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柳明月便带着小夫妻两个出门了。
最先去的就是贺芸娘家。
柳明月进门接了茶只沾了下口便准备告辞,他昨日就听说了,贺芸娘这混账丫头出去寻欢作乐,被人暗算打折了腿的事。
“你府中如今也事多,就不必留我们了,往后还愁没有见面的机会?”
柳明月不留下来,也正合了贺芸娘她爹的心思,他不爱看别人家领着孝顺女儿贤惠女婿上门炫耀。
况且,他女儿那性子……一想到女儿被抬着回来,一众过来的亲戚明着来关心实则笑话的样子,他就恨得牙根儿痒。
“好孩子……”
他还想拉谢玉生的手客气一下,柳明月巧妙地挡了,“别说那么多客气话,再说就生分了,他小孩子家可当不起。”
“我们也不打搅了,改日一块说话。”
柳明月说着就带小夫妻两个往外走。
谢玉生惊讶无比,他没想到还能这样,往日见过的新夫上门拜访可是絮絮叨叨要大半天才能结束的。
只是他们还没走出内院,远远便听到后面有人叫着,“是莱妹吗?等等!”
柳明月冲贺莱使了眼色,贺莱便拉了谢玉生衣摆,“我们先走。”
谢玉生也分辨出了后面的声音,他暗暗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
柳明月笑着嗔怪,“我们家莱儿就坐不住,如今得了美夫郎,那是恨不得藏起来谁也不让看,谁要是动了,她那古怪脾气……我们也管不得。”
贺芸娘她爹讪讪的,不知道怎么接话,他女儿昨儿个还跟她说自己也起来见客,存的什么心思再明白不过。
柳明月瞥了一眼后面还急急忙忙赶追的人,“姐夫,你也不用送了,还是多关心一下芸娘吧……再急也不能不顾腿啊。”
贺芸娘她爹一看女儿马上就到了,只能硬着头皮让随从去送柳明月他们,自己转到后面去拦人。
柳明月出了大门就拿帕子擦了擦手,贺芸娘这混账丫头,瘸了腿也挡不住。
这要是他有个这种混账,他不把她扭过来他就不姓柳!
马车上贺莱的脸色也不好看,贺芸娘还真能让她大开眼界,只让她断腿看来也没什么用。
给她再下点泻药?
法子倒是不错,只是合适的药……青裳要是在就好了。
想到青裳,贺莱眼睫低垂,她到底要去哪里找他呢?
谢玉生注意到了贺莱情绪低沉,他正想着怎么安慰,却听到了公公的声音,他赶忙伸手打帘扶着公公进来。
见到谢玉生依旧淡定从容,柳明月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我儿,以后爹爹都护着你。”
虽然这样亲密的话,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可是谢玉生还是有些不自在,他只能作出腼腆的样子点了点头。
或许贺小娘子说话如此动听,也是有渊源的。
接下来去其他家都是一样的,柳明月身体力行护着谢玉生,只让他安安生生坐着。
谢玉生原先最担心这种要跟有亲戚关系的人打交道,可他的担心很快就被消除了。
长辈有公公应酬,平辈也有贺小娘子厚着脸皮赖在他身边,他需要做的也就是认人送礼,微微笑笑。
这时代拜访人只有上午能拜访,过了晌午他们便在最后拜访的一家里用了膳食,午后又叫了戏班子听了会戏,才又回了家中。
接下来几日都是如此,等到贺家这边的亲戚拜访完,不管是谢玉生,还是贺莱两个人,都是大松了一口气。
虽说之于两个人这些事都不算是什么事,只是一味客套寒暄,还要听各种各样恭维或者催生的话,总是难免会让人压力山大,毕竟他们两个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贺莱钻进了书房准备闭门读书,倒不是为了秋闱,她更想趁着这两年太平时光把家里的藏书好好读一遍收拾起来。
前世她太没有经验,家里几代的藏书都毁于抄家,被流放后她想看什么书要么得借要么得自己去印刷,可她也没有太多空闲时间。
每当想起家里的藏书,她都惋惜不已,她们贺家的书库在大兴朝都排得上前五,连宫里没有的珍本她们家也有。
被公公支使着过来书房陪读的谢玉生也被贺家的藏书惊到了。
更令他惊讶的是这满满几大间的书库,贺小娘子居然有一多半都已经读过了。
贺莱一边准备秋闱,每日勤做练习,待娘亲回家便交过去让娘亲批改,一边开始了整理书库,珍本孤本都要收拾出来,对以后有用的杂书图志也都要专门收藏起来,有损有缺的图书还要拿出来修补删改。
谢玉生过来书房更是方便了贺莱收拾。
比起粗通文墨又害怕规矩不敢乱摸乱碰的琴棋书画们,谢小公子实在是她的最佳助手。
贺莱每日早早起来锻炼一会儿,去爹娘那里陪着二老吃饭,哄了二老开开心心的后便去书房,夜里总是等到近子时才回去。
柳明月贺成章两人一时还不能适应女儿这样的刻苦,若不是女婿也时常去书房陪着,他们两个都要怀疑贺莱这孩子是故意逃避了。
柳明月、贺成章两人私底下都偷偷去看过,没有一次见过女儿偷懒。
非但布置的课业益发精进,女儿也不出去游玩了,但凡出门都是陪着他们一块应酬。
女儿好似一下子就长大了。
柳明月贺成章两人欣慰的同时却也难免心疼。
一连过了七日,眼见女儿吃过饭就又准备去书房,柳明月赶忙出声叫住了人:“今儿我想出门转转。”
贺莱正想着待会儿要整理的书,反应便有些迟钝了。
谢玉生原本是要继续过去帮贺莱的,他在贺家书库看到了很珍贵的图志,听到公公这么说,他便改了主意,转头微微一笑,“爹爹,我陪您。”
柳明月嗔怪地看了一眼迟迟没有表态的女儿,“你不陪我们?”
贺莱压下满脑子的书,笑着过去扶了自己爹爹,“我敢吗?我爹爹最重要了。”
柳明月心中高兴,可毕竟还当着女婿的面,他便轻轻点了点女儿额头,“谎话张口就来,也不知是像谁了。”
“自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贺莱眨了眨眼睛,“只是,爹爹怎么能说我说谎呢?我的心爹爹还不懂吗?”
谢玉生掩唇垂了眼睫遮住眼中的笑意,贺小娘子这样露骨的话他越是听就越是想笑。
她委实是个神奇的人,即使这样的话有时候也会对着他说,在他帮她拿书抑或护着她不让她被书砸到时,她都会这么说话。
“还好有你在,你太厉害了!”
“疼吧?下次别管我了,砸两回我就不敢这么鲁莽了。”
“玉生,你饶了我吧,我现在就休息,真的,你看我眼睛……”
“……”
或许是见了她太多值得尊重的样子,连她表情变化太多,话也太多,他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