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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玄成啊,看起来你还是低估了萧铣和萧皇后的能量,这几天我仔细地想了想,陈棱作为萧皇后放在这里监视萧铣的一颗棋子,萧铣若是不在,他也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萧铣回京之后,也一定会想办法告诉萧皇后,这陈棱有自立之心,萧皇后毕竟是一介女流,不会把陈棱继续放在郢州的,只要她指使萧瑀找机会进言,这陈棱的郢州司马,只怕就是要做到头了。”
魏征叹了口气:“那我们这五百万岂不是白给了?主公,我听你的意思,象是有意要重新和萧铣合作?”
王世充没有回答,反问道:“玄成以为如何呢?”
魏征站起身,来回地踱起步来,走了十几个来回后,坐回了椅子上,隋末时虽然主流还是流行汉晋时的席地跪坐,但北方胡风强烈,胡床,高脚椅已经开始出现在了不少官宦之家中,王世充从小就习惯坐这种高脚椅子,这些年下来连长随他左右的魏征等人也习惯了这东西。
魏征说道:“主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前面分析过,萧铣在这里的实力太强,我们就算有心相让,他也未必领情,之前我们在各地结交的豪杰如薛举,徐盖,窦建德,多少跟我们还算是朋友,但这萧铣,跟我们经历了这次的收购风波之后,又被我们挑拨了他和陈棱的关系,只怕已经恨起了我们,这时候我们向他让步,他不一定会感激,只会以为我们是服了软,以后更会小视我们。”
王世充轻轻地叹了口气:“计划赶不上变化,以前我们想要经营这荆郢之地,自然要全力排挤萧铣的势力,不过现在随着杨广要对杨素提前下手。我们只怕在这里也不会呆太久了,所以现在我们也得改变计划,荆州是要地,即使我们不能取得。也不能在这里出现一个视我们为敌,跟我们作对的强大势力。玄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魏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主公的意思是,即使不能和萧铣当朋友,至少也在乱世中不至于成为敌人?”
王世充正色道:“正是如此。萧梁在江南经营百余年,其人脉之深广,我们才来了一个多月,就能在这郢州一地感觉得到,要是换了他们南边的大本营江陵,或者是北边的重镇襄阳,只怕那边的萧梁势力还会更强,我们想要在此经营,让此地成为我们能在乱世中掌握的地盘,只怕非十年以上的功夫不可。以前我还存了在此长期为官,好好经营的想法,可现在是不可能了,如不出我所料,这一两个月,杨广就会对杨素下手,紧接着就会召我回京,委以巡察御史或者尚书省一些不接触实权的闲职。”
魏征叹了口气:“主公,先不谈我们回去之后的事,在这郢州之地。既然我们已经和萧铣算是半翻了脸,现在如何处理,才能让他消除对我们的敌意呢?依我看,他走的时候把这里让给贺若弼而不是我们。明显就是视我们为敌的举动。”
王世充微微一笑:“对于萧铣来说,让出此处给贺若弼,也不过是要应战我们的无奈之举,他知道我的厉害,也知道我们对这荆郢之地志在必得,所以为了能挡住我们。不惜牺牲自己的一部分利益,与贺若弼联合,这叫两害相权取其轻,贺若弼的实力不如我们,他评估之后认为是可以控制的,再不济也可以利用杨广对高熲和关陇军功集团的忌惮,想办法通过打倒高熲而除掉贺若弼。这样就可以达到独霸荆州的目标了。”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因为杨素之死,很快就会给召回东都,从此在这荆州不会对他构成致命的威胁,即使强行扶持象陈棱这样的代理人,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他的最大威胁就会转而成为同样野心勃勃的贺若弼。”
“萧皇后虽然能说得上话,但毕竟是女流之辈,又加上萧梁皇族的身份,对于高熲,贺若弼这样元老重臣的处置,除非杨广自己有了杀心,她才可能推波助澜,不太可能主动构陷,也就是说,想让贺若弼离开荆州,还需要找准时机才是,今年如果杨广以移祸之计除掉了杨素,那就不会太快对高熲下手,以免逼反了整个关陇军功集团。”
“如果让贺若弼在这荆州呆上几年,成了气候,到时候杨广即使真的想除掉贺若弼和高熲,只怕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而是会在这荆州举兵反抗,到时候无论成败,荆州那些忠于萧梁集团的地下势力也都会给连根拔起,萧梁集团的复国美梦,也就只能付之东流了。”
魏征笑了起来:“主公真乃神人也,所分析的事情真是鞭辟入里,分毫不差啊,那依您的意思,我们跟贺若弼的这战马之赌,还得继续才是?只有靠这办法先把贺若弼赶走,然后再把这里的地盘送还给萧铣,才能让他对我们感激,以后也算卖个交情?”
