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自己回了前世还是什么,贺莱再次醒来依旧无法辨别,毕竟她如今跟个废人也没什么区别,除了能虚弱地讲上几句话,连抬胳膊动腿都做不到。
而且,她能求证的也只有青裳,青裳还不是时时守在她跟前的。
依着青裳的话,如今外边又乱了起来,这流云庄虽地处隐蔽可确保安全无虞,只是庄中所需物资还要靠山下供给,给她医治的药材也需要从别处寻找,他不得不经常下山。
青裳不在她身边时便有青裳的小师妹兰柯陪着。
贺莱少不了从兰柯这里套话,但一无所获。
兰柯自有记忆起便在庄中闭关学医,不与外人接触,问起山下情况,知道的也都是青裳告诉她的。
兰柯实在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禁闭一般的生活方式让她对贺莱好奇却也习惯了沉默根本不会主动开口,贺莱的体力也支撑不了自己多问几句来判断,浑浑噩噩中清醒了又睡下,被身上无处不在的钝疼折磨着,更不知今夕是何夕。
这一日,贺莱又从昏昏沉沉中醒过来,屋中还是没甚光亮。
她头闷疼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勉强睁开眼睛去看一直在床边坐着看书的人。
果然是兰柯。
若是青裳在,察觉她醒便不会这般安静,至少会给她揉按穴道。
这个念头闪过,贺莱头闷疼着,心中却松了口气。
实在是她不知如何面对青裳……虽她意识清醒的时候不多,但每每见到的青裳都比上次憔悴,况且在她无法控制地摆出了拒绝的神情后,青裳望着她的目光中便满是隐忍与倔强了。
贺莱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便看到兰柯的目光已经从书上转移到了她这里。
她努力弯了一下唇角道,“劳烦你端杯水过来。”
简单一句话耗费了她不少精神,发出的声音也是低不可闻。
不过,兰柯还是听到了。
她立刻放下书起身去炉边倒了水熟练地凉了水。
贺莱在她撑起自己脖子时轻轻开口道:“我想试试自己来。”
兰柯愣了愣,看贺莱还盯着她看,她抿了抿唇,“您现在还没力气。”
贺莱又努力笑了一下,“我试试。”
她坚持了,兰柯便没有法子拒绝了。
她收回手想了一会儿才小心把贺莱扶起来靠着高枕。
看贺莱已经满头虚汗,连坐起来都要靠着她支撑才不会滑倒,兰柯心里叹口气,她就说了嘛。
贺莱也知道自己是在硬撑,但是她身上的疼痛还是让她有些无法理解。
明明这么疼,她的双手双腿都是有知觉的,为何她一点也控制不了?
之前躺着的时候她就已经尝试过了,这下坐起来的尝试结果更是让她不能理解。
她依旧动不了,喝水自然还是要兰柯帮忙了。
不过贺莱拒绝了喝完水便躺下来。
兰柯看着贺莱,脸上写满了不理解,贺莱也不解释,缓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身上的疼过去了,她便又努力开口,“你师兄离开多久了?”
兰柯很快摇头,“我没留意。”
她自来不在意周遭的人、事,况且师兄还给她留了珍贵的手册。
只是贺莱还是盯着她看像是不满足她的回答一般,兰柯有些受不住她的目光,停顿了一下,干巴巴安慰一句,“该回来便回来了。”
原以为她的表现已经很好了,可贺莱还是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她,兰柯便有些坐立不安了。
她本也没见过多少人,便是见了人也不必跟旁人多说话,而且她学医,见了人也多是为人治病练习,除却一开始,后来便只当眼前是死物了。
贺莱还是第一个需要她费心分神的外人,也是她不由自主便会分神观察的人。
见了师兄带回来的这位贺娘子,她才知晓一个人的相貌竟如此占优势。
哪怕之前一直没睁眼也让人不由得小心翼翼对待,见师兄如此看重这贺娘子,凡事都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他人,她还有些吃味。
可这贺娘子睁开眼,她在这里守着人就没那么吃味了。
看着这贺娘子,委实让人赏心悦目。
她虽没离开山庄一步,却知道如今师兄已超过了师母,这样的师兄想要一个相貌绝美的娘子很正常,贺娘子别的不说,这一点已经达到了。
她认可了这位贺娘子,心里就没办法把人当外人当死物看待了。
兰柯心里暗暗叹口气,努力打起精神又看向贺莱,目光不再躲避,但是要她说话,她实在不知说什么了。
贺莱其实也没指望兰柯开口,她已经试探了几次了,兰柯根本不会沟通,也没有同人讲话的能力。
这一点让她焦躁过,却也给她留了一点点说不清的期待。
青裳说兰柯医术最好,性子最是单纯,所以他才放心兰柯来看着她。
可换个角度想……
贺莱没有办法不挣扎,她也没办法只当自己做了个梦。
虽不知自她第一次清醒到现在过去了多久,但是如今应当可以再往前试探一步了。
贺莱不再压着自己的疼痛,任由疼痛忠实地从脸上呈现在兰柯面前,颤声道,“我……”
兰柯惊慌看着贺莱脸色白如金纸,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想也没想便探手过去给贺莱诊脉。
不过一挨到贺莱的手腕,她便又想到了师兄的叮嘱,兰柯犹豫了下,目光却又看到了贺莱已经近乎昏迷了,连眼皮撩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心中稍稍放松。
师兄也说了若有万一,准许她诊治。
兰柯沉下心来,很快便惊愕睁眼看向贺莱,怎么回事?她的脉相……是中毒,可也有产后……
这贺娘子已有孩子了么?
不是师兄的?
对了,师兄说贺娘子已有三十了,只是贺娘子生得貌美显小罢了。
可是贺娘子这脉相不像是三十,有孩子似乎也是……
贺莱还在努力支撑自己清醒,她只是“表演”一番,但面上表情多了竟也是大动作了。
眼前花了好一会儿,她才看清兰柯,看清兰柯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她忽然又多了一股精神支撑她努力从唇间挤出了几个字,“我、孩子们、还好吧?”
兰柯听她又开口便下意识凑近,隐约听到“孩子们”,又见贺莱盯着她,这几次相处令她渐渐习惯了接贺莱的话,她下意识便接道,“你的孩子们怎么了?”
话音才落,贺莱的眼皮便已合了,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