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115

沈君行怎么会在这里?

唐郁隔着车窗,看到沈君行神情焦急,似乎在寻觅着什么,直到沈君行快步走到车前,隔着车窗时,他才露出了一点惊喜的神情,“小郁……咪咪!”

果然,这是沈君行养的那只黑猫。

唐郁将车窗摇了下来,问道:“它的一只前爪好像受伤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沈君行没有回答唐郁的问题,他的半个身子都要通过车窗探进车内,伸手似乎想要将黑猫抱起,这个接猫的姿势让他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唐郁的大腿。

唐郁的身子一僵,他松开抱住猫的手,双手放在座椅两侧,将头偏向主驾驶,想要避开和沈君行更多的接触。

老式面包车的车窗只能手摇,不能由主驾驶的人控制升降,郁辜冷脸盯着从车窗探进身子的沈君行,握住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迸起,一只脚抬起,似乎下一秒就会踩上油门。

唐郁的耳边传来了沈君行一道极轻的气音,咬字并不清晰,热气扑到耳廓时,让唐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才会将那像是喘息一样的声音听成了……

“快走。”

那耳廓上泛起的酥麻一路流淌到了肩头,唐郁触电般转过头,惊疑不定地看向沈君行。

沈君行将黑猫抱到了肩头,镜片后幽深的黑眸和幽绿的猫瞳一齐看向唐郁,一种熟悉的强烈的窥视感涌来,唐郁的眼睫颤了一下,“……什么?”

沈君行却是意有所指般看向了郁辜,“我看小郁身后的男朋友一副等不及,想要快走的模样。”

坐在主驾驶上的郁辜转向了沈君行,他身上的安全带被撑到了极致,像是紧紧束缚住疯狗的锁链,将他套牢在了座位上。

小麦色的大手握住了唐郁白皙的手掌,唐郁感觉到郁辜略微粗粝的手指穿过了他的指缝——那刚刚被黑猫的舌尖舔舐过的地方——与他十指紧扣。

郁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对啊,赶着去结婚。”

他面部的肌肉是鲜活地笑着的,只是琥珀色的眼眸却没有任何笑意,像是求偶期对抗同类的野生动物,“欢迎你来参加我和老婆的婚礼。”

趴在肩头的黑猫对着郁辜哈气,一副极为厌恶郁辜的模样,沈君行脸上的神情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眉头微皱:“结婚?”

仿佛是刚得知这个消息。

唐郁点了一下头。

“小郁怎么突然要闪婚了。”沈君行就像是担心年幼的弟弟被骗的哥哥那样,担忧道:“而且还要在这个小村庄里结婚?”

唐郁愣了一下。

刚刚晕车时冒出来的“我怎么这么快就要结婚”的念头再一次出现。

“因为我——怀了老婆的孩子哦~”郁辜将唐郁的手放在了他的小腹,他说话的时候语气甜蜜又羞涩,琥珀色的眼眸里全是炫耀,“孩子再大一点,结婚就不好看了。”

完全不像是担心月份太大在婚礼上不小心露

出肚子的模样,反而恨不得展示给全世界看。

沈君行的镜片上闪过了一点冷光,俊美的面容几乎维持不住刚刚那好哥哥才有的温情神情。

唐郁的掌心隔着布料触碰到了郁辜温热的小腹,男人绷紧的腹肌似乎突然自发动了一下,这种突如其来的抽动让唐郁的指尖一颤,他的心尖也跟着动了一下,一个不太真切的念头涌来出来:

他想,是啊,我有了一个孩子。

“双喜村虽然小,但这里是我岳父岳母的老家,是我和老婆指腹为婚开始的地方,很适合我和老婆结婚。”

郁辜盯着沈君行,他说话时露出的虎牙在小麦色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森白:“对了,麻烦让一让,你靠得太近,万一我不小心撞死你,那该怎么办啊医生。”

在无法被后视镜和唐郁看到的视野盲区,满山遍野的红色藤蔓比残阳还要强烈地附着在群山之上,朝着沈君行所在的位置极速冲来。

这才是囍真正的老巢。

它力量最强的地方。

沈君行却还是站在原地,他抱着猫,肩头上趴着的黑猫猫眼直勾勾盯着郁辜,镜片后的眼眸一错不错地望着唐郁,贪婪的、深情的、怜悯的、温柔的,“小郁可能还不了解现在的双喜村。”

事实上唐郁连过去的双喜村也不了解,他甚至之前都不知道这个村子叫双喜村。

沈君行怜爱地抚摸了一下怀里的小黑猫,“一向温顺的咪咪要进双喜村的时候,突然反应非常激烈,我一时不察,让它跑走了。”

“现在虽然找回来了咪咪,可它的前爪却莫名其妙出了问题,都说黑猫辟邪,我想这个村子里可能确实有些不对劲。”

“小郁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沈君行柔声道:“因为双喜村最近出现了一种怪病。”

“好端端的人一批一批突然就死了。”

“死前没有任何征兆,闹得人心惶惶。”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唢呐声,唐郁的心脏莫名跳得很快。

“这个小村子里没有医院,要看病得去镇上的小诊所看病,普通的小病诊所打个吊瓶也就好了,但最近双喜村的病却是小诊所怎么也看不好的,就有双喜村的村民跑到了城里的大医院——”

“也就是第二医院。”

“那个患者和我说‘沈医生,救救我。’说完这句话,他就死了。你说怪不怪?”

