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田阳太郎在原地焦急的转圈圈,他时刻张望着上来的路,见有人出现,便飞快的迎了上去,黑山冢在他身后不远,而他后面,还跟着两个没见过的穿跨服的男子。
该死的!这群人怎么会来!
是为三满胜也?还是为了夏油杰?
看清人的刹那,丸岛亮介脚步一顿,在思考了零点几秒后,这个成熟的男人瞬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下意识侧身挡住背后的夏油杰,并一把扯过三满胜也的胳膊。
三人就这样停在了台阶中间。
“丸岛老师,你干嘛啊?”三满胜也不解的叫了一声,不过他也注意到了那两个不认识的人,“那是谁?”
“嘘。”
丸岛亮介神情紧绷。
这群人没有统一的称呼,咒术师背地里把他们叫做[哨子]。
他们是咒术界高层直属的亲卫队,也是高层的传声筒,其拥有的权利只在御三家的姓氏之下。
只会“汪汪”吠的狗跑得倒是也快。
和老师们如临大敌般的模样不同,夏油杰不慌不忙,反正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和这群人打交道了。
咒灵操术是受到监视的,他从进入咒术界第一天就知道,对高层来讲,他是把随时会滑出手的刀,但又舍不得他的锋利,所以时不时就会找些由头来警告他两下。
向田阳太郎小跑着到三满胜也面前,迫不及待的把人来回转了一圈,想要确认他是否安好。
“胜也君,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阳太郎你别急啊。”
“我快吓死了,听说你任务出了岔子,还被人给围住了。”
“那是……”三满胜也讪讪道,“不过,夏油没多久就来救场了。”
“咳!”
丸岛亮介连忙干咳一声,然而刚入咒术界不久,还不懂大人们弯弯绕绕的两个小孩根本没接收到他的信号,更没反应过来周围逐渐僵持的气氛。
“夏油君怎么会去?”
“猩猩老师打了电话,我跟你说,当时……”
“咳咳!”丸岛亮介恨不得一手一个直接捂住两小孩的嘴。
求你们不要再在已经很敏感的神经上跳舞了。
其中一个袴服男人向前一步,他暗色的目光中藏着无机质的冰冷,像台按命令运转的机器,怀中衣服微鼓,似乎藏着短刀之类的武器。
丸岛亮介小心翼翼地道:“大人们来此,是上头有什么吩咐吗?”
[哨子]的人不轻易出现,一旦出现,必定是咒术界内部有事情发生。
男人没有理他,而是把目光对上了他身后的夏油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咒术师夏油杰,上面的大人们正在等你,请和我们走一趟吧。”
黑山冢试图上前辩解,却被另一个袴服男子给拦了下来。
“黑山老师。”他似乎看出了黑山冢的心思,神情冷漠,“大人们只准备接见夏油杰一人。”
“没关系的,黑山老师,我去一趟就是了。”
夏油杰无所谓的笑笑,让黑山冢的愧疚又深了几。
是他让夏油杰去善后,才会让人被高层找上的。
“两位,带路吧。”
袴服男子闻言,便一左一右把夏油杰夹在当中往前走,看着不像引领,倒更像在押送犯人。
目送三人远去,三满胜也忍不住心中好奇:“猩猩老师,那两个人是谁啊,他们找夏油有什么事?”他明明都做好了回来后先被敲打一番的准备。
“你闭嘴!”黑山冢凶了他一句,他现在的脸色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像座黑沉的山,“都是你惹出来的祸。”这样想着,他抬手给了三满胜也一个暴栗。
“现在怎么办?”丸岛亮介问。
“只能先等了,等夏油回来再说。”黑山冢答。
被高层约谈可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们也只是一群久居人下的打工人,并不能左右高层的决定。
高层开会的居所不是固定的,他们所待的地方会跟随天元大人结界的变动而变动,除非有人带路,不然很难找到。
比如今天,就是栋被树林包裹,看上去形似仓库的小楼。
袴服男子拉开大门:“请进吧,大人们已经等候许久了。”
楼内的空间被无限延展,昏暗的蜡烛只能照见脚下的路,纸拉门围着夏油杰形成一个有缺口的圆,而整个咒术界最有权利的那帮人,就端坐在这些门的后面。
“特级咒术师夏油杰,你对于让一级假象咒灵[钟梦]在近百名普通人面前完全显现这件事情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老者神情藐藐,声音犀利如针,可夏油杰总觉得他们说话,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在尖叫。
“你让一级咒灵混淆了近百名普通人的记忆,你违背了咒术师不得伤害普通人的咒术规定!”
他们不需要夏油杰的解释,只要能单方面给他定罪就够了。
“不让咒灵混乱那些人的记忆,难不成各位大人们终于想把咒术界的存在宣告出去了吗。”
低垂的睫毛隐去紫瞳里的厌恶,夏油杰扬起如沐春风的淡然笑容,他还是那个待人恭敬,辞色温和的特级术师,与他相处的人,谁瞧见了不得夸上一句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伪装已经深入了夏油杰的骨髓之中。
然而那群盘踞在咒术界高位已久,将行就木的老人们却不吃这一套。
“不要为你犯下的错误找理由!”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而这次开口的是个女人,“夏油杰,你是准备公然挑衅我们的权威吗?”
