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第六章

第六章

仗着有灵物护体,左静言以飞星为御,走八卦位,悄悄地遁了身形,在偌大的宫廷里穿梭游走。

他死后因为太过无聊,轩辕凤辰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再三回想,这宫中的布局摆设对他来说竟是如在脑海中画有地图似的,走得自是无比轻松。

一忽儿就回到了适才牛青云被架出来的寝殿,轩辕凤辰被安置的地方。阿吊他们无心自然不会注意,可他在感觉到了那个人,那个人的气息就近在咫尺的时候,心潮起伏,气血翻涌不能自己。用心记下这里的方位,对他这种聪明过人的人来说,不过小事罢了。

有耐心地等到最后一个宫人都已经坐在阶边盹去,左静言悄悄靠近那张软榻,静静地伫立榻前看着自己从熟悉变得陌生的那张脸--消瘦的形容,呆滞的神态,如是在以前,必是叫他心生怜爱,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哄他开心,哄他吃药,细心照顾直到他变得好转。

而现在。。。。。。举起来看着自己浮现出冷霜的手,丑陋而干枯的鬼爪,却是拜他所赐。还有小元。。。。。。可怜的孩子,根本还没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被无情地结东掉了。

左静言就这样站在榻边沉默地凝视着轩辕凤辰的面容,内心天人交战。

在他死后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面容曾常常在梦境里反复浮起,有时是天真浪漫地微笑着,有时却又阴狠森冷。但渐渐,随着他的身体越来越冷,微笑的面容终被阴狠所取代,记忆里一想起他,就带来惊灼的疼痛。

为什么还不能忘记他?

为什么还要想他?

就算是痛,可是那思想却仍无法控制。

每天想起他一百遍,就要痛一百遍,可是这思想仍无法停止。

忘记,才是解脱,放下的是佛,执着的是鬼。

每天都在这样的痛苦中煎熬着,生前再温文的心性也折磨殆尽。一切的一切,起源都在眼前这人身上。

他葬送了他的理想,葬送了他的才华。。。。。。直至,葬送了他的生命。

甚至于,在他死后以为一切都要撤开手时,他也没放过他。符咒、画像寻尸,他不是一直在找他么?那就到阴间来找他吧!

像是被魇住了,面罩白霜的厉鬼伸出手去,缓慢却坚定地,忽然狠狠掐住了沉睡中的轩辕凤辰的脖颈,用力、再用力。。。。。。

痛苦地在浅眠中惊醒,轩辕凤辰睁开的眼起初仍是茫然一片找不到焦距,随着渐渐窒息的难受,本能的防范使得他涣散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清明锐利。

清明锐利的视线中,看到了紧扼住自己脖子的那个人,瞬间闪过的是惊喜,可是随着气息的渐渐微弱,想开口却被扼紧了喉咙,渐渐因此而冒出的惊诧和愤怒膨胀起来,死的恐惧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脏,虽然在时疯时好的情况下他想过死,但死亡,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这么明晰地逼得他这么近过。

「左。。。。。。」

发不出声音的唇张开着,勉力拼出呼喊他的口形,双脚胡乱踢蹬,却发现踢向的人冰冷而不为所动,那一双冰冷的鬼爪依旧无情地越扼越紧,就快截断他喉管里最后一丝气息。

「静言救我。。。。。。」

想咳嗽,想叫喊,可是却不被允许。

无声地拼出这样的唇形,他下意识地向平日里最宠爱自己的那个人求助,却在发出求助的这一瞬间想起,现在给自己带来窒息痛苦的,却也正是他。

轩辕凤辰萎靡着,渐渐失去了力气,只是大张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变成索命厉鬼的左静言,然后,不再挣扎地慢慢闭上了,安静地等待死亡那一刻的来临。

「。。。。。。」

看着轩辕凤辰在自己的手下痛苦地蜷缩起身体,看着他的神情从惊喜转成愤怒到哀怜到现在变成了渐渐无助而认命,重见他却成了阴阳相隔,那一刻起的种种思绪纷至沓来,左静言只觉得自己的手在发软。。。。。。

「爹爹,凤辰哥哥是不是病了?」

蓦地,软软的童音从自己身后传出,探出个大脑袋不明所以的左翊元看看榻上已经晕厥过去,脸上憋得通红进气少出气多的轩辕凤辰,再看看自己好像快哭出来的父亲,小心地爬上榻去,伸手去摸「生病了」的凤辰哥哥的额头。

在他出声的那一刻,左静言一惊之下已经松开手,他再怎么想为自己和儿子报仇,也不能在孩子面前杀人。

可是,自己明明把这孩子留在阿吊他们那里,为什么他会跟来?

