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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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通知钟聿,有合适的心脏供体了。

非血缘关系的HLA相合率是1/400-1/10000,这是何等的幸运,贝语纯站在窗边,感谢星星听到她的心愿。

手术很成功,没有排异反应,钟聿顺利渡过观察期,后续恢复很好。

贝语纯贴在他胸口,听着铿锵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驱散阴霾,驱散不安。

新伤覆盖旧伤,像两条虬结的龙盘踞在胸口。

贝语纯摸着疤痕问:“疼吗?”

钟聿眼角微弯,深眸闪过一丝狡黠:“你贴着我的时候就不会。”

“那我不贴着你呢?”她仰头,下颌扬起,蹙眉睨他。

“会疼。”钟聿环在腰间的手悄无声息地收紧,慢慢攀上后背,“会非常疼。”

情-欲在无限贴近的距离里滋长。

温柔的轻吻陡增几分侵-略-性,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试探,钟聿勾腰提起她,走进房间。

贝语纯挂在他身上,掌心贴在他胸口,似乎摸到了他的澎湃爱意,她手腕脉搏跳动,和他的心跳几乎同频。

这半年,她没少哭,在手术室外、在重症病房、在无眠的深夜、在睡意昏沉的午后……

唯有今晚夺眶而出的泪水是畅快的。

钟聿低头,吻去泪水。

郑重承诺道:“我不会离开你。”

“不许你离开我。”贝语纯像漂泊的游船再次找到停靠的港湾,紧紧环着他,贴在他怀里,感受他的呼吸,他的脉搏。

沉醉风月的夜晚总是漫长。

次日,贝语纯赖床了,钟聿捏着下颌吻了几次都叫不醒,无奈的眼神添染几分宠溺:“我去晨跑。你自己待在家行么?”

她推他一把,翻身卷进被子:“去吧。好困。我再睡会。”

钟聿咬她耳尖提醒:“别太晚。早餐我放在厨房。”

“知道啦!去跑步吧。”

做完移植手术,钟聿的生物钟发生变化,比原来早醒半小时,如今已过观察期,医生说适当锻炼益于恢复,早起的这半小时他会去附近公园晨跑。

十点,他推开房门:“怎么还没起?”

贝语纯早醒了,没骨的身子绵软无力撑不起来,躺在床上刷手机,等着他来催,谁知他回来的比平常晚,她就躺倒现在。

责怪的吻落在嘴角。

她倒吸冷气:“疼。别咬我。”

“咬你都算轻的。”钟聿抱她去卫生间洗漱,环胸靠在一侧监督,眼神冷厉。

贝语纯快速洗漱。

钟聿轻笑,松开手,拿毛巾擦掉她嘴角的牙膏沫:“今天要去爸妈家。中午我不做饭。”

“今天回来得好迟,是早上出门晚了?”

“没有。正常出门。”

“啊!跑这么久?”她下意识抬手摸他胸口。

钟聿站直,绷紧肌肉。

贝语纯打一下:“我喜欢摸软的。”

钟聿放松,肌肉随之松弛。

“别运动过度。”

“放心。我有数。”

“你今天跑了三小时唉。”

“匀速跑。中间也有休息。”

“好吧。”她又嘟哝,“怎么突然跑这么久。”

“消火去了。”钟聿指背挲她侧脸一下,指尖戳在嘴侧,戳出个浅酒窝,“昨晚已经很晚睡了,要是早上再来两次,你受不了吧。所以我多跑了会。”

贝语纯的脸瞬间染红,想起卧室垃圾桶还未清理干净的东西,鼻腔都热了,呼吸也是烫的。

“你……你……”她磕巴。

“你去出差,一周没见,不想我?”

“想……”贝语纯眼神闪躲,“但也没……这样。”

钟聿往下瞥了眼,浅咳清嗓子,沉声提醒:“别摸了。会把别的地方摸硬。你起很晚,现在差不多要出门了。”

贝语纯收回手:“都怪你昨天弄那么晚!”

