但，谈判，需要讲究。
凌杰和夏岩双方的信任还不足。
甚至凌杰和苏贵妃之间的信任都超越了夏岩。
在开口之前，凌杰自然不敢大意。
夏岩死死的瞪着凌杰：“你说啊。”
凌杰道：“殿下心中应该有所预料了。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为你铺路。我想辅佐你上位！”
凌杰权衡了很久，最后说出了这个答案。
声音不大，却充满了笃定。
要是一般的皇子听到这样的话，只怕要吓得浑身发抖。
但夏岩听了却并未太过吃惊。仿佛他很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似的。只是楞在原地一动不动。随即，他拿起凌杰身旁的香烟，给自己点燃一根，深深的吸了起来。
凌杰继续道：“殿下和一般的皇子不同。能够在朝堂忍辱负重装疯卖傻十几年。这分坚韧，耐力就远远超过常人。殿下聪慧，勇毅，心怀天下，智谋长远。在诸皇子之中，出类拔萃，未来必定有大成就。”
夏岩仍旧不说话，只是抽着烟。
这显然是天大的事情。换成任何人都会感到很大的压力。
夏岩素来小心谨慎，对这类的事情就更加慎重了。
许久后，夏岩道：“凌杰，我对你的信任还不够。你贸然说这样的话，可知道犯下了天大的死罪？”
凌杰深深道：“知道，但我还是要说。现在不说的话，只怕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夏岩道：“为何？”
凌杰道：“这一次太子殿下在秦川犯下天大的过错，他现在已经带着步天行回到秦辅城内调兵遣将，试图改变秦川的局面，立下一些功勋，以此弥补自己的过错。但秦川的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飞龙城大军一路长驱直入，纵横数千里。从东岳城一路打到通天城，途中不知道多少帝国将士是丧命战场。生灵涂炭。如此大的过错都要算到太子头上。他就算在秦辅城纠集百万大军，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回京之后，太子被贬斥是迟早的事情。而殿下这一次不远万里率兵来驰援，为拯救通天城立下天功。一高一低，殿下加封是迟早的事情。哪怕陛下现在不会加封殿下为亲王，但让你重新入朝辅政是大概率的事情。”
“带你下一旦入朝，虽然声威更进一步，但殿下也成了众矢之的，朝廷百官的目光都会盯着殿下。无数皇子也会纷纷针对殿下。这段时间，对殿下来说将会是最关键的时期，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我必须在你入朝之前，和你说明一切。否则，为时已晚。”
凌杰条理清晰，一字一句的说。
夏岩深深吸了一口烟，夹着烟的手都有点发抖：“这么说来，你所做的一切都在为我考虑？”
凌杰道：“我既然决心辅佐殿下，自然事事要为殿下考虑。”
夏岩的神色恢复了不少，弹去一股烟灰，轻声道：“根据我的了解，你的志向是击倒夏皇。志向比我大。不像是愿意屈居人下的角色啊。”
凌杰沉声道：“既然殿下问到这一点，我也就不隐瞒了。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甘居于人下。我要推翻光明神殿和大夏帝国，并非我本人和光明神殿以及大夏帝国有多么大的仇恨。只是因为我父母，因为明神宗月神宗和大夏帝国光明神殿有生死不共戴天之仇。我秉承父母的意志，誓要完成这一切。”
“而我对我本人来说，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给东征军翻案！当年镇东王凌枭跟着瑞亲王，率兵东征，路过雪龙山的时候遭遇突变。一心为国的镇东王凌枭，被污蔑为国贼。数十万东征军在雪龙山被诛杀。每个士兵都被扣上了逆谋的罪名。我凌杰，就是曾经的凌枭啊。”
凌杰没有隐瞒，直接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对于凌杰的身份，夏岩自然知道。而且凌杰所说的这些话，他心中也有一个大概的猜测。只是如今亲耳听到凌杰说出口，仍旧感到万分吃惊。
呼！
夏岩夹了一口烟，深深道：“你还有什么话。不妨全部说出来。”
凌杰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深深道：“我所做的就是两件事，第一，为东征军翻案。第二，推翻夏氏皇族，踏平光明神殿！而殿下并非夏图腾亲生。我想，我们的合作意志是一样的。”
夏岩微微皱眉：“你既然要推翻夏氏皇族，找我做什么？我身上可是流淌着夏氏皇族的血脉。”
凌杰道：“我对执掌大夏帝国没兴趣。只要你心怀天下，这夏皇的位置由你来做，最为合适。”
凌杰说的是实话。
凌杰从来就不是贪恋权势的人啊。在红盟会里面，凌杰也是把会长这种明面上的辉煌，交给别人。他自己退居幕后，一心修行。
