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怎么可能——”陶东成脸如死灰,手指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指着陈凡道:“你这是妖法。”
陶婉盈却是急忙找来麻油,为哥哥包扎起来。五指连心,手指上传来的剧痛感觉让陶东成又惨叫了起来。
婉盈看了一下哥哥的伤势,虽手指只是进去了一半,但滚油的威力却是非同小可,这手掌便是好了,怕也没以前那么利索了。
“陈炎,你使出妖法,害我哥哥。我不会放过你的。”陶婉盈望着陈凡,眼中射出愤怒的火焰。
大厅中人皆是奇怪,这陈炎莫不是真的会妖法。方才李允儿伸手取钱如此轻松,怎么轮到陶公子便是换了一番模样?
而一旁的叶浮生却眼中充满了赞赏,这东西他可是熟悉的很,没想到今天居然用到了这里!
“妖法?”陈凡冷笑道:“陶小姐,今日这比试,厅中各位兄弟姐妹亲眼所见,又有孟大人做公证,大家哪里看到我使了妖法。要说起来,这比试却是陶公子忽然提出,他早已做好充足准备,我李家却是仓促应战,对李家甚是不公。他欺负李家尽是女子,又利用他在金陵商会的地位和权力,逼迫一个弱质女流与他比试,这其中是非,大家皆看得明白。若要是陶公子赢了,你会不会说你哥哥使了什么妖法,你又会不会替李家喊冤?”
陶婉盈愤怒看了他一眼,她虽是恨这陈炎,却也不得不承认陈炎说的有理。
“天下人皆有私心,这可以理解,但像你这样不分黑白,混淆视听,只能你赢,却不能你输,你便当你陶家真是天下第一么?天大的笑话。”陈凡不屑地看了陶婉盈一眼。
“那这油锅洗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允儿姐姐便无事情,我哥哥却受此重伤。”陶婉盈怒道。
“天下万物,皆有物理,此乃自然之科学。”陈凡道:“况且我先前已经给过陶公子机会了,让他先于李允儿取钱,却是他自己畏首畏尾,放弃了机会。反观李允儿,李家已被你陶家逼上了绝路,便是不要了这只手,她也定会油锅取物。这般精神与意志,岂是你哥哥所能比拟?话说回来,这比试乃是你哥哥所提出,他受此教训,乃是咎由自取,却如何怨得别人?”
这一番话在情在理,厅中诸人皆是点头,今日这两地商会联手威逼李家的事情,乃是大家亲眼所见,比试又是陶东成先提出,实在怨不得别人。
“陶公子,此次比试乃是你所提出,亦有老夫公正,愿赌服输,你还有什么话说?”孟凡白望着陶东成道。
既然是三局两胜制,李家已经连取两场,第三场已没有了比试的必要。
陶东成眼神黯淡,这一次真是完败了,陶家在众目睽睽之下连输两场,正可谓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陶家输技又输人。这陈炎便仿佛是个怪胎,这两阵,自己却是输的稀里糊涂。
陈炎怎会认得这菱晶,又怎会对菱晶如此了解?这油锅洗手,为何同样二人,却是截然不同之结果?这其中的奥秘,陈凡不说,天下怕是无人知晓了。
“学生愿赌服输,这就卸去武陵商会会长之职,请会中兄弟姐妹,另选贤能。”陶东成无奈说道:“我陶家之布庄,便无偿转给李家,学生这就立下字据。”
在孟凡白这种老东西的监督之下,陶东成却是玩不出任何花样,当下便老老实实的嘱咐了陶婉盈立下字据,陶东成使了左手按下个手印,这陶家的布庄,便成了李家财产。
李允儿恍惚看着眼前的事情,这一切,仿佛都在做梦,她看了陈炎一眼,叹道:“今日之事着实诡异了些,我一时还弄不明白。”
陈凡笑道:“人生之事便是这样,异变永远都只是出现在一瞬,等你明了的时候,一切都已是事实了。”
李允儿点点头,便收拾起感慨,仔细考虑要如何接收陶家布庄的事宜了。
孟凡白一扫厅中诸人道:“今日武陵商会陶会长辞职,依老朽之见,倒不如趁着今日两地商会聚集的大好时机,再选出新任会长,以确保武陵商会运转正常,各位意下如何?”