钟聿欠身,腰又弯下些:“罚我背你出门。”

“这还差不多。”

伏在他背上,贝语纯放松不少,没一分钟,又睡着了,嘴唇相碰,发出黏糊糊的梦呓。

“哥哥。”

“我在。一直都在。”

“嗯。”

刚进屋就闻到鸡汤的香味,贝语纯挽袖进厨房,李阿姨摆手:“我能应付得来。你去陪他们聊天吧。”她压低声音,“他们这阵子心情不好。”

“为什么?”

“不知道。”

钟姝瑶靠在沙发,身体歪斜,手垂落,杂志掉落在地。她眼袋深,满脸疲乏,闭着眼像累得睡着了。

贝语纯弯腰拾起杂志。

钟姝瑶猛地惊醒。

“妈。吓到你了?”贝语纯坐下,手搭在她后背拍了拍。

钟姝瑶戴眼镜,把杂志放回书架:“钟聿呢?”

“他去买点东西。一会就来。”

“家里什么都有。”

“我们知道。”

“前天去复查了吗?”

“去了。”

“情况怎么样?”

“各项指标都正常。”

门锁转动,钟聿提东西进屋:“我看超市牛奶有打折,买了两箱。”

“干嘛自己提回来,可以叫他们配送。”李阿姨接过东西,放进厨房柜子。

“才几百米的路。”钟聿换鞋进客厅。

钟姝瑶问:“这么多东西提着不累啊?”

“这么点东西。不至于。别把我当病人。”钟聿坐下,伸手揽过贝语纯,“我现在可以运动。不信您问纯纯。”

贝语纯被某个敏感词击中,背脊微麻,又臊又尬,余光偷瞄钟姝瑶,对方似乎没往别处想,她挺了挺背脊坐直,鞋尖踢他一下。

她补充道:“他现在每天还去晨跑呢,正常得不得了。”又转头开玩笑地补了句,“医生说身体其他器官存在“细胞记忆”,会随着移植到达另一个身体。你不会是换了个运动员的心脏吧?”

钟聿摸了摸胸口:“有可能吧。”

“我去书房叫你爸下来。”

“好。”

钟姝瑶抿唇,手捏紧座椅扶手,深呼吸,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步伐沉重地上楼,关上房门的那刻,紧绷的唇线下坠,眼眶湿润。

盛豪见状,拍了拍她肩膀安慰:“该告诉他们了吧?”

钟姝瑶点头。

她说:“你去吧。我累了。”

看到父母眼角的细纹,钟聿很是心疼,揽着贝语纯的手不自觉紧了些:“我不会再让你担心。”

“给我换台新车。”贝语纯趁势提要求。

钟聿藏在口袋的手伸出来,翻转手掌,再摊开。

掌心放着个车钥匙。

“还有什么要求?”

“暂时没有了吧……”贝语纯捏着车钥匙把玩,想问他什么时候买的,刚张嘴,钟聿循着气息吻过来,堵住她的话。

背后响起轻浅的咳嗽。

贝语纯慌张地推开他,鼻腔中充斥着他的香水味,口腔中似乎也有,越抿唇,脸颊越烫,背在身后的手暗暗掐他的腰。

钟聿起身,把她挡在身后:“爸。”

盛豪挥手:“坐。我有点事要和你们说。”

“怎么了?”钟聿拎壶倒茶。

“你弟弟攀岩出意外。他……已经走了。”

钟聿眉尾轻挑,右眼皮跳个不停,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勉强倒完那杯茶。

贝语纯思索许久,没听懂,也不敢相信,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上周的事了。怕你……们接受不了,没及时告诉你们。”盛豪瞥了眼钟聿胸口,继续说,“我和你妈已经把他的事都处理好了。他的工作跋山涉水的,之前说过如果有什么事,一切从简就好。”

“语纯。”

贝语纯大脑宕机,失神地望着盛豪发呆。

钟聿代答:“他几个社交平台的账号密码都夹在书里,如果要发什么,我登账号发。”

“只是……”钟聿拧着眉,道出心中疑惑,“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什么不和我说?妈妈……她……要不我这段时间搬回家里住?”

