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莱没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贺成章、柳明月却不会因此就不去猜想了。
两人对女儿说的“将来”知晓的内容也差不多,但贺成章还是多知道一点,这一点恰恰是关于女婿的。
刚开始听女儿说明日女婿会有危险,她还没在意,后来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女儿说的“王女”,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似能确认是谁了。
能做出这般不顾礼法却又能让南容和出面弥补的人能有谁呢?
可这里面也疑点重重,有些事她甚至不敢多想下去。
“明日要辛苦你了。”
突然又听到贺成章说了这么一句,柳明月怔了下,回过神摇头笑了,“您还同我客气什么,这不是应当做的吗?”
笑了一下,想到女儿方才的以退为进,他叹气,感慨起来,“莱儿是真的长大了,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出来……”
也对着她们还要“算计”了,虽说从小到大莱儿就很“聪明”,但这时候却总让人觉得滋味复杂。
“终归不是正道……”
贺成章咕哝了一句,瞥见柳明月看过来就立刻掩饰一般说道,“本来成了亲就是大人了……”
两人不约而同揉了揉额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沉默着喝了两口茶,贺成章起了身,“我去外院处理点事。”
“嗯,我也再收拾下……回门的东西得重新看看……”
柳明月起身送了贺成章出了院门,看着人走远了,这才脚步一转去了议事厅。
原本准备的回门礼,也送不到桂王府,可明日还得带点什么过去。
他坐下听着管事们回话没一会儿就从女儿那里得了消息,说明日慧郡君会想办法跟乐安郡王相处,让他放心。
说实话,得了女儿这么一句,他就更不放心了。
就慧郡君这两日的行事,他实在不觉得对方会乖乖听话。
他虽没有再见人,听下人们说慧郡君也没有出院门一步。
可慧郡君那新院的宫人如何受罚,慧郡君治下如何严厉的话……府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他又让安管事勒令禁止私下议论,可明面上禁得了,私底下怎么说可防不住。
还有从牙公那里挑来的孩子……还得再教教才能用。
一旦忙起来就有做不完的事,直到春莺过来,柳明月才惊觉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候。
走到半路就遇到了过来接他的贺莱,柳明月就是方才再如何觉得疲惫,女儿拖着受伤的身体过来了,他心中就被抚平了。
等回了院子,贺成章还没到,看着女儿女婿和睦坐在一块儿说话,柳明月恨不得时间走得慢一些,最好只有他们一家人就好。
察觉到贺莱换了姿势,柳明月的目光就又被吸引过去了,听着外边下人还没说妻主过来的消息,他索性站起身去了女儿身边。
“让爹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柳明月说着就伸了手。
贺莱下意识捂了下衣襟,却被柳明月拍了下手,“爹爹还看不得了?”
贺莱无奈笑了下,“都该吃饭了啊,爹爹,待会娘要看到了,会怎么想我们?”
眼见柳明月还要说什么,贺莱赶紧拉了爹爹的手,“爹爹,吃过饭再说好吧?”
柳明月却忍不住瞥了一眼旁边只微笑看着他们的女婿。
“玉生,你来看看。”
他忍不住出声招呼,说了一句就又盯着贺莱,“你娘许是还要一会儿,你快些,让我们看看到底怎么样。”
前几日明明都是玉儿在照看,他还都知道情况,这两日也不知道玉儿有没有检查过……大夫要到明日回来才进府……
柳明月想着,表情越发坚定。
贺莱只能叹口气,看了一眼那边淡定从容的谢玉生,无奈地自己伸手解扣。
受伤的人真是没什么“尊严”,别人都能衣冠整齐,到了她这里,一天里解衣上药,更衣擦洗都没个消停。
解到一半就被柳明月接手了,他看不下去女儿自己单手。
手上固定着也不好解开看,柳明月主要关心的还是背后那爪子印。
虽然已经看过,心里也有谱,可再次看到那狰狞丑陋的伤疤,看到那大块的紫红色痕迹,柳明月喉头就堵得厉害了。
谢玉生没去看贺莱伤口,他虽没有再去给贺莱上药,这两日见面时漱秋却都主动向他询问过,他只是又蹲下身给贺莱看了看伤脚。
说来贺莱也幸运,跌下马也只是轻伤,当时也幸好有人及时救援,没真的被咬到,从背后伤势来看,到现在也基本可以确定没什么大碍了。
“爹爹,您别担心,恢复得很好,脚上再有半个月差不多就能走了,胳膊再将养着……”
他起身见柳明月还盯着贺莱的背,眼圈都泛红了,赶忙放低了声音安慰。
正说着,贺成章进来了。
贺莱赶忙拉起褪到肩膀上的衣服,不过还没拉上,贺成章就看到了,加快脚步走过来就按住了她的手。
贺莱被包围得严严实实,只觉得被盯着看的背部烫得难受。
看了一回她的伤,这顿饭就成了标准的“食不言”了。
饭后贺莱就被柳明月贺成章给以回去早些歇着养伤的理由给打发走了,谢玉生想着自己跟漱秋约定了每日抽时间让他学武的事便跟着贺莱一同回了垂纶水榭。
贺莱见两人一见面就拉着手不知多亲近,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只好摇摇头让箩娘帮忙去擦洗了。
天气越来越热,她又受伤了,身体不适,出去一回身上就是一层汗,伤口也总是发痒,偏偏又不能痛痛快快洗一回。
洗的时候也热,直到出来后吹了一会儿风,贺莱才觉得身上轻快了些。
听着里面轻快的说笑声,她也就没去打扰,只静静坐在窗前理着这几日的事情。
石漱秋找了过来便看到了贺莱紧锁眉头对着窗外出神的模样,一时眼前竟跟前世重合起来,他不由自主停住了脚。
然而,贺莱却忽然转头看向了他。
眼睁睁看着她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沉寂的目光陡然明亮起来,石漱秋轻轻捏住了手指,唇角不自觉就上扬起来。
不管如何,还是跟他一样的她就好。
他脚步轻快地到了她身边,她的手已经拉了过来,默契一如从前。
就当如今是前世嫁了她后的延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