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付昭和程又洲靠着四只手,把辛尔和蔺向川所住的一层楼装扮成过年该有的样子。
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或是家属,头一次看到这种阵仗。
喜悦一下子溢满心头。
夏树给父母送了饺子,莲藕排骨汤,还有两张红包。
一来为父母送温暖,二来看望辛尔,想和大伙儿一起守岁。
挤在辛尔病房里面的人还有关羽。
夏树想向最好的朋友介绍自己的老大。
光付昭一张嘴让病房营造出一个菜市场的感觉。
惹的护士几次敲门。
“咳咳咳,长话短说,感谢各位来陪我家猫儿过年。”
付昭的意思都在保温杯的酒水里面。
夏树也想说一句,往病床靠近三步,“老大,新的一年,我们还要一起打怪兽!”
去年除夕同样在医院,熬过寒冬,打败怪兽。
眨眼间,岁月仍在流动,怪兽在明里暗里地窜动。
关羽举起可乐瓶,“提前祝贺辛老师,还有大家打怪兽成功!”
辛尔笑得很暖,似冬日寒风里的暖阳,照耀到每张笑脸上,“谢谢大家,祝各位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来,大家碰杯!”程又洲激动得差点破音。
桌上打包的美食,是每个人自发带来的。
程远航的蛋糕,小点心。
夏树的虾仁,牛肉饺子。
关羽带来的梅菜扣肉,烤鱼,珍珠丸子。
付昭订的是海鲜拼盘。
程又洲包酒水饮料还有红包。
朋友的朋友聚在一起,熟悉起来也快。
吃吃喝喝,有说有笑。
还差十分钟就转点,辛尔拿着一块黑森林蛋糕偷偷摸摸出病房去找蔺向川。
敲房门,无人回应。
辛尔伸出手握住门把手顺时针拧动。
门开了。
病房内一片漆黑。
辛尔听到碰撞的动静,急忙打开灯,发现蔺向川躺在地板上,左手抓着床单试图爬上去。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慌张,佯装放松,放下蛋糕去扶起他。
“我自己可以。”蔺向川推开辛尔的手,偏过头。
辛尔往后退,“向川,地板冷,我帮你一把。”
“我说过,我可以!”蔺向川加大力度去推辛尔。
他越是想证明自己,她越是无法假装轻松。
“腿,需要一天天恢复,你这么着急是不对的。扶一把能够怎么样?
是,你是男人,你好强,你要面子,不想让我就看见你狼狈脆弱的一面。
可我又不是外人,你一天两天不见我,还可以一辈子都不见我吗?”
辛尔的忍耐也是限度的,她更是有自己的脾气,就算蔺向川再怎么拒绝,同样有办法把他搀扶到床上。
“我可以。”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她佯装糊涂,把黑森林蛋糕送到他手上。
“新的一年,新气象,一切都会好起来。吃点甜的,心情会好点。”
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接过碟子摔在地上。
“不喜欢吃没关系,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辛尔轻哄,蹲下身捡起破碎的碟子。
蔺向川明明害怕她割伤手,强制自己收回视线,仍旧保持缄默。
“向川,我知道你故意跟我发脾气,不希望我来照顾你,看你现在这副模样。
可你要知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对你的心始终都不会变。所以——”
辛尔抬头,一滴泪划过脸颊,“拜托你不要再赶走我。”
就算蔺向川再赶她走,她也不会离开他。
“我心里的确有你,但我不可能娶你,我们永远都不会有以后。”
蔺向川语气平静的过分,眼神深得不见底,面上结了一层霜冻似的。
整个人被裹在冰封里面。
他前不久收到一条匿名短信。
齐一鸣伤害的不止是他父母,还有整个川家。
他绝对不可能娶齐一鸣的女儿,不止一个原因。
这话并不意外,辛尔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还是颤动了几下,她笑笑点头,“我知道。等你的腿好了,我会自觉离开。”
无论是气氛还是蔺向川这个人,辛尔完全不受欢迎,她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头也不回地离开。
病房门合上的那一瞬间。
蔺向川疯狂捶打枕头,双目顿时发红,垂头咬破唇的同时两手用力敲打毫无感觉的双腿。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全世界。
恨老天如此待他。
恨他自己没有保护好辛尔让她流产受伤。
恨自己成为废物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程又洲在门外听到蔺向川闷声痛哭,丝毫不敢动,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再没听到动静。
他扬起头张嘴换气,无声地释放情绪,露出笑容敲门。
“向川,睡了吗?我来给你送点吃的,还有酒哦。”
蔺向川用被子蒙住头。
“这啥声音啊,你既然不拒绝,我就进来了啊。”
程又洲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脚底板踩着东西,低头看了眼,心一沉。
“刚刚辛尔来找你,你朝着别发脾气也就算了,怎么还动手了呢?
她身体还没好利索呢,你……”
“她的右手怎么了?”
辛尔收拾碟子碎片时,蔺向川注意到她用得更多的是不适应的左手。
程又洲故意用餐具弄出动静,把剥好壳的奥龙凑过去,“快起来尝一口,这虾肉质很不错,你快……”
“你不说,我明天就去问医生。”
程又洲把奥龙放进餐盘,连抽两张纸巾擦手,斜眼去看一动不动的蔺向川。
“伤到细小神经了,挺严重的。辛尔心态挺好,这段时间也没见她怎么着,你学学人家,坚强点。
向川,什么事都不要只往坏处想,你们俩都会好起来的。”
程又洲想起来今天来医院看见夏医生来查房,问:
“你知道是谁给你介绍的夏医生吗?是辛尔,我特意问了,这夏医生是高教授最得意的学生,他手里的病人基本都能够恢复行走,你……”
“我想安静。”蔺向川声音低沉。
程又洲深呼吸,“好,你一个人好生休息。”
走之前,他忙帮关灯。
病房重新被漆黑填满。
其实这个时候蔺向川并不想一个人待着,不管是出事的第一天,还是方才辛尔出现那一刻。
他脑海总会浮现与辛尔放肆的那些日夜。
好似一种回光返照,美得让他舍不得停止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