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不见,沈晏几乎没有认出来对面消瘦的身影是贺知谦。
“贺知谦?”沈晏诧异的问道。
“你怎么在这?”
贺知谦抬头间,也注意到了额间有一处疤痕的沈晏。
沈晏从车祸之后,几乎都是在医院中度过。
即便是那两次的故意出逃,也并没有让他在外经历了过长的时间。
他原本以为贺知谦在s城。
却没想到在塞林纳看到了他。
沈晏曾经是对贺知谦有过无数的愤懑、敌视。
但是已经经历过七年的“梦境”的他,早就不是那个肆意发泄胸口中的怒火的人。
沈晏此时现在看到了贺知谦,也只是诧异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且他的状况,看起来并不好。
几个月前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商界新贵,此时却有了一些颓废之象。
贺知谦穿着风衣,本该挺拔的身影却有些不正常的消瘦。
沈晏才稍微打量了他一下,却听到他开口:
“沈晏,你来塞林纳做什么?”
“我找人。”沈晏直接开口。
“嗯,我也是。”贺知谦顺嘴回了一句。
然后他径直的掠过沈晏的时候,却听到沈晏突然来了一句:
“你是不是在找...她?”
沈晏突然想到了,贺知谦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大致原因。
他虽然一直在住院,但是在沈父和沈母的交谈中也听说了贺氏的掌权人不知什么原因消失了一周。
这个时间差,给了沈父可以咬下不少贺氏旗下高端小区的机会。
虽然听说贺知谦在一周后出现后,立刻反击了,但是却没能挽回不少。
这个时候,他不在s城坐镇。
怎么跑到了这里?
唯一的可能...
他找的人和自己的一样。
贺知谦没想到沈晏突然这样开口,他拢了一下风衣的领口。
其实此时的天气并不算的上冷,他却依旧觉得有些冷。
“嗯。”他点点头。
刘助几经周折的查到了最后她的行程,发现她根本就没有离开塞林纳。
在塞林纳,会碰到沈晏。
是贺知谦没有想到的。
“有什么消息吗?”沈晏直接走到了贺知谦的身旁,他的腿走动的时候似乎有些异样。
在医院的这几个月,虽然在后期他也配合做了复健治疗。
但是腿上的肌肉还是萎缩了不少,导致他现在走路,那条受伤的腿总是使不得上力气,所以走动的动作有些不自然。
贺知谦明白了沈晏也是来找婴宁的。
过往恩怨都可以在此刻暂时缓解,毕竟他和沈晏来到此处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只是知道她并没有离开塞林纳。”
沈晏听到他的话,而是转向了一个方向。
他知道当年挖出白骨的地点在哪里。
“我有一个去处。”
沈晏要先在塞林纳,确定她并没有出事。
两个人共同来到了塞林纳的麦朗区,沈晏已经提前和警局的人联系好了。
反而贺知谦到达了这个区域后,脸上有些不解的神色,格外突兀。
“你没事吧?”沈晏在和一位警官交谈后,转过头看到贺知谦的异样。
此时另一位警官经过了他们的身边,看到了贺知谦后立刻用英文热情的打了招呼:
“hi,贺。”
“你怎么又来到了麦朗?”
沈晏听清了对方的话,有些惊讶道:
“贺知谦,你来过这里?”
还未等贺知谦回话,刚才开口的警官再一次的开口:“贺,是我们的熟人。”
几个月前,贺知谦通知刘助报警后。
在那些罪犯被捕获之后,贺知谦作为了证人提供了证词,并且又在麦朗区呆了几天,想通过警局的力量找一个人。
所以,和他接触过的警官,对他印象不错,看到他后便打了招呼。
不过,警官知道,他最后并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人。
贺知谦在之后便离开了麦朗区。
“好久不见,埃弗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晏跛着脚走了过来。
“你之前消失的时候就是在塞林纳?”
“那你有没有见过宁宁?”
