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中心区,通天塔】
【合子公司分部199层,代理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的玻璃幕墙已经能切换到了遮蔽模式,房间里灯也没开,光线很暗,赵弈鸣静坐在办公桌前,全息荧幕照亮了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庞。
荧幕被分成两个区块,两个与他同样威严的半身人像呈现在上面。
其中一个是头发半白、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铁血联合体新月城分部首席执行官,亚历山大。
另一人是身披羽织、脸上有许多老人斑的长者,黑域集团新月城分会社社长,月见里龙一。
三大巨头企业在新月城分部的三位一把手,此时正在进行少见的远程集体会面。
亚历山大摘掉金丝眼镜,揉着晴明穴,颇为无奈地说:“赵,你们公司的人是来搞笑的吗?”
“天门巡防站被冲垮也就罢了,居然一直瞒着不说,还把新月城的军械征用走,甚至最后还没完成善后工作,让凶兽跑到这里。你们的人可真会办事。”
赵弈鸣面无表情说:“哦是吗,那或许你可以教教我,那么多凶兽同时异动,甚至能和坑道虫配合进行地下穿梭,要怎么拦住它们?”
亚历山大把手一摊:“那是你们的事,我没有义务指教。你们公司要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不如以后就把巡防站交给铁血。你们省事,我们省心,多好?”
赵弈鸣没再理会亚历山大的挖苦,看向月见里龙一:“你没什么想说的?凶兽出现这种异动,你们黑域集团内部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月见里龙一的神情很沉稳,平静地说:“如果合子公司想把责任甩到我们这里,那这种做法太拙劣了。”
“要是我们的灵脑改造者有能力控制野生凶兽,而且还是这种令人咂舌的数量级,伱们总部的人还能睡得好觉吗?”
赵弈鸣盯了月见里龙一许久,没有从他神情中捕捉到什么异样,就收回了目光。
他将桌子上的文件往前一丢,缓缓说道:“那就不扯皮了,说正事吧。总部那边已经向我下达撤离命令,相信你们总部也是同样的意思。”
“现在新月城的重型军械全部陷在天门,防御力量非常空虚,虽然有锈墙这处大型防御工事,但无法保证主力援军到来前内城不会被突破。”
“保险起见,我们要立刻对通天塔内部人员、资料、实验器材等重要资产进行转移,将可能存在的风险降到最小。”
谈到这个话题,亚历山大也不再挖苦赵弈鸣,而是眯着眼说:“现在这情况,陆运肯定出不去了,只能进行空中运输。”
月见里龙一:“征用当局所有运输空艇,再加上我们自己的库存,算下来应该差不多,实在不够的话找那些大佣兵团借就好了。”
亚历山大:“关键是人手和时间,光靠我们内部人手是不够的,让当局治安部队来帮我们,尽快完成转移。”
赵弈鸣:“时间方面尽量拖吧,以锈墙工事的防御强度,凶兽要从正面突破是很难的,刚好外面还有那么多诱饵,就让他们待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吧。”
寥寥几语间,三大巨头企业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就确定了,也一同决定了边陲区600多万民众的生死。
互相确认眼神后,赵弈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稳稳地说:“就这样,都行动起来吧。”
凶兽出现在边陲区时,锈墙防御部队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回指挥中枢,市议会的领导们也都知道了。
这個消息震惊了所有人,谁都没想到,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居然会在新月城上演。
作为治安总局局长的斯琴科夫在第一时间被任命为巡视员,搭乘了一辆浮空车赶往边陲区视察状况。
当斯琴科夫抵达边陲区领空,看到下方的情景时,整个人都被震撼了。