这一点自无异议,那个刘月娥却是率先站起来道:“我提议由李李允儿担任武陵商会的会长。”
今日李家的表现有目共睹,无论学识、气度、意志,都是强过陶家多多,而且李家又是世代经营,前几届商会俱是由李家领导,经验丰富。最重要的是,看这孟凡白孟大人的态度,似乎也是站在李家一边的,如此一来,李家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刘月娥这提议一出,顿时得到了众人的响应,李允儿便毫无悬念的成了金陵商会的新任会长。这位置她却不陌生,她年幼的时候,李夫人便是这商会之首,如今却是女承母职,说来,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陶东成已经在陶婉盈的搀扶之下,先行出去就医,孟凡白望了那个面色苍白的于胖子一眼,道:“于会长,你们杭州商会,现在怎么个说法?”
于胖子见一个时辰前还在被自己与陶东成联合打压的李家,转眼却成了武陵商会之首,与自己不相上下,这打压之事更是无从提起了。当下便只得道:“恭喜李李允儿执武陵商会之牛耳。我浙江商会的同僚,必定多多支持李李允儿,为繁荣两地商事多做贡献。”
“如此便好。”孟凡白扫了大厅中诸人一眼,缓缓道:“我到这杭州也有几日了,却是风闻杭州最近在闹什么白莲法会,那帮妖人借着些种子发芽长出佛像的小小伎俩,欺瞒百姓,广收信徒,实则是祸乱百姓,动摇我大华之根基。”
大厅中诸人皆是神情迷惑,明明是商会,这孟大人却怎么忽然扯上这什么法会上去了。
孟凡白哼了一声道:“昨日,我与浮生将军便亲临那白莲法会会场,破了那骗人的法术。经过连夜审查,这些人,皆是白莲教的妖孽,所作所为,便是为了诱骗普通百姓加入白莲教。其行可恶,其心可诛。”
说起白莲教,大厅中顿时噤若寒蝉,大家都知道这白莲教是个什么货色,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特别是武陵商会中人,皆是知道李家曾被白莲教劫掠过,兔死狐悲之下,对白莲教绝无好感。
“老朽与叶将军此次前来江南,皇上授权老朽便宜行事。昨日破了那白莲法会,今日晨时,对那些冥顽不化的白莲教徒,已就地斩首,以儆效尤。所以老朽和叶将军今日才来的晚了些,但老朽和叶将军是踩着那些妖人的鲜血来的。”语罢!孟凡白身上泛出阵阵的杀气,神目如电一扫众人,许多人便都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据匪徒交待,这杭州商会里,有很多商户也是他们信徒,为他们提供过不少的银钱支援,于会长,你可知晓此事?”一旁的叶浮生微微抬了抬自己的头看了一眼于胖子,似是不经意地说道。
那于胖子吓得脸色苍白,急忙跪伏在地,大声道:“大人,小人不知情啊。”
孟凡白冷哼一声道:“那匪徒交待的商户,老朽已经命人登记造册,皆在掌握之中,近几日将一一查办,决不姑息。”
大厅中的浙江客商们,皆是忐忑不安,这孟大人的手段他们也听说过,皇帝的一半谋略便是出自他手,收拾几个商人却是简单之极。
见孟凡白把话题扯上白莲教,陈凡顿时明了,这老头完全是有备而来啊。
他定然是早已知道那陶家与白莲教有瓜葛,今日才暗助李家,打倒那陶东成,这一手玩得真漂亮啊!
叶浮生见了众人的神色,微微一笑,却是缓缓道:“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考虑到有部分同僚,只是一时之间糊涂,才会犯了过错,我便给大家一个机会。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与白莲有多深的瓜葛,只要你在规定的时辰,在规定的地点,向本将军交待清楚问题,向白莲教资助了多少银钱,便双倍上缴国库,以作赎罪之款,我便保证既往不咎,还会替诸位保密,各位可以继续安心的做生意。”
陈凡大汗,这小子还真有一手啊,是不是跟着孟凡白这个老家伙学坏了!
连唬带诈再加威逼利诱,这些做生意的都是小聪明,却哪能与孟凡白这种官场老手相比,定然被他吃的死死的。
“三天之内,我在杭州府台衙门,恭候各位的到来。”孟凡白缓道:“可若是有人敢心存侥幸——”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刀斧加身之时,莫怪老朽无情。”
这两地的商会便在一场打闹、一场比试、一场恐吓中结束了,要说热闹,哪一年的年会也赶不上今年的十分之一。要说惊恐,哪一年的也比不上今年的百分之一,尤其是对那些心中有鬼的商人们来说。
其他诸人也是走了差不多了,叶浮生也没有多留,也是直接离去!