沈晏追问着贺知谦,过了一会儿才见他缓缓摇摇头:
“我没有见到她。”
那个警官好奇的看着他们,才说话:“贺,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不要客气。”
“沈晏,你给他说吧。”贺知谦开口,便走到了一处座椅之处。
留着沈晏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沈晏愣了一下,看到贺知谦在座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就直接和身旁的警官交谈了起来。
两人走到了一处陈旧的仓库前。
沈晏从和警官交谈后,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消息。
他此时的脸上有些容光焕发,潋滟桃花眼中几个月来再一次的凝聚成神采。
沈晏刚才从警官的话中得知,他话中描述的地点其实是一处曾经的犯罪分子窝点。
但是,那些犯罪分子已经在几个月前被捕获了。
现在那个地方正是在闲置着。
而当时的报警人,正是坐在座椅上的贺知谦。
沈晏没想到贺知谦在塞林纳还有这样的经历,这样就可以解释了他为什么在踏进麦朗区有些奇怪的神色。
但是既然这里已经不是犯罪窝点,那应该之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贺知谦的干预,竟然让沈晏意外的松了一口气。
想到婴宁也许不会有事,他心中的担忧也消散了不少。
“沈晏,你来这里做什么?”贺知谦并不知道沈晏和警察局的埃弗里说了什么。
沈晏在交谈结束后,就急着带着他赶到了这里。
几个月前,他在此处以为见到了她。
几个月后,沈晏又再一次的来到了这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晏这会儿精神松懈了不少,话语轻松:“贺知谦,其实我做了一个很离奇的梦境。”
他此时心情不错,竟然直接把几个月自己怪奇的经历讲了出来。
......
“是不是很奇怪,我在车祸昏迷的时候,竟然在梦境中过了七年。”沈晏唇边自嘲。
“但是好在现在与梦境中有些不同了。”
“说不定真的只是梦境。”
“我竟然还担心了好几个月。”
“明明只是一个梦。”
“贺知谦,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被你撞傻了?”
沈晏松懈了紧绷了几个月的精神,难得有些恢复了曾经的恣肆。
可一旁的贺知谦...
在听着他的话...
脸色却越来越奇怪。
他思索了半天:“沈晏,你确定你看到的是这里吗?”
沈晏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点点头:“一模一样,就是周围的店铺有些不同了。”
“也许我在梦境中,是七年后才来的。”
贺知谦不同于沈晏,他在这几个月几乎都没有放弃对婴宁的寻找。
他与她失去了所有的联络。
不,应该说他最近有一些预感。
她不只是和自己,而是和这个世界都失去了联络。
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一个人在人世间失去了踪迹。
贺知谦越找下去,心中越有一个让他恐惧的念头。
而此时,沈晏所说的梦境。
如果那个梦境无比真实,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性。
她真的来过这里?
贺知谦才刚才想到了这个可能性,立刻就去跑到了仓库的门前。
“贺知谦,你这是...做什么?”沈晏跟了上来,却看到他奇怪的举动。
“沈晏,仓库的钥匙在警局,你立刻去找埃弗里!”
他难得有些紧张,把沈晏吓的一跳。
“什么意思?!”
“我担心...她真的来过这里。”贺知谦微微低下眸子,一旦想到了那个可能性,他的眼球之处都爬上来不少的血丝。
“快去找埃弗里啊!”贺知谦踹了一脚仓库门,却只是让门晃动了一下。
沈晏听到贺知谦的话后,也吓的不轻,立刻跑回了警局。
怎么可能?!
不是已经和梦境不同了吗?!
沈晏刚刚才松懈下来的心脉之处,几乎又再一次被不安的绷紧。
而这一次,却完全不同。
刺痛的伤口在还未来得及愈合的时间内,再一次受到伤害便要更加疼痛难耐。
上一次的伤痕还未完全消平,可紧接着他就要被再一次的扔下了深渊。
为什么啊?!