看着天真不计仇的孩子因为轩辕凤辰的「病」,而学着自己以前那样,第一时间去探查他的体温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酸。

「病了就要好好休息喔,凤辰哥哥乖乖睡。」

小胖手很努力地给榻上的人掖了掖被子,有模有样地拍拍,然后大眼睛很期盼地转过来朝自己看,「爹爹,凤辰哥哥病了,小元可不可以喂他吃苦苦药?」

说这句话的时候,小胖手绞啊绞的,嫩红的小嘴向两边咧开,眼睛里闪烁的全是可疑的兴奋。

左静言怔了一下,苦笑着回忆起他对「喂凤辰哥哥吃药」这件事而兴奋的原因。

半年前,小元两岁三个月的时候,竟然因为一次冬春交更的气候变化而引出了水痘,几日下来,那出疹的地方蔓延成片,到处都是肿肿亮亮的水泡。这幼儿出水痘的事可是极为凶险,如不是因为在宫里,早被人请出迁到痘花娘娘庙里听天由命了--因为这病症会过人,以前没出过水痘的人碰了,极有可能染上同样的病症。

看着短短几天时间,小元从一个雪白粉嫩的孩子变成满身遍是红疹、水泡的可怕模样,宫人们都不敢靠近。

请来的大夫开了药,可是找遍了全城药店都少一味紫草,轩辕凤辰是用了皇子的权威命人八百里加急从他地购来,可是看着高烧不退,呼吸微弱的幼儿,左静言心急如焚。

仗着自己多少能辨识草药,等不到快马回报的他背着药篓就上山采药去了,却不想在山中迷了路,在他被困山中还未能找到出路的时候,倒是凤辰叫人搜集来的草药先到了。

药熬好了,可是没见爹爹,生病中又特别难缠的小元死活不肯服药,乱抓乱挠的,怕他的水痘过人,宫人们都不敢靠近了--就算是皇子的命令,也得先保自己的小命呀!

轩辕凤辰见到这情形大怒,但一转念想着他是左静言的心头肉,除了自己之外最宝贝的东西,要是等他回来却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出了事,那该有多难过啊!当下他也不管别人的阻拦,冲过去捏着小元的圆鼻头就强行地把药给他灌下去了,那之后过了不多久,小元的烧终于算是退下去了,病情也稳定下来,好转指日可待。

第二天才能从深山里赶回来的左静言听说后,看着沉睡的儿子,想着那个人为自己的心情,感动地赶过他的寝殿去,却看见之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骄横皇子狠狠地洗手再洗手,一连用清水过了好几十遍还兀自不放心,问他,才知道,原来他刚刚才晓得自己小时候也没出过水痘,现在才在害怕,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过了那麻烦的病症。

他怔住了,有一种无言的感动。

小皇子是要别人对他好没错,可从没想过要等同付出。

因为他是天之骄子,能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从来都只有他不要,没有他要不到的。

就如他觉得对自己有兴趣,想独占自己,也就只是想到就这么做了,根本不需要任何条件和理由。

但今天,在他明知道危险的情况下,居然还肯亲自给小元灌药,给那个他老是看不顺眼会争宠的敌人伸出援手,不用说,也知道他此举全是看在自己面上所为。

他,能渐渐体谅到别人的心情了吗?