只有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而凌杰对夏皇的位置，自然也不感兴趣。
这话一出，夏岩陷入了沉默之中。
显然，凌杰的话打动了这位皇子。
许久后，夏岩道：“你说的不错。如今的夏皇并非真正的夏图腾，而是皇影唐玉楼。我的生父已经被唐玉楼给杀了。”
凌杰道：“不错，我师父梦冰云尚且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开启新世界。你身上流淌着夏图腾的血脉，也应该秉承这样的意志。不是吗？”
“至于夏氏皇族，我只清算当年围剿我父母的人。至于其他的无关的夏氏皇族成员，我答应你，绝不清算。事成之后，你为夏皇。我，不干涉朝政。”
凌杰说的很坦诚，没有任何隐瞒。
但凌杰有一句话没说——虽然我不干涉朝政，可一旦我发现这个朝政不符合我的期待，我凌杰，会拥有随时改天换地的实力！
我可以不管，但如果我想管，就一定能管。
不管和不能管，不是一个概念。
我有剑不用，跟我没有剑。也全然不是一个意思。
也不知道夏岩是否听出这一层意思，他深深的夹着烟，吞云吐雾，许久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许久后，夏岩道：“凌杰，如果我不答应你呢？”
凌杰道：“那我只好想别的办法了。圣战，月之战的血，还没干。我的意志，永远不会改变！”
夏岩深深呼吸：“凌杰，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给我记住，我只有一条底线——永远不要对我母妃不利。如果你做出了对我母妃不利的事情，那么，你就是我的生死仇敌。”
“只要你不跨越这条底线。我夏岩，会和你执手而行，生死不计！”
夏岩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凌杰深深呼吸。
成了！
这一刻，凌杰心中很高兴。选择辅佐夏岩上位，是凌杰目前能够想到最好的方式。无论从理智上还是从感情上，凌杰都希望夏岩可以和自己合作。
如今，愿望达成。
凌杰道：“你放心，苏贵妃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凌杰从来就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啊。而且苏贵妃的姐妹苏慕容是我的前丈母娘。我凌杰说什么都不会对苏贵妃动手。相反的，未来如果苏贵妃有困难，我凌杰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听凌杰说出这样的话，夏岩这才松了口气，笑了：“如此甚好。”
凌杰缓缓伸出右手，夏岩也伸出右手。
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从这一刻开始，大夏帝国的历史，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虽然天下的人还不知道，但这一刻，就是大夏帝国重要的历史时刻。
从此之后，一段崭新的历史开始了。
两人相视一笑。
夏岩道：“凌杰，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很欣赏你。我其实很早就知道夏皇并非我的生父。我也知道我的生父被唐玉楼所诛杀。我在朝堂之上装疯卖傻，不是因为我害怕诸皇子和百官的针对，我害怕的是唐玉楼对我母妃不利。所以，我只能选择低调。成为一个唐玉楼心中认定的无用之人。只有这样，我才能保全自己，抱拳我的母妃。”
“毕竟，坐在皇帝宝座上的那个男人，并非我的生父啊。都说伴君如伴虎，可这个君王，还不是真正的君王。这些年来，我和母妃受尽嘲讽和冷眼。我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我在中东之地看到了希望。”
夏岩接受了凌杰，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
凌杰夹着烟，静静的听着夏岩的讲述。
“我很小的时候，见过真正的父亲。那时候的父亲对我很疼爱，自从有一天母妃告诉我真相后。我就充满了恐惧。我的童年都是在恐惧中长大的。”夏岩神色凝重，缓缓讲述着自己的过往：“在宫廷之中，除了母妃对我好之外，也就只有皇奶奶对我还算可以了。可皇奶奶日夜操劳，几乎没时间见我。因为知道了唐玉楼的真实身份。我甚至不敢主动靠近皇奶奶。”
说到最后，夏岩的眼眶都湿润了。
凌杰知道，他口中说的皇奶奶就是华太后。
华太后是夏图腾的生母。也是夏岩的亲奶奶啊。
夏岩的身世也算可怜了，但和凌杰比起来，凌杰觉得他很幸福。
夏岩道：“六年前，发生宫廷之变，皇奶奶也倒下了。我在朝中彻底成了一个没人关怀的孤儿。母妃让我装疯卖傻，我一直隐藏到现在。直到我得知梦冰云在中东揭露了唐玉楼的身份，直到我得知你凌杰在中东建立红盟府，要硬抗大夏帝国。我才看到希望。”
