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一抔黄土

贺莱跟谢玉生两个起了大早往谢府去了。

昨日里就已经让人去谢府通过消息,所以两人一到谢府就在谢将军书房见到了乔师傅。

谢玉生是认识乔师傅的,当年也曾跟着学过,后来知晓他是男扮女装,这位乔师傅颇是不自在了一阵子。

贺莱也听谢玉生夸赞过谢师傅,是以见了面只有更恭敬的。

乔师傅却有些意见,她心中自然做好了要教的是位“娇弱”娘子的准备,这两日也听过贺莱美貌的名声,可美到把她们家大公子都比下去了,这也太爷们了吧。

她也不是没见过那些所谓的大家娘子,挨下碰下可能就要唧唧歪歪半天,这还怎么教呢?

贺莱见多了人,也不把乔师傅这就差写在脸上的不满放在心上,她粲然一笑,“晚辈过两日便要出城,想请乔师傅一同前去,不知乔师傅意下如何?”

乔师傅被贺莱的笑容晃了下眼,回过神后拒绝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非是容貌的事,她也不是好色之徒,只是这小娘子眼中有什么令她很是在意。

乔师傅不是爱追根究底的人,想不通便不想了,直接就点了头,“娘子若有需要的地方只管说,乔某在所不辞。”

谢将军也没有为贺莱说话,经历了昨儿一遭,她对这个儿媳就更是信任了。

虽说她一开口,乔蒙定会答应,但也比不上乔蒙自个儿乐意。

既是答应了,乔蒙就收拾了包袱先去贺府,反正这贺娘子也答应了先不提拜师的事,说是两人可以相处一段时间,双向选择,再者,贺府还有大公子在呢。

亲自看着乔师傅安置了,贺莱便全交给了谢玉生负责,自己跟着娘亲一同出了门,在半道上才分开。

礼宾院是真的开始忙碌起来了。

迎接诸王女的各项事宜都要落实,另外春祭祀礼也得安排妥当,南容如一还有宗人府的事要忙,尤其是南容文慧的婚事。

所以贺莱很快就被南容如一叫过来了。

南容如一先是看了看贺莱神色,见她看到自己也没埋怨什么的,她也松了口气,“昨儿我后来才听下人说,似是瞧见文慧从你那出来了……”

她也头疼极了,南容文慧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脾气格外古怪起来。

她昨儿个先去找他私底下同他确认,被他气得甩袖就走了,他当时看着还挺精神,没一会儿就称病了。

“唉,你就多担待一点吧,男人嘛,都是那样的。”

南容如一这般说着,就又想到石漱秋了。

她昨天是请了他的,只他家的人说去寺庙刚回来还淋了雨,到家便睡下了……要不,莱妹许是会更开心一些。

贺莱作出苦恼的样子也不接话。

南容如一宽慰了她几句就拉着她说起正事。

王女们封地近的多是一人拖家带口过来,封地远的走着走着就汇合到了一块,眼见离祭祀日越来越近,王女们差不多都是这几天到,迎宾使也该去城外驻扎了。

南容和也是头次经历这样的盛事,虽是有迹可循,却比不得先前,如今王女们辈分不一,带来的子嗣亦非都识得,再加上那位捉摸不定的性子,这其中的麻烦可想而知。

“你想去接应哪位王女?桂王你得先避开,德王家就算了,梁王也不是好相与的……”

贺莱心中是很想见到诚王,但如今的诚王还只是世女,与其专门去接待,倒不如不接待反而接触得更多。

她选了前世就有接触且同诚王关系很好的衡王女,南容如一也没有多想,还夸她会选人,衡王女最是与世无争,肯定喜欢贺莱如今只知琴棋书画玩乐的纯真性子。

从南容如一那里出来,贺莱下意识看向督察院的方向。

也不知娘亲今日在朝堂上如何。

如何?

贺成章能忍着不出声却压不下心中的怒火。

南容和真是没救了。

她因为女儿的话已经疲惫不堪无力开口,南容和却气焰高涨,不过是春祭,竟像是要尽举国之力,丝毫不为以后考虑。

女儿还说过以后天灾人祸频发,根由未尝不是在这里就种下了。

南容和说一句,下面的人就附和一句,说了这么多,竟没有一个人反对一个字,乌泱泱这么一大群人竟……如同一人。

朝中尚且如此,底下各府各州就不必说了。

她难道什么都不能做吗?

贺成章心中不断纠结着,撕扯着,而在散朝之后,南容和又留下她说话,说起莱儿要迎娶慧郡君的亲事,说起同桂王女的渊源,这让贺成章心中的天平不可阻挡地倾斜了。

她硬邦邦推却了南容和提议大办的话。

“蒙陛下看重,只家中自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如今已是破例了,历来连王女都不曾在成亲时能得姊妹们如此齐聚,她一小女,能得慧郡君下嫁已是天大的福分……”

南容和这些年已经习惯了有个人顶着自己过来,这会儿单独留下贺成章,见她一句句都是为以后考虑,都是劝她节省诸如此类令她不悦的话,她心中反而没了平日的不愉。

她毫不留情地打断,“表姐既知道慧儿是下嫁,就当为慧儿着想才是,他身为郡君,愿意以平夫而不是一人在上的正夫,这对表姐难道还不够尊敬?”

“莫要再说谢将军如何如何的事,这是我南容家的天下,我南容家的男儿愿意与她儿同起同坐,我待谢将军还不够大方?表姐难道没听亲家说朕把巡卫都城的重担都交给了她?若不是以后都是一家人,朕能如此放心?”

“还有莱儿,朕也给了她职位,便是配不上慧儿,难道还丢人了不成?本就是一家人,表姐往日也太过伤人了。”

“我看表姐气色很是不好,待会儿让御医到家中给表姐诊诊脉,只休假几天看来也不够表姐恢复的,表姐还是多休假几天,左右如今都是春祭的事,督察院也没什么可忙的……”

“……”

一段段长篇大论说得贺成章几欲吐血,往日里几乎都是公事,可眼下却是私事跟公事掺着,甚至公事也成了私事。

口口声声叫着她“表姐”,一口一个“朕”字,亲昵叫着,却一下一下狠狠扇着,这就是她南容和的恩惠?

贺成章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清楚知晓女儿口中“她认为这是她南容家的天下。”

是,这是南容家为王的朝代,可,在此之前,多少王侯已成了一抔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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