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莱去了外院书房陪自己娘亲,谢玉生想了想便去了主院陪公公。
虽是今日便要去礼佛,公公却比昨日还要不安,忙了一会儿便说要出去一趟。
他没有多想,青溪却偷偷过来耳语告诉他公公去了外院。
他踌躇着,不知自己要不要过去。
青溪还小声怂恿着他,谢玉生却在这样的怂恿中越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过去。
他是在贺家,也想孝顺两位长辈,但说到底,他并不是贺家人。
贺莱同他如今还是在瞒着两位长辈,两位长辈未尝不知道,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公公那么快就回来了。
没一会儿,贺莱跟婆婆也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木匣子。
贺莱还是光风霁月模样,婆婆却像是哭过,眼里红血丝很是明显。
谢玉生只打量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中正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时便听到贺莱开口:“我跟娘亲准备制扇,用我的书法,阿娘的诗文……”
柳明月惊讶看过去,谢玉生亦有些懵。
很快他们二人就听到自己被点了。
“爹爹,你作画配阿娘的诗!”
“玉生,你做扇骨、裁纸、打络子……”
贺莱还没说完便被爹爹敲了一下,“怎么给玉儿排了这么多活计!”
贺成章也瞪了一下女儿,在书房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谢玉生还是有些懵,他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提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可眼见婆婆横眉竖眼,公公笑着嗔怪,一时就像是回到了前些日子,他忽然明白过来。
谢玉生看着要被公公捏耳朵而下意识往他身边躲过来的贺莱,想到她如今的年纪,这大约便是彩衣娱亲了。
他清咳一声,“爹爹,这些我都要她教我的!”
贺莱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谢玉生,她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般妥帖的话。
柳明月则是惊喜了,这话又是表达了自己愿意又是维护了女儿。
他撇开贺莱不管,直接拉了女婿的手,“好,你尽管使唤她……我们一家人一块儿……”
一家人一块儿……
谢玉生不由自主看向贺莱,对上她灿若星辰的目光,忽然她两次三番想当他姐姐的事便涌了上来,他不觉便唇角微翘。
似是压在头上的重担一下子被支了起来,虽还能看得到,还要担心这重担会落下来,可此时身上到底轻松了。
用过早饭,其他三人便要准备出城了,贺莱却不用那么早去点卯,她骑马一直送到了城外看着自家马车走到了没影,这才调转马头往礼宾院去。
半途里恰好遇到了谢佑娘。
“莱妹!”
谢佑娘高兴叫了一声,在马背上拱了拱手。
贺莱笑着拱手,“佑姐这是往哪里去?”
谢佑娘笑道:“正是要去府上拜访,可巧遇到你了。”
这是专门来找她的吧?
贺莱心想着,瞥见路边酒楼已开了门,便指了指,“家父家母带着玉生去善化寺进香了,佑姐若是不急,我们楼里坐下说?”
谢佑娘松了口气,她真怕进贺府见那位不苟言笑学富五车的贺大人。
姨母派人让她们姐妹过去一个传话,那几个一听就一致把她推了出来,非说她在她们中学识最好。
要说这也是实话,可她那学识在贺大人面前跟她们姊妹几个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
可惜也没人听她的。
再者,贺家被赐婚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她去贺府也不知该如何表现。
谢佑娘想着贺莱的话,心里倒是没那么担心玉生了。
两人去了酒楼,都是用过早食的人了,这会儿就只叫了茶,赏了小二些铜板便得了一个清静。
贺莱给谢佑娘倒了茶便开门见山:“佑姐专程来寻我可是岳母大人有什么吩咐?”
谢佑娘笑了:“吩咐倒是没有,师傅有了。”
贺莱惊喜道:“是岳母大人提过的那位乔师傅吗?”
谢佑娘:“正是,连日晴朗正好赶路,乔师傅昨儿个夜里就到了,姨母命我过来同你说一声,乔师傅武艺超群,虽旧疾在身无法征战,论教习武艺可是别人争破头也得不到的好师傅,要你择个好日子拜师。”
“这是自然。”
贺莱高兴点头,“三月里好日子足有六个,家母家父回来后,我禀告过父母尽早上门。”
说完她又想到什么,扬声让一旁站着等候的鸣琴过来,“你回府同安管事说一声,令备一份洗尘礼,要尽快,一会儿直接送到谢府乔师傅那里,另外,前些日子庄子上进的果菜野味也备上些孝敬岳母大人,再取两坛清酒……这酒,佑姐你应当喜欢。”
谢佑娘目瞪口呆听着这一番安排,忽然就明白了姨母为何听到玉生要同人平分妻主也没火冒三丈嚷着教训儿媳了。
贺莱也还有别的事要同谢佑娘说,“我有事要托佑姐禀告岳母大人,还请佑姐尽快回去告知。”
谢佑娘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头。
“陛下或许今日便会宣告,许是会留岳母大人说话,还请佑姐你禀告岳母大人,想想这两日,切记不可退步。”
谢佑娘更是一头雾水,可她也答应过贺莱,想到姨母对这位儿媳的维护,她便压下疑问直接起身,“时辰也不早了,我得赶快回去。”
贺莱起身谢过,二人便在酒楼分开了。
饶是已经托谢佑娘转告了,贺莱心中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听她坦白了一些后的娘亲虽信她的话却还是难以完全习惯听她的话,更别说眼中她还只是十八岁一黄毛丫头的谢将军了。
不过,很快待在礼宾院的优势就出来了。
一散朝,朝堂上的事便在礼宾院爆炸了。
谁谁谁附和得赏,谁谁谁谏言被斥……
贺莱不需要跟谁亲近便能听到众人忘我议论起来。
那位如她所料在今日便宣布了春祭诸王回都的事,亦在散朝后便留了谢将军说话。
结果如何大概要等午后才能知道,而更具体的则需要她去谢府详细问了。
贺莱静静听着一屋子嗡嗡嗡议论的声音,瞥见角落里被排挤的几个叹着气把头埋在书案里一言不发的身影,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娘亲如前世一样被迫缺席了这次朝会,可回来后肯定又会郁结在心。
而这样的事情才仅仅是开端。
便是她大逆不道想让那位立刻下台,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更何况那位便是现在就下台,于这个千疮百孔的社会也并无多少益处。
在危楼上继续往上建楼怎么比得上推倒重建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