那个骄纵的皇子。

他竟然在试着用他的付出,来换取自己对他心甘情愿的好。试着学习去体谅自己的心情,珍惜自己所珍惜的东西,爱护自己所爱护的存在。

「干、干嘛这样看我?就算是我出了一脸的水痘,变丑了,不好看了,你也不准不要我!」

眼中蕴藏着害怕,刁蛮的小皇子却用这样凶巴巴的口气来表达自己的担心。

早习惯他嘴里叫得凶,可是心里想的却完全相反的习性。左静言上前轻轻地拥住他,微笑着看他悟到自己已经洞悉他的心事而难堪地低下头,烧得耳根都变透明。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记得当时,自己轻吻在那粉色透明的小耳朵旁,轻轻许下自己的承诺:「除非。。。。。。我死!」

竟一语成谶!

「。。。。。。」

「爹爹!爹爹!」

沉浸在回忆里的左静言已经敛去了之前的凄厉气息,恢复成他在生时的温文形象,突地感觉下袍处一股沉重的压力拉来,却是一心想搞怪却等半天没等到爹爹首肯的小元着急了,跑过来拉着他的袍角,仰起头来纳闷地看着最近学会了变脸的爹爹。

「可不可以喂他吃苦苦药?」

大脑袋上淡淡的眉毛蹙了起来,弯成两个小问号。

「。。。。。。」

如果这孩子知道自己刚刚想杀了凤辰,会不会难过?

左静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元泄气地又扭头去看还是没有醒过来的凤辰哥哥,好嘛,他就知道爹爹偏心!凤辰哥哥可以扁小元屁屁,爹爹却不准他跟凤辰哥哥吵架。

不过有凤辰的宫廷糕点攻势,热爱点心的小元已经接受了在爹爹心目中凤辰哥哥排第一,自己排第二的顺次了。

正想过去趁恶魔凤辰哥哥还没醒,也报复地捏他几下--虽然现在他脸上瘦瘦的没什么肉,捏起来还不如捏自己的好玩--但突然感觉到外面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一股很尖锐的阴冷气息,这阴冷气息靠近,越来越强大,像是要把他吸过去一样,小元本能地害怕起来,扑过抱住父亲的腿,以一种寻求保护的姿态把胖脸埋到父亲的腿上。

与此同时,左静言也听得到正北偏西方向传来喧哗与异响,连带着这边也有人急急地跑来察看五皇子的情形。

赶紧抱着儿子一个转身,隐没入妆台上的铜镜之中--他看牛青云的茅山术说得很清楚,镜的空间是反转之间,与人界相比,相当于阴间一样,鬼族在这里的能力却是最强的,加上一般法师也不能破掉镜自己本身的结界进来,普通人类更无可能。

这是他这才初窥茅山术门迳的新鬼最好的藏身之地与保命之方。

不过在隐没身形之前也有一丝担忧,他为了不连累阿吊他们,在离开之前已经替他们开好退路了,可是怎么突然这么吵?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吊狼狈地被一个发出尖叫声的秤砣给连累,重重地坠到地上。

他就知道做鬼也不能太好心,看看,他只是想顺便帮那什么才能当上爹的习侍郎而已,和王小二一手一个拉着被困深宫的人们向宫墙跃出的时候,好死不死,那习大人居然醒了。

醒了也不要紧,可他一感觉得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冰冷的鬼手抓着,还飞起在半空中的时候,叫得跟杀猪似的,在深宫寂静的夜空远远传播开去,怕不是惊醒了半个皇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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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强拽着也把人拖出去就算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大喝,一道金光激射而出,截了他向前的去路。

阿吊返身,回头,一个大红袈裟的胖大和尚站在台阶上,冷冷地看着这边,手捏佛印,刚刚兜到他前面把他截回的东西打了个圈儿又回到他手上,原来只是一串念珠。

「只是一个小小的吊死鬼,也敢在佛爷面前逞强,着!」

阿吊心中有气,一甩头变回他狰狞的吊死鬼本相,吐着长长的舌头,十指箕张直扑过去,好不吓人!

却不料这攻势在那胖大和尚看来竟如雕虫小技。

只摘了颗佛珠,低咏了声佛谒后,那珠子似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阿吊不以为然地在高中一个退避,轻飘飘的身体优美地打了个回旋向前再爆进,眼见得十根尖长的鬼爪就要抓到国师面前,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颗飞弹而出的佛珠竟然像是自己有眼睛一样,在空中一个拐弯,又从背后袭来,重重地打在阿吊的背上,泛起一阵金光,阿吊顿时感觉自己背后像是被打开了个缺口似的,止也止不住地灵力外泄。

他和这国师的法力果然不是一个级别上的,别人一出手就可以要了他这小鬼的命!