“不用。”

盛豪拿出钥匙,放在桌上,推向两人:“侨巷那套房的钥匙。你们去整理吧。”

钟聿收好钥匙。

中午,三人坐在餐桌前沉默地吃饭,都没什么胃口,很快结束用餐。

盛豪端着饭菜上楼。

推开房门。

厚重的窗帘紧闭,犹如一座巨大的牢笼罩住房间,把白天变成黑夜,悲伤在昏暗的房间肆意蔓延。

钟姝瑶靠在床边,怀里抱着张全家福。

盛豪放下餐盘。

“我告诉他们了。”

“那件事有说吗?”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怕钟聿压力会很大。事情……已经这样了。”盛豪掏出手机,划开相册,“墓碑上的日期我让墓园管理改掉了。”

盛轲是摄影师,拍风景,拍人物,拿过无数国际奖,唯独没拍过自己。墓碑上照片的是他大学时期更换的身份证证件照,寸板利落,笑容爽朗,意气风发。

钟姝瑶的泪水滴落:“都是我的错。”

这半年,她经常失眠,靠安眠药入睡也会在半夜被噩梦惊醒。

梦里她站在医院走廊,左边是钟聿刚出生的产房,医生两人告知新生儿心脏结构异常需要手术,再转头,右边是抽血大厅,盛轲按着出血的针眼,问自己是不是哥哥的备份。

左边右边就像天平两端。

她站在中间却没有摆对位置。

“他问我是不是因为钟聿有先天病才决定生他。我竟然没有回答……我怎么能没有回答……”钟姝瑶不敢细想盛轲一个人坐在车里,决定撞上冰冷墙壁的那刻是不是对她很失望,恨她偏爱哥哥,怨她不够关注他。

盛豪拍肩安抚:“这是他的决定。我们已经尽力了。”

前阵子,盛豪去过一次侨巷的房子。

在二楼画室,抽屉里堆满画纸,有草稿,有速写,也有油画,但画的全是贝语纯。

那一刻,盛豪恍然大悟,明白这些年盛轲为什么不愿意回夏京,为什么和钟聿不再说话,为什么始终独身一人,也明白他为什么签下那份捐赠文书。

他说:“他喜欢语纯。”

“我知道。”钟姝瑶看得出来,可这是学生时代的事了,为什么突然提这个,“现在也是?”

“一直是。”

“唉……”

位于侨巷的房子作为工作室,堆满各种摄影器材和绘画用具,书籍大多还是摆在家里,钟聿上楼去盛轲的房间找他的密码本。

两米高的书架堆满书。

他先从艺术相关的开始翻,重点排查和贝语纯有关的。

却没有任何收获。

他不再走捷径,弯腰,认真从头翻找。

在最下面的童话书籍里翻到了。

时间久远,书页泛黄,页脚的字迹幼圆稚气。

这是钟聿教他认字时写在页脚的。

那一年,他九岁,盛轲六岁。

十几年过去,字迹模糊不堪,早已认不出写的什么。

下面一行黑笔新添的却清晰可见。

‘哥。别让她哭。’

久违的称呼,熟悉的字迹,钟聿愣住,反复琢磨他为什么写这句。在书里夹东西是兄弟俩从小的习惯,钟聿这么做,盛轲跟着这么学。

也许盛轲料到如果有这么一天,会处理这些事的人只能是钟聿。

所以留下这句话。

盛轲最后想和这个世界说的是——

他依然喜欢贝语纯,也原谅钟聿的不堪。

钟聿拿出夹在童话书里的密码本,登录盛轲的账号,斟酌用词,反复修改,发出讣告。

晚上,贝语纯呆坐在书桌前愣神。

下午讣告一发,许多同学来问她什么情况。她比他们更懵,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没了,她连盛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直到现在她都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钟聿叩门。

她稍整理情绪:“进。”

“明天我要去整理侨巷的房子,再去墓园祭拜。你要跟我去吗?”