一根根红色藤蔓缠绕住了沈君行的脚踝,顺着他的医师裤往上攀爬,随着藤蔓的蔓延,无数细小如丝般的根系扎进了血肉里,像吸食着土壤里的养分般咕噜咕噜吸食着血液。

而沈君行却面不改色地俯下身,他凑近副驾驶上无处可逃的唐郁,绘声绘色描述道: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嘴巴张得好大,我能看到他红艳艳的咽喉里面,开出了一朵花。”

镜片上映出了唐郁此刻呆呆仰起的脸,和惊恐瞪大的眼眸。

他看到沈君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里钻出了一条红蛇一

样的东西,那蛇口咬着一朵纯白的花。

鲜血从花蕊上滴出,似乎要溅到唐郁的脸上。

沈君行那俊美的皮囊上破开了无数裂痕,耳边传来了郁辜有些陌生的冰冷声调:“你违规了。”

鲜血滴在了唐郁的眼里,染红了视野,熟悉的幽香扑面而来,唐郁忽然感觉自己好困好困。

他闭上眼,在副驾驶上沉沉睡去。

……

唐郁的耳边传来了郁辜的声音:“我们马上就到了。”

到了?到哪里?

唐郁脑海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当然是回双喜村了,你要跟郁辜在双喜村结婚。”

……双喜村?

浓密的睫羽颤了颤,唐郁睁开眼,看到外面昏暗的天色,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山了,朝着四周望去,连绵不绝的山脉在昏暗的天色中像是匍匐在地的狩猎野兽、又像是一堵堵游走的围墙。

“老婆,你醒啦?”

唐郁被颠簸的山路震得一摇一晃,他有点茫然地看向主驾驶,只见郁辜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以冲刺般的速度向前方冲了过去。

唐郁被郁辜在这陡峭山路上飙车的做法吓了一跳,心脏好像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但这个从嗓子里出来什么的东西联想莫名让他有些不适,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无措地用雪白的手指压住胸口。

夹杂着花香的山风从车窗往灌了进来,扬起了唐郁额头的发丝。

唐郁好像听到了什么尖锐的声音,好像郁辜开着面包车从什么东西上重重碾了过去,但还没等唐郁细想,下一秒,更为强烈的唢呐声响起,唐郁下意识闻声看去,只见前方出现了一个村庄的轮廓。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常见的乡下村庄形象,村口有长满了麦子的田地,还种着一棵槐树。

槐树枝红白相间,很是醒目,红色的是一根根藤蔓,白色的是飘飘扬扬的白布。

可唐郁的注意力却不在红白相间的枝头,而是无意识看向槐树下的空位。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树底下应该出现点什么。

出现点什么呢?

面包车开进了村子里,但唐郁依然忍不住回头望,往那棵槐树下望。

“老婆,开车的时候头不要伸出去哦~”

阴冷的风吹在唐郁探出车窗的脸上、脖颈上。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道白色身影站在槐树下,虽然完全看不清脸,但给唐郁的感觉却像是——

那个东西在直勾勾望着他。

风吹起了那道身影的黑发。

“呼——”

冰凉的发丝似乎拂过了唐郁露出的脖颈上。

唐郁的心脏骤然一停,他惊慌失措地缩回了座位上,耳边传来了郁辜关切的询问声:“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冷了呀老婆?”

布满血丝的脆弱蓝眸颤颤地望向后视镜,渐黑的天色下,村口的那棵槐树随着面包车的行驶变得越来越小,槐树下空荡荡,什

么东西都没有。

“没、没什么。”唐郁心脏跳得厉害,他伸出手,飞快摇上了车窗。

但他的手速还是慢了一点,一张薄薄的纸钱穿过了车窗的缝隙,贴在了唐郁的脖颈上,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微响,像是落在脆弱脖颈上的一个吻。

郁辜紧急踩下了刹车,他盯着前方,皱眉道:“哎呀哎呀,脏东西好多啊。”

唐郁捂住脖颈,有些仓皇的蓝眸看向前方,只见一群身着麻衣的村民站在了车辆前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知道为何挡住了郁辜的必经之路。

这看起来是送葬的队伍,黑棺材在队伍中,两个高大的纸人被人抬着,有人吹唢呐,有人撒纸钱。

郁辜重重按了一下喇叭,刺耳的喇叭声在唢呐声中里也变得和伴奏一般,不过驱赶的意思很明显。

但站在车前的村民却毫不退让,甚至有人直接指着车破口大骂道:“呸!真是白眼狼!”

“郁辜!你总算知道回来了!”

“你还有脸回来?!还不快滚下来!”

“……”

“快下来给你爷爷送葬!”

什么?

唐郁有些茫然,这群村民在干什么?为什么要骂郁辜?还有……给爷爷送葬?

郁辜的爷爷死了唐郁是知道的,可现在,这群村民的意思难道是……郁辜的爷爷还没下葬吗?

如果说一开始郁辜只是眯着眼睛,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望着这群人,那么当有老人喊出“给你爷爷送葬”的刹那,郁辜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该死。

他好像知道黎生那个屑在玩什么把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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