王小二见状,也顾不得自己的本领根本比阿吊更不济,飞身扑上想把那嵌在阿吊背上的佛珠区下来,但只一碰到就被金光弹开了去,危急时刻,牛青云奠起他的宝贝葫芦大喝一声:「收!」

一阵青光过后,现场只余下一颗闪闪发光的佛珠,不见了吊死鬼与饿死鬼的踪迹。

「哈哈哈,贫道正元魄离体,去寻访仙友找解救五皇子的良方,却不料这两个恶鬼敢趁道爷一时不防出来作恶,居然险些着了他们的道儿。多谢国师相助了!」

眼见得所有在场的热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牛青云急中生智,硬是把这包庇行为说成除魔卫道。

幸好在场除了又摔昏过去的习侍郎外,也无人知道他和这二鬼的关系,也真当他是高人出手,解救危机。

亲眼见得他收了鬼物的宫人们这才对这道士也肃然起敬。

见外侵的鬼物已除,国师宣了一声佛号,双手连动,几道金光结成佛印从他手中散出,消逝在宫墙的上空,重新布下结界。

这和尚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却是个真有本事的,之前皇叔和丽妃的鬼影是他设法消去,并在宫中各处结下佛印。

只是近来虽然这宫里表面上一派平和,但也不知道哪里还藏有险祸,最明显的是宫中本来四处遍布的瑞兽护灵,这一年多来竟然悄无声息地渐渐减少,到现在几乎都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所吞噬掉了,只能靠各处的结印来维护。

这次太后要在全国再找道法高人他不反对的直接原因,就是想看看除了解决五皇子的事情之外,这「新来的」如何找出隐在宫中的「东西」,最好他们再拼个你死我也活不下来,这样他除魔卫道的便宜都可以现捡了--不能怪国师会有这想法,在宫中与他在寺里清修时的环境完全不同,耳濡目染,虽说他是个天生有慧根的,可既已入世,又怎能不被世间的种种所感染。

见那恶鬼已经被收了,国师咬破右手指后双指一骈向额上一点,一道金光从那点血处透出,隐约可见额上开了一只眼睛似的,金光遍扫,开天眼察看过周围的确不再有妖物后,才收了那光,神色疲惫地让弟子搀着几乎站也站不稳了。

「国师,道长,如何,商量出如何解救小儿之方了吗?」

深夜里这一番扰嚷,早惊动了太后,在众人护卫下,直到确定没危险了才走过来,刚刚这二位大师联手除鬼一事她是亲眼目睹的,不由得又满怀希望。

「母后,您别太烦忧。」

一道清朗的男声安抚焦急不安的太后,在众人慌忙跪倒伏拜间,越来越擅长神出鬼没的皇帝笑眯眯地出现地大家面前。

仍是谦恭地给他母亲见礼后,锐利的眼睛扫视过在一堆花团锦簇中显得极为突兀的和尚道士,轩辕凤夼带笑地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可以站起来了,那道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在这里头一次出现的新面孔上。

「参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皇帝耶,头上一道龙气冲天,果然是人间天子的象征。

牛青云赶紧带着两个小弟子伏拜,山呼万岁。

「这位道长就是习卿家引荐入宫的?」

之前也有好几个自告奋勇揭皇榜的,不过都是一些欺世盗名之辈,被国师揭穿了他们的骗局后,一率重责再赶了出去。

这一个。。。。。。到底是装神骗鬼的神棍,还是真有本事的?