“当然。”

贝语纯余光瞥见桌上打开的礼物盒,忽然站起身往前一步,半侧身子遮住书桌,两手背在身后在桌上胡乱摸,找了本书暂时盖住礼物盒。

钟聿高出她一截,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介意她留着盛轲的东西,也不介意她怀念他,但介意她把这些情绪藏起来。这些藏在他看不见、不知道、无法掌控的地方才是最可怕的。

钟聿睨向那处:“是什么东西?”

贝语纯支支吾吾找不到说辞,不得已推出藏在身后的礼物盒:“盛轲送我的手链。”

这种手链的编法独特,极具地方特色。

传说很久以前,有一对青年男女相恋,却被父母阻挠,两人在绝望之下在乌鲁瓦图断崖相拥投海殉-情。因此这里也被叫做情人崖。

景区附近常年有人兜售这种手链。

象征挚爱的红宝石被金丝线紧密串联,寓意着如果今生无缘,下辈子定会在一起。

钟聿一眼认出,勾起手链,拿着把玩一会,贴在她手腕:“很搭你。怎么不戴?”

“呃……你……”

“我不会介意。”钟聿笑,“你不信?”

“我信。”

“那为什么要藏?”

贝语纯默然。

钟聿绕她手腕一圈,扣上环扣,为她戴上手链:“我们在一起八年了。我知道你很爱我。你也应该知道我会吃醋,但我不会介意这种事。”

“戴着吧。好看。”

“嗯。”

凌晨时分,贝语纯卷被撞进他怀里,钟聿下意识抬手包住她前额,瞬间被掌心的湿意惊醒。

他借月光看清掌心的冷汗,又垂眸,怀里人蹙眉瘪嘴,一脸纠结,前额汗涔涔的,背后也是。估计是做噩梦了,他抽纸擦去冷汗,手搭在她背后轻拍安抚。

钟聿侧过身,又抱紧些。

钟聿睡得浅,现在一醒,彻底睡不着了,垂眸看她。贝语纯动了动,调整姿势,侧脸贴合他胸膛,呼吸轻浅。

心跳急剧攀升。

扑通扑通。

稳健有力。

从小,钟姝瑶就告诉他,他的心脏结构异于常人,尽管手术后的体检报告一切正常,可他摸着胸口的时候总觉得缺点什么。直到贝语纯出现,填补了内心的缺口,他真的能感觉到心里缺失的部分被与她相关的记忆填满。

心脏移植后,那种缺失感彻底消失。

每次贝语纯贴上他时,这颗心脏好像有自动感应,在大脑下达心动指令前,就开始剧烈跳动。

这是一颗健康的、正常的心脏。

钟聿没体会过正常心脏的心动频率,偶尔会有种错觉,他在爱着贝语纯,寄居在他身体里的心脏也在爱着贝语纯。

双倍心动才会有如此猛烈的频率。

他摸了摸胸口,忍不住想这颗心脏原来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次日,钟聿先开车去医院。

他拿出张支票:“这些我想请院方代我转交给捐献人的家属。”

陈主任为难地摇头:“捐赠都是无偿的、公益的,为防止金钱交易才会故意隐去捐赠人和受捐赠人信息。”

“那我能知道捐献人的大概情况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偶尔会觉得这颗心脏不是自己的。”

“有些器官移植的病患会这样的,这是心理问题,您可以挂心理科做术后心理调节。”陈主任用学术的方式解释完,继续宽慰,“心脏移植的供体都是脑死亡患者,他的家属同意捐献出他的心脏,是希望以另一种方式延长患者的生命。您把支票收起来吧。不要想那么多,积极做康复,多认真生活一天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钟聿没有收那张支票:“那这些就捐给先心基金会。”

陈主任激动地握住他的手:“钟先生,我代基金会谢谢您。”

钟聿和陈主任去往住院部。

先心病患者很多还是儿童,住院部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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