只留下陈炎、李允儿和孟凡白三人了。孟凡白笑道:“陈小哥,你切莫慌要走,快快与我说了这油锅洗手的法门吧,老朽好奇得紧呢。”
方才那个手执生杀大权的朝廷一品,眼前这个好奇的小老头,这个孟凡白,还真是奇人一个。李允儿也满是好奇的道:“陈炎,你快说与我听听吧。”
陈凡笑道:“这个法门,说来也是一钱不值,不过你们可要替我保密,以后指不定还要拿这个再用上一用呢。”
孟凡白笑道:“这油锅洗手,定然和那石像长出一样,中间取了巧。只是如何个巧法,老朽却是想不出来。”
陈凡点头道:“实际上,这是一个简单的常识的应用。这诀窍便是我在油锅里加了醋。”
“醋?”李允儿惊道:“难怪我闻着有点酸味,我还道是下面酒楼飘上来的,却原来是你这坏人在捣鬼。”
孟凡白焦急道:“要醋何用?陈小哥,快请接着讲下去。”
陈凡微笑道:“我下去寻油的时候,先把陈醋和油混合放入锅中,由于醋的比重比油的比重更大,醋便沉在锅底,而油浮在上面。这样大家看到的和孟大人舀起的都是油,却看不到醋。”
孟凡白笑道:“没想到这里面还有窍门,我却是上了你的当。那接下来呢?”
“这醋啊被加热后迅速汽化,以气体的形式传过油层往上冒,使油的表面形成如滚开一样的沸腾状,并伴有阵阵青烟升起,很是唬人,而事实上,由于油和炉火之间还隔着醋,油的温度上升,只能靠这醋来传递热气,所以不会那么快沸腾,我们看到的,只是气泡的作用,而那油根本还未热。因此,当李允儿伸手到油锅取铜板时,大家都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以为李允儿会受伤,其实却是个障眼之法,事实上,醋层上面的油,只是温热的。”
“原来如此。”孟凡白道:“不过你加那水垢,却又是何用呢?”
这个孟老头,观察的倒是仔细,连丢水垢都没有放过,陈凡当然无法跟他们解释,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老先生说的时候没有仔细听,只能简略道:“水垢沉到底,遇到醋,便会起些反应,冒出气泡,这样大家看到的油锅滚烫,却也更加逼真。”
李允儿道:“那为何我去捞银钱无事,陶公子却会受重伤呢?”这个也正是孟凡白心中疑惑之事。
陈凡道:“这便是时机把握的问题了。那油锅中放的醋要适量,不可太少,以确保醋在稍微受热后汽化蒸发。当油锅内油层翻滚、青烟直冒时,锅底的醋实际已所剩无几,而锅里的油尚不太热,手伸入时,感觉温度适宜,所以李允儿可以轻松取出那些铜钱。当然,醋也不能太多,醋太多不容易汽化,汽化后醋的温度也是很高的,也极易被烫伤,这里面有个度的把握问题。”
“陈炎,这样说来,你以前定然是拿这法儿骗了不少人,要不然怎能拿捏的准?”李允儿嘟着嘴道。
陈凡笑道:“我可没骗人,这里面又有法门了,其实也是最简单的办法。那水垢量少,冒了阵气泡后,便已用完,剩下的气泡,便是醋汽化了。所以,我要不断的盯住油锅,看那下面是否还有气泡冒出,如果没了气泡冒出,说明醋已经完全汽化,这时候油温就会很快上来,那时候的油就是真正沸腾了。”
李允儿一拍手道:“我明白了。我取那钱币的时候,却是气泡最浓之时,亦即陈醋方才开始汽化,温度正低,所以便可迅速取出。而那陶公子后来伸手的时候,气泡已完,便是陈醋完全蒸发,油锅却是真的滚烫了,他才会受伤。”
陈凡伸起了大拇指道:“大小姐真聪明。”
“讨厌。”李允儿脸一红,轻声道。
“陈小哥,你事先故意让陶东成先抓,却是欲擒故纵之法,你断定他是不敢先抓的。”孟凡白叹了一叹:“小哥年纪轻轻,对这人性却是把握甚深啊。”
“哪里,哪里,”陈凡没脸皮地笑道:“我哪里有大人那样阴险?他要真抓了,那也就抓了,我再催促李允儿趁那气泡没完之时,也抓上一抓,大不了大家打平。”
李允儿轻轻一笑:“你这人,若是去那白莲邪教,定可以做个赤脚大仙,学什么不好,偏学那神棍。”
说到神棍之时,她轻看陈炎一眼,脸色羞红,神色无比的动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