皇上的垂询,让才刚刚从昏死状态中回过神来的习侍郎两股颤颤,答话都不俐索了:「是。。。。。。是。」

「哦,那可找出驱除五弟心魔的办法了?」

有没有真本事,手底下见真章。皇上一向不多说废话,直切主题。

「这。。。。。。禀皇上,依贫道仔细地看过五皇子的面相,今年流年不利,命格单薄了点,小人斗胆建议,恐怕是要给五皇子找一个福泽深厚的女子,与之相配,结为夫妻,以抵挡小皇子命中所带的冲煞。」

没法子,逃不掉,还把皇帝都引出来了,牛青云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他被困于深宫时,就在想是不是能用这命理来克掉五皇子今年的劫。

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姻缘既成,夫妻两人的命格各有相补,比如说,找个前世积了厚德的,上天注定她一生幸福,自不可能夺其夫之命。如有那不怕阴损的,之前还曾发生过道法高人为延命骗婚后,以活人供祀,以夫或妻的一生去抵挡自己命关大劫之事,这事传开来,虽然是为世人所不齿,然而也说明了此法可行。

此时五皇子的命格带煞,叫他出家太后自是舍不得,既然不出家,那给他娶个老婆又不会叫人家真的一辈子守活寡,用与生惧来的福泽救济一下福薄的,还能当个皇妃,还能一下子救了道长他们师徒几个的性命,牛青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是说,给辰儿冲喜?」

太后倒听明白了,将信将疑之时,头一个先觉得不舍。

成婚后的皇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成人了,不得再定居宫中,而由皇上另赐府第,开枝散叶。

二皇子若不是因为宫中异事频频,而他又刚好是掌管禁卫,也不会日夜陪在宫中,而是回他的亲王府去安歇。

可是要把自己这最心爱的儿子给送出宫去,太后倒还真的舍不得。

「母后,儿臣觉得此事可行。」

成亲?怎么着也是跟个女子在一起吧!?说不定五弟就是因为不识女人香,才被男人给引诱了去,成亲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自然就绝了他那方面的心思,也堵了悠悠众口。心中有鬼的二皇子轩辕凤翔上前一步,抢先赞同这个建议。

「唔,五弟今年十六岁了,虽然说早了些,但也是可以选妃的年龄了。」

皇上他老人家十四岁就成亲了,现在儿子都有两个了,虽然说当时是因为怕战乱保不住皇家血统,硬塞给他嫔妃成礼,可怜当时还是稚嫩童子鸡的他几乎是被人霸王硬上弓啊!

回忆起惨痛往事的皇帝咳嗽了两声,把裁决的主权交回给自己母亲手上。

「这。。。。。。」

成了亲就要把心头肉的儿子送出宫去,而且有了媳妇的儿子早把娘抛到脑后,太后还真是满心不舍。

却见一宫娥匆匆来报:「禀太后,小皇子、小皇子醒了。」

刚刚一阵大乱,各宫例行查看的侍卫自然也去了静心殿,见那里门窗未动,也知道小皇子目前一直在昏溃中,只是循例呼问几声,想得到近待宫女的回答便可复命,却不料,意外地听到了一个微弱但还算清晰的回答:「我这边很好,没事,你们下去吧。」

小皇子居然醒了?而且人也好像蛮清醒的样子?

不再狂呼乱喝,不再乱叫有鬼,而且说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这一喜非同小可,立刻就有宫人来向太后禀报。

「依道长看,要挑什么样的女子方可相配我儿?」

居然这么灵?这边的牛道长才说要给辰儿成亲冲煞,那边昏溃多日的小儿子居然就醒了!

太后这一下喜不自胜,什么不舍的情绪都放一边去了,能保住儿子的小命是最要紧的,其它的也算不了什么了!

「待贫道掐指算来。。。。。。」

居然给他误打误撞地又过了一关?

牛青云吁出一口气,故作高深状皱眉沉思。

「道友果是高人,小僧佩服!」

这意外收获让开了天眼后一直被弟子扶着的国师也惊异了,心道果然佛家与道家所修之法大有不同,合什见礼表达过自己的钦佩后,让自己的弟子扶着下去打坐休息了。

他这一走,在葫芦内还一直悬着一颗心的王小二才松了一口气,急忙查看阿吊的伤势。

见他背上佛印宛然的伤痕一直没消,灵力仍是止不住外泄,阿吊原来还能维持着的人形也渐渐形消骨瘦,露出残败之相了。

幸好牛鼻子是把他们那一整片墓地都一起收进葫芦里来的,清冷的雪气对喜欢阴冷的鬼族来说是相对较好的环境。

「好。。。。。。痛!」

他快维持不住灵体,要变回棺内干尸样了,阿吊挣扎着,紧紧地咬住了唇,不想在自己这个老朋友面前露出丑陋的一面。

可是背上那个伤口,就像是在蓄满了气体的容器上打开了个口子一样,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没办法自己把那个开口关上,只能听凭灵力一点一点地外泄,失去他几十年清修得来的法力也罢了,要是连原来的魂体都保不住,那就是告彻底的消亡了!