如果说边陲区曾是新月城最为混乱的城区,那与现在的混乱相比,它过往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整个边陲到处都是凶兽的嘶吼声、车辆的碰撞声、还有人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在夜空中回荡不息,甚至隔着车窗玻璃都能听见。
无数凶兽在街道上奔涌,追猎着那些绝望逃窜的边陲人,任他们怎么跑,都无法匹敌凶兽的速度。
有的人被利爪撕碎,鲜血如涌泉般喷涌而出,将地面染得一片猩红。
也有的被凶兽扑倒,它们没有把人直接杀死,而是像对待食物般将其慢慢咬碎,凄厉的惨叫声持续了好几分钟才渐渐归于沉寂。
许多建筑已经在凶兽的冲击下倒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熊熊烈火映红了夜空,不时能看到有人被压在废墟里,奋力挥舞着肢体,却怎么都无法挣脱,最终被火海吞噬。
混乱之际,斯琴科夫还看到了一个人,那是一位年轻的母亲,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婴儿。
她在街道上奋力奔跑,想要逃离这片地狱,却还是不幸被凶兽盯上了,前后退路都被堵死,就这么站在中间嚎啕大哭。
在凶兽扑来时,这位母亲爆发出了惊人的母性,她挤到墙角,背朝外趴在那里,就这么死死压着怀中的孩子,用身体铸就了保护血亲的最后屏障。
然而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母爱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
那位母亲很快被凶兽撕碎,她护着的孩子也从血淋淋的尸体上被叼走,变成了凶兽口中的食粮。
看着这惨烈的一幕,浮空车驾驶员都呆滞失神了,斯琴科夫更是捂着嘴,眼中蓄起铮铮眼泪。
此时的边陲已经彻底沦为人间地狱,恐惧与绝望笼罩了整个城区,不知多少生命在这场无情的屠杀中消失殆尽。
斯琴科夫压制住心中的负面情绪,用袖子将湿润的眼睛擦干,对驾驶员沉声说:“拉升高度,我要从更高的地方看看情况。”
驾驶员回过神,很快照做了。
浮空车上升到高空,街道上的细节渐渐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广袤的视野。
斯琴科夫俯瞰扫视着下方,辅以望远镜观察,很快获悉了边陲区目前的大致情况。
坑道虫出现在边陲北区,凶兽正是从它破地钻出的甬道里涌出。
目前凶兽还没完全扩散开来,主要集中在受灾最严重的北区,其它地方只有小规模凶兽出没。
而那些还没沦陷的城区街道上,大片人群正在涌动,想必都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平民,正纷纷向东逃窜。
斯琴科夫很快就意识到了:“他们在逃往锈墙,想要进内城避难快,回市政大楼!”
市政大楼主会议室,各种卫星图像与相关视频呈现在荧幕上,斯琴科夫也在结合自己亲眼看到的状况进行讲述。
“就像我刚才说的,目前主要沦陷的是边陲北区,那里平时人就少,凶兽的突破口在那里,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边陲其它区域,民众暂时还没有受到严重影响,他们正在集体逃往锈墙附近,我们应该立刻开启各墙体入口,将他们接纳进来。”
斯琴科夫汇报完,会议室中很安静,大家都只是默默看着面前的稿纸,没有说话。
阿米尔的神色有些古怪,他轻咳一声,缓缓说道:“额斯琴科夫,首先我们要对你致敬,让你亲自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视察,真是辛苦你了。”
“不过.你刚才说什么?要开启锈墙各处入口,让那些边陲人进来?”
斯琴科夫不解地问:“有问题吗?虽然新月城在早年就颁布了《锈墙隔绝法案》,但从名义上说,边陲区仍是新月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边陲人也依旧是新月城人。”
“现在爆发这么大的灾难,难道要把他们扔在锈墙外不管?”
阿米尔摇了摇头:“可你想过没有,内城的安全更重要。如果开启锈墙通道口,边陲人进城途中凶兽也跟着闯进来,那怎么办?”
斯琴科夫重重地说:“所以要出具体方案啊!治安部队出动后怎么引导民众避难,在哪建立隔离防线抵抗凶兽,部队怎么指挥怎么打,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不就是这个吗?”