“虽然我不认为你可以真正的击败夏皇，但过往六年来，我至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唐玉楼并非天下无敌。仍旧有能人志士，胆敢扛起对抗夏皇的大旗。我母妃也认识到了这一点，这才不顾一切的找机会跟着夏皇前往帝国东部。母妃很聪明，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这一去中东，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转折点。我立下大功，从此开始进入朝政。”
夏岩的声音不大，仿佛在阐述一个事实，又仿佛在讲述着自己的过往。
“我和母妃之所以愿意答应帮助你引荐夏皇，除了你的运作之外，更重要的是我和母妃都认定，你或许才是哪个改变我们母子俩命运的人啊。”
“我不怕死，但我害怕我母妃遭到唐玉楼的毒手。我一直都在等你来找我谈这些事儿。还好，我们心意相通。”
说到最后，夏岩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所以，凌杰，我恳求你，我们现在合作的事情，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不想母妃出现任何不测。她一个人把我拉扯长大，在后宫受尽了嘲讽和冷眼。”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照顾我。我这个做儿子的很无能！”
说到最后，夏岩冲凌杰轻轻拱手。
态度，十分诚恳。
凌杰道：“你放心，苏贵妃对我有大恩，我绝对不会连累她。我辅佐你的事情，必不会泄露。”
夏岩收手，轻声道：“那就多谢了。”
凌杰看的出来，夏岩并未把自己当成他的臣子，更多的是把自己当成战略级合作伙伴，或者朋友。这样的态度，让凌杰很欣慰。
否则，夏岩要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对凌杰呼来喝去。
凌杰岂能接受？
我曹，老子好歹也是一代强者，月神宗和明神宗的少主。岂能向你低头。
还好，夏岩没有这样的心思。
凌杰道：“你不必感谢我。相反的，我应该感谢你。你拯救了夏氏皇族。如果没有你这样的皇子站出来扫除夏氏皇族曾经的污垢。我只怕要牵连很多人。苏贵妃有你这样的儿子，是她的幸运。你想保护自己的母妃，那就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你越强大，苏贵妃越安全！”
凌杰深深道。
夏岩深以为然。
两个人聊的十分投机。
夏岩多年来一直孤僻低调，装疯卖傻。还从来没何人这么深聊过。
两人从入夜时分一直聊到接近天亮。
这才起身分别。
凌杰亲自出门相送：“恭送禹郡王！”
“先生不必送了！”
夏岩也很有礼貌，对凌杰拱手，这才带着郭爷离开。
天色刚刚发亮。
通天城的战斗再次爆发。
这一次，飞龙城倾尽一切力量攻城。
声威赫赫。远远胜过以往的任何一次攻势。
通天城的大军死守城墙，伤亡更是以几何倍数在增长，令人发指！
一天攻城，到了临近黄昏的时候，城墙内外，全部都是士兵们的尸体。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一眼望不到头。
站在城墙上的夏岩，相国和朱铁成等人都看的胆战心惊。
纵然他们的巨头，若非亲眼所见，也万万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啊。
一百多万大军，拼的只剩下最后十万人不到。
朱铁成的心都碎掉了：“通天城，守不住了！”
夏岩此刻深深叹了口气：“对方的攻势太强了。此前我只是听闻飞龙城的士兵很强悍，钢铁之军。但我认为战场上讲究诸多谋略，战术。只要运筹得当，凭借通天城的实力，仍旧可以和飞龙城拼杀胜负。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是我天真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的谋略，战术，都没有意义。”
郭爷这个老人此刻都看的老泪纵横：“是啊。飞龙城的战斗力太强了。他们一个士兵可以打我们十多个。直接强攻，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通天城一旦告破，下辖三十六个行省也就跟着灰飞烟灭了。诶，真想不到，郡王殿下拼了命赶过来驰援，最终却未能够改变结局。”
大家也都一片绝望。
就这时候，城外左右两侧，忽然分别出现两路大军。实力如虹，犹如两道钢铁洪流一般冲杀进入战场。
“夏正歌到！”
“阡陌宫主到！”
两个洪亮的声音，在全场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