在苦苦挣扎之际,突地又感觉到他所熟悉而惧怕的、那种极为强劲的阴冷,渐渐地从葫芦口塞子的缝隙中传来。

自国师离开后,那个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噬灵鬼似乎也感觉到了这里有猎物的气息,大胆的现身,慢慢靠近。

若是平时还好说,又隔了这皮壳具有极强防护力的葫芦,阿吊虽然害怕却也不会真的怎样。

但现在,他背上的伤口痛得如火炙烧,对体质阴冷的鬼来说,那种热痛让他恨不得把身体生生撕裂。在这种时候,遇上对寻常鬼族都极具吸引力的绝冷阴寒气息,虽然明知那是噬魂鬼放出的诱饵,却也控制不住地飘了起来,向葫芦口上方,泄入这种阴寒的地方靠近。

「阿吊,阿吊!」

王小二大惊,忙扑上去抱住他飘忽得打算自投罗网的身子。

此时的阿吊已经有一半显出骨骼之形,看上去比吐出红舌的吊死鬼还可怕,更别提与他恢复正常人形时那种轻嗔薄怒的美态相比了。那葫芦口阻住了他,王小二又死命抱住不让他出去,靠近了那让鬼感觉舒服的阴冷之气,在泄入寒气的那处缝隙贴上自己炙痛的伤口后,阿吊整个人这才清醒了一点。

「我。。。。。。好难受,让我出去!」

就算是死,也比在这里让灵力一点一点泄尽了强。

只是清醒了一小会儿,阿吊又开始挣扎着想脱困而出。此时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和牛青云说话,那牛鼻子却特地又压紧了葫芦盖儿,顿感失去噬魂鬼那股强大灵力支持的阿吊痛苦得拼命想撞开盖子,让那阴冷的气息舒缓自己的痛楚。

「阿吊,阿吊!」王小二看着他的魂体在葫芦内的天地里四处冲撞,痛苦不堪的样子,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只能以一种壮士断腕的悲壮,敞开衣襟冲着他大叫道:「要不,你吃了我吧!反正我也没啥慧根,这辈子来没来得及做好事就死了,投也投不到什么好胎。你要是噬了灵,说不定就能像小元那样一下子就变厉害了,那就不痛了!」

「。。。。。。」

因为他死命拦着自己,已经痛得六亲不认的阿吊正打算再痛扁他一顿出气,突听到他这么一说,怔了一怔,之前因受到诱惑而产生的暴戾之气一下子泄了,跌落下来,血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露出排骨身段的王小二,良心与恶念争斗了半晌,气愤愤地扭过头去哼声道:「谁要吃你!我还嫌你骨头硌得慌呢!就没见你这么个没用的!要是你也能练出点本领,我还至于痛成这样都没办法吗!?」

王小二整个贴在他的背上,试图用自己身上的阴冷之气去缓解他背上的伤炙痛。可是被痛楚弄得无法凝神聚气的阿吊实在觉得自己很难抵抗外来的噬魂鬼的诱惑,眼睛一转,倒是想起一个可以分神以抵挡诱惑的法子来。

「王小二,你过来。」

偏过头,勾勾手指让不明所以的王小二凑过头来,奋起精神的阿吊一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把自己的唇贴上去,伸出小舌在他唇前轻轻舐舔着,重重地咬了他的一口后,一气侵了进去,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之人为何,只专心去想在生时那旖旎风光,快乐时光,一时间倒忘了外间的危险。

「唔唔。。。。。。」

不是说鬼不会觉得热的吗?

为什么他现在就有一种浑身燥热的感觉?

好奇怪,好陌生。。。。。。可是又好舒服。

可怜王小二还没来得及哀悼自己的初吻丧失在男人嘴下,就已经被他高明的技巧给迷得失了魂,闪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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