“不过就是些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声音似男又似女,“哪怕放着不管他们也会很快忘掉。”
普通人难道就不会思考吗?又不是没有脑子的猪猡。
但夏油杰也懒得解释,反正这群人只不过是想就着这件事敲打他一番罢了,顶多浪费一下午在这里听他们废话。
等说完就能回去了。
高层的人怕死,他们永远只躲在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一个个比下水道的老鼠还见不得光,看似满座的背后不是用术式形成的傀儡,就是用来传输声音的咒具。
烦人的声音像是无孔不入的光,让夏油杰恨不得把这些源头全部掐断。
其实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循着背后的踪迹把人弄死,轻而易举,像捏是一只蚂蚁般简单。
可那又怎么样,弄死了这批保守派,难道就没有别人上位了吗?这些嗅觉灵敏的蝇虫一旦尝到了权利的甜味,就谁也不会想要放手。
改革咒术界?他为什么要做那种又多余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厌恶现状,却也没想着改变,不过是因为现在的他无处可去罢了,咒术界再怎么糟糕,也勉强算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别忘你自己的身份,保护普通人,维持咒术界的安宁,祓除咒灵才是你应该做的。”
“你要看清自己的身份地位,没有我们的赏识,你这个特级便什么都不是!”
纸是洁白的,经过一系列的浆洗和漂白,黏贴在被打磨到没有一丝木刺的门上,可这样也遮不住这些人丑恶的脸庞。
被拉开的一条小缝,夏油杰勉强可以窥见背后人的半分真容。
干枯的手形似鸡骨,身体上布满了深色的老人斑,看上去像结块的肉瘤,眼皮已经完全失去了张力,连带着脸上的皮肤一层层耷拉下来,整个人缩在一起,衣服似乎比人还大。
像颗腐坏发臭的橘子。
晃眼的烛光照着人越发压抑,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喋喋不休,宛若夏日的蝉。
石块很小,砸在身上不疼不痒,但是架不住数量众多,夏油杰能感觉到自己逐渐腐烂的灵魂里,散发出熏人的恶臭,引来众多苍蝇的窥视。
影子里的黑暗蠢蠢欲动,却被夏油杰强压了下去。
好恶心,好想吐。
怎么还没结束……
等夏油杰脚步虚浮着从小房子里出来时,已经是两小时以后了,带他来的男子还尽忠职守的站在门口。
喉咙不断滚动,酸水连带着咒灵玉恶心的味道反了上来,夏油杰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大吐一场,但绝对不是在这里。
手机铃声忽然想起,叮叮当当的,仿佛清泉落下的声音,悠竹摇曳,唤醒了夏油杰浑浊不堪的神志。
他的眼中出现了一道光。
是谁——
[杰最近在干什么?]
[有没有再找到新的好吃的甜品店?]
[还记得上次说要来我家打游戏的吗?]
附图是一张隔满了游戏机的照片,PS2、NGC、GBA的主机手柄,就连已经停产的第一代GameBoy也有,光盘卡带放了一篮。
还是这么叽叽喳喳的模样。
夏油杰失笑,然而现在的他实在没心思回应,刚想把手机盖合上,又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又来了,这回是五条悟的一张自拍。
小少爷似乎站在很高的地方,背景只有湛蓝色的天,他手里捏着那副中华街算命先生才会佩戴的小黑眼镜,风吹乱了他张扬的发。
他眼中盛着宁静的笑意,像是在和他对话。
心静了……
耳中只剩下远处缓缓淌过的溪流,轻飘飘的,静悄悄的,落在和煦的微风里,黑发被吹起,与地上洁白的小花交织,所有的烦躁被柔软的花瓣托起,在白鸽的翅膀下渐渐飞远。
夏油杰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弯起。
“悟……”
少年人呢喃着好友的名字,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着。
“真是的……”
活着的生命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
浑白的咒力一闪而过,夏油杰猛地回头,目中所及,只有天上缓慢飘动的白云。
是错觉吗?
会议室里,高层们还在讨论。
“夏油杰现在是越来越不好控制了,不能让他再吸收更多强大的咒灵。”
“那那些出现的特级怎么办?”
“不是还有五条家的大少爷吗?”
“那位像是会任劳任怨干活的人吗?”说话的人突然怒了,“每次让他去做点事,搞得我们好像在求他出手一样。”
“九十九由基呢?”
“谁知道她现在在哪?那女人别的不行,甩人的手段倒是一绝。”
“当初就应该直接让禅院家把夏油杰收养了,也不至于现在手里连根牵住他的绳子都没有。”
“我记得他不是还有个养父?就是嫁进禅院家的那个男人,把持住他不行吗?”
“有什么用,不过是个一级术师,他老婆甚至只有三级。”
“就没有更大的筹码吗?”
“轰”的一声巨响,破空声席卷着爆炸把离过道最近的两个纸拉门打得粉碎,背后的身影就像是照见了阳光的吸血鬼,尖叫过后,变成了一堆齑粉,只留下一张符咒。
“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老子啦!”
来人从登场开始就尽显嚣张,他穿着高专最原版的校服,直筒型的裤子衬得他一双大腿又细又长,五条悟摘下眼睛,名震咒术界的六眼完完全全暴露于人前。
他面若霜寒,举手投足间带来的压力让人为之一颤。
现在的他早没了和夏油杰插科打诨时的模样。
“‘六眼’来此有何贵干?”两张符咒被五条悟霸道的咒力撕了个粉碎,其他纸拉门背后的人一转之前的态度。
五条家的继承人,“六眼”拥有者的身份何其尊贵,哪怕是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
就像刚开始的两个,能抵一条命的人形傀儡符咒可是极珍的稀缺品,可被五条悟泄愤破坏了,他们也不敢多吱一声,只有自己咽下苦果。
“老子只是来通知你们的。”
卷起的风吹灭了蜡烛,五条悟振振的声音清晰的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
“夏油杰,那是老子看上的人!”
“还轮不到你们这群老东西来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