阿米尔摸了一下鼻梁,有些尴尬地说:“额对.你刚才在外面视察,所以不知道这事是这样的,我们没有治安部队可以指挥了。”
斯琴科夫听后愣在那里,呆呆地问:“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阿米尔轻咳一声,摊开手说:“治安部队都被巨头企业征调走了,他们转移内部资产需要人手。”
斯琴科夫大惊失色,紧接着脸上浮现起震怒:“那是我们的治安部队!是维护这座城市安全的重要力量!他们凭什么说征调就征调?依据在哪?!”
阿米尔示意斯琴科夫坐下,用安抚的口吻说:“上次就跟你说过了,在紧急情况下,三大巨头企业有权征用当局军用设备,这是写进世界政府法典的。”
斯琴科夫厉声反驳:“有权征用军用设备没错,这我认了!但法典可从没说过他们能征调治安部队的人员!”
“没有治安部队,这座城市的安全要怎么办?!锈墙外那几百万边陲人怎么办?!”
阿米尔被屡次顶撞,语气也开始变得不耐烦了:“那你说说,那三位大人物联名通知我,说要征用治安部队,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我在那硬着头皮逞英雄?”
斯琴科夫重重地说:“我没让你逞英雄,但你至少应该遵守作为市议长最基本的职责!”
阿米尔没什么耐心了,手一甩,冷眼瞥着他说:“闭上嘴吧,斯琴科夫,有空在这里跟我扯皮,不如赶紧回家收拾行李,我们也要准备撤离了。”
此时此刻,边陲区出现凶兽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内城纵使还未遭到波及,恐慌情绪却已弥漫在各个角落。
在这危机关头,社会阶层差异被无情放大,普通人想要逃离这座城市,已经不是加价购买昂贵机票的问题了,而是压根不允许他们走。
数以万计的治安部队已经集结完毕,控制住了所有通往机场的交通要道,确保大人物们和他们的重要资产能够优先撤离。
一辆辆运输车排列成长龙,从通天塔周边为伊始,以机场为终点,全程绿灯畅通无阻,形成了一条不停涌动的钢铁运输线。
普通民众们的车辆则在外围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能看到车主和治安官在吵架,紧接着被橡皮棍抡倒在地。
机场内部,广阔的跑道上停着等待起飞的飞机与浮空艇,载重设备正在卸下运输车运来的各种重物。
那些享有特权的巨头企业高管以及社会精英们也在陆续抵达,这些人不仅是拖家带口,还带着许多打包运来的贵重品。
甚至有一位巨头企业高管在撤离时雇佣了专门的团队,带上了家里那架珍贵的限定版钢琴,大量占用了原本可以用来撤离更多人的机体空间。
反暴四课作为治安部队中的精锐,被要求驻扎在机场内部,哪怕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危险,他们也必须为权贵提供那点可有可无的安全感。
阿尔法小队的队员们身处机场核心区域,这里风轻云淡,那些撤离的精英们脸上没有任何恐慌之色,不少人还在跟家人谈笑风生,仿佛从未将这场灾难当回事。
毕竟以他们的财富和地位,新月城只是无数居所中的一处而已。
登上飞机,喝点红酒睡一觉,睡醒睁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度假庄园,崭新的生活又开始了。
伊凡注视着眼前和灾难形成极致反差的荒唐景象,紧紧咬着牙关。
一名阿尔法队员脸色很难看,沉声问:“队长,这里既没有凶兽也没有暴乱,我们在这干什么?我们不是应该去最前线才对吗?”
伊凡脸上肌肉抽动,咬牙切齿说:“别问我,你去问市议会。”
就在阿尔法队员们沉默时,一个穿着合子公司高管制服的女人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只四处探头探脑的吉娃娃。
“喂,你。”女人指向伊凡,用命令的口吻说,“跟你们现场负责人说下,我家芭比胆小,不习惯旁边有陌生人,帮我单独安排一架专机。”
那条叫芭比的吉娃娃缩在女人怀里,凶恶地呲着牙,对着伊凡不停汪汪吠叫。
女人抱着狗离开后,伊凡扯掉头盔用力砸在地上,大骂道:“这个世界疯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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