不应该的....
那是梦...
已经与现实不同...
那是梦啊..
一定是贺知谦在说谎...
对...
那应该只是梦境...
沈晏在街边奔跑着,这个华人面孔的英俊男人,动作显得有些古怪好笑。
但是却没有人觉得他是在耍宝。
因为...
这个人在哭。
等到埃弗里打开了仓库的大门的时候,贺知谦直接冲了进去。
“沈晏,你说的到底是在哪里?!”
贺知谦转头的时候,却看到沈晏站在门口前,一步都没有走进来。
“沈晏?”
贺知谦再次唤了他的名字,才让他回过神。
沈晏走了进来,站在了最东南角的一处空地之上。
“在...这里...”
贺知谦才注意到,他的嗓音带着哭腔,眼尾神色都是被折叠的痛楚。
仿佛他困在什么事情里,自暴自弃的不想挣扎。
贺知谦没有询问沈晏原因,而是走到了,竟然用手开始挖起了泥土!
埃弗里收好钥匙后,立刻吓了一跳。
“贺,我的上帝,你这是在做什么?”埃弗里吃惊的问道。
“埃弗里,拜托你去找一些工具,我们怀疑下面有东西。”
埃弗里注意到贺知谦的眼睛通红,却依旧还在强忍着恐惧。
“好的,我立刻去拿工具。”
埃弗里走后,沈晏走到了贺知谦的身旁。
看到他动作不停,还在用力的用手挖着泥土。
沈晏也去动起了手。
直到埃弗里拿了工具回来,他们两人也没有挖多深。
尤其贺知谦的指尖,已经磨破了表皮,手上还黏着不少肮脏的泥土,但他却毫不在意。
立刻拿起工具,挖了起来。
两人挖了许久。
沈晏却突然莫名的停下来,将手上的工具扔在了一旁。
他越挖,越觉得仿佛在失去什么。
越离真相越近,人会越来越恐惧。
如果真的如同梦境一样...
他是不是应该故作不知,最起码在七年中怀着期望能够一次次的寻找着她。
或许,可以不止七年。
他可以找无数个七年...
只要不去见证一次的死亡。
“我们不要挖了。”
“贺知谦,我们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沈晏在最后一刻想要逃避。
沈晏甚至在此时已经有了预感,如果他们再挖下去,恐怕要面临无法接受的事实...
“别挖了...”
“我们...别挖了。”沈晏的泪水不停的落在了泥土之上,又渗了下去。
贺知谦却动作未停,并不理会。
“贺知谦!”
“你有没有想到如果我的梦境是真的,我们要怎么办?!”
“别挖了啊!!”沈晏轻轻一用力,本想拦下贺知谦,却竟然直接把他推倒了。
刚才...他身体的触感...
不像一个正常人...
沈晏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贺知谦再一次挣扎起身,开口道:
“沈晏,我也希望她不在这里。”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我比你更怕。”
“可是如果她在的话...”
“我不会让她待在这里的。”
待在这肮脏的泥土之中,待在这孤寂的一片空地之中。
即使不绽放在阳光下,她也不应该被埋在暗无天日的地底。
.....
直到工具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贺知谦才停下了。
将工具扔了出去,然后用手轻轻的刨起了泥土。
本就磨破的指尖此时已经渗出了血丝,可他却浑然不觉,依旧只会僵硬的保持着一个动作。
他不会让她留在这里的。
埃弗里也发觉不对,立刻打了警局的电话。
等到警察局的人到达之后。
仓库里已经挖出了三具尸体。
他们看到两个异国男人,站在了一具尸体的身旁。
挺拔的男人,手里攥紧了一条女士项链,在原地竟然直接泣不成声。
而另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浑身都是泥土,指尖还滴着血,却只是呆看着一具还未完全腐烂的女性尸体,仿佛没有任何的表情。
但是走近一看,他浑身其实都在不停的颤抖。
贺知谦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