王世充点了点头:“萧铣的心思只是恢复西梁,萧梁一脉深知他们的势力到不了北方,对北方的铁骑战马也是心存畏惧,所以乱世之中,只要能在这里站住脚,他们优先的发展方向不会是中原,而是岭南或者是巴蜀。我们现在卖萧铣一个人情,以后没准可以在乱世中暂时结个同盟,如果我们能割据中原,那就可以暂时不用担心这背后的威胁。”
魏征端起手边的一杯酸奶,喝了两口,时值炎夏,这用冰块镇过了的酸奶,喝下去后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让魏征一直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主公,荆郢之事就这么定了,可是这杨素之事,真的就无能为力了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都是张衡这个奸人使坏,想出这移祸毒计,他大概也是看准了杨广深深忌惮杨素,这才趁机进言,对杨广来说除掉了一个心腹之患,可对张衡来说,也扳掉了自己通向相位之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此人心狠手辣,而且也深知当年我参与夺位之时做的事情,必将除我而后快,所以对于此人。我们得想办法除掉他才是。”
魏征的眉头又锁了起来:“主公,张衡现在乃是杨广身边的红人,那些江南新贵文人们只能吟诗作赋,政务处理能力一般,裴弘大的来信里也说过。朝中近来的政事主要是由苏威和张衡二人来负责,而军权则掌握在宇文述和于仲文的手中。张衡献此毒计之后,一定会更加受宠,主公,要想除掉他,恐怕只能行刺了,但此人身边防范严密,不乏高手,就算得手,做下如此惊天动地的大案。只怕也会牵连到自己的,还请主公三思。”
王世充微微一笑:“玄成,相信我,杨广对张衡的忌惮,绝对不会比对杨素浅,别忘了,上次杨玄感说过,张衡才是真正下手弑了先皇的凶手,连杨素都不敢做的事情,他做起来眼皮也不眨一下。你若是杨广,会不怕这种人吗?”
魏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主公的意思是,要利用杨广心里对张衡的这种恨意,或者说恐惧?”
王世充的眼中绿芒一闪:“不错。其实处理政务这种事情,让苏威这只老狐狸做就行了,他有自己的职业官僚团队,在先皇时就处理得很好,杨广重用张衡,主要还是为了和杨素互相牵制。这两人互相防范和攻击,杨广的皇位就安全了,这回他用张衡掐死了杨素之后,一定会找个机会把张衡赶走,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机会。”
魏征的双眼一亮:“主公的意思是,利用杨玄感?!”
王世充哈哈一笑:“知我者,玄成也!你说对了,我们的杨世子在知道了父亲是给张衡害死的之后,他会做什么事呢?”
魏征笑道:“他不敢直接向杨广上书为杨素申冤,却只会把怒气发泄在张衡的身上,上书斥责张衡出的这个鬼点子,为了平息杨素和整个关陇集团的不满,杨广也会做做样子,把张衡给赶出京城,外出为刺史之类的官职,到时候就是主公搜罗证据,置他于死地的时候了。”
王世充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表情突然多了两分忧伤:“唉,其实我倒是开始同情起我们的杨世子了,只怕他那门唐国公家的亲事,这回也是结不成啦。”
大兴,武功县,唐国公府,已经入夜,府门紧闭着,府内的百十来名庄丁仆役们都已经睡下,而内院的一处密室之内,却亮着灯烛,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壶酒,两个酒觥,几样下酒小菜,从外面风口处透出的丝丝夜风,把这密室内的烛火吹动得摇摇晃晃,映得在这密室内墙上的两个人影歪歪扭扭,透着几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