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夜月不用害羞嘛，大家都是大男人，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啦。”
村民中，有人爽朗地笑道。
“哦哦，夜月哥哥也要药浴咯。”
一帮凑热闹的小孩兴奋得手舞足蹈。
“不过啊，夜月这孩子也忒像个女娃了吧？这要是把头发放下来，我还真不敢正眼瞧他，不然就要被家里的母老虎罚跪个三天三夜啊。”
人群中，有人在窸窸窣窣地谈论着。
夜月裹着布巾的身子缩得更紧了，将委屈巴巴的目光投向了石昊。
石昊叹了一口气，随后便瞪大了眼睛，气鼓鼓都来到围观的村民面前——
“赶快都散了吧！没看到人家夜月很困扰嘛！人家药浴关你们啥事啊？这也要凑热闹！”
“诶？大家都是大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面对石昊的叫喊，村民们不情愿地哄散，一边碎碎念。
“夜月，”石昊一边赶人，一边回头说道：“我们就先回避了，你安心修炼吧。”
“等等。”
突然，石云峰出口。
“药浴之时，需要有人严格掌控火候，否则会出大问题。”
“额，也是……”
“小石头；”石云峰突然看向了石昊，“你之前也进行了数次洗礼，对于火候的把握应该不成问题吧？”
石昊怔了一下。
话虽如此，但……
石昊下意识地瞥了夜月，发现他也在瞄着自己，然后点了点头。
看样子，应该是默许了吧。
“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石云峰拍了拍石昊的肩膀，让后背着手，和一众村民一起，逐渐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石昊总算吐了一口气。
“好了，现在没问题了，你尝试着进去吧。”
看到石昊主动将身子背了过去，夜月也不拘泥，借着梯子缓缓爬上了顶盖处，然后，缓缓将布巾褪下。
面对鼎中犹如岩浆般的药水，他还是不禁咽了咽口水。
没有退路了，这是必须迈出的一步！
下定决心后，只见夜月深吸了一口气，便“噗通”一声，跳入了炉鼎！
一下水，恐怖的温度下，伴随着的是钻心的灼烧之痛！
一瞬间，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同时刺进他的肌肤！
原本白皙的肌肤霎时间通红，有种将要被融化的错觉！
“啊啊啊啊啊！”
肉身上的痛楚，让夜月不可避免地叫了出来！
石昊的心神猛然一颤，回首望向在鼎中苦苦挣扎着的夜月，惊呼：“夜月！我马上拉你出来！”
但是，夜月露在水面的脑袋，却是摇了摇。
不要？
石昊额头上满是冷汗，看着煎熬中的夜月，他仿佛也置身在了那犹如热锅般的炉鼎中。
这，这是他不得不迈出的一步，如果没有一副坚韧的肉身，他甚至无法踏上修行，更无法保护自己！
这是，这是摆在无法通过修炼搬血境增强肉体的夜月面前，唯一的选择！
可是……
真的有这么做的必要么？他本就不应该和自己一样吧？
现在的夜月，正在因自己而受苦；因为药浴的建议，便是自己提出的啊。
是自己荒唐的论断，让他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苦楚么？
凭什么，凭什么要求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柔弱之人，去担起无谓的坚强啊？
石昊的手紧紧攥着，夜月痛苦的声音愈发弱去，但他的心，却不得安宁。
“对啊，根本不需要逞强……”
石昊突然念念道。
“如果，如果他不能自己保护自己的话，那就由我来保护不就好了吗？”
“守护者没有守护的对象，变强还有什么意义呢？”
突然，石昊的声音，从喃喃自语，变成了大声的呼喊——
“所以，不需要你在勉强了，夜月！我决定了，只要我……”
最后的一句话还没完全落下，鼎中的变化，却出乎了石昊的预料！
不知何时，水面之下，悄然出现了一个漩涡。
整个鼎的内部，似是正在被一股力量调和着，宛若一体。
正处于中心的夜月，眉头紧皱着，神色依然很痛苦；但是，已经不再声嘶力竭地发泄了。
他屈身弓腰，收缩着自己，双手环扣着双腿，犹如一个在母亲腹中沉眠的胎儿！
这，是在……涅槃？
石昊的眉目微颤，一时间竟然忘却了自己的目的。
只见炉鼎中，金红的药水正在渐渐褪色，其中的药力，正化作深邃的细小丝流，汇聚如漩涡之中！
下一刻，宛如反哺一般，漩涡陡然上升，将澎湃的能量尽数倾洒在了夜月的身上！
一时间，夜月面色骤变，露出了咬牙的姿态。
能够在药浴之中顿悟涅槃，这固然了得，但也并不意味着痛苦的减弱。
恰恰相反，这种为了榨干药水中，每一丝药力的行为，只会让他承受更加剧烈的痛苦。
不哭不喊，或许，只是为了让某人能安心吧。
他或许喜欢依靠信赖之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必须是个累赘！
“决不能，决不能在软弱下去，给别人添麻烦了！”
这是来自夜月心底的，无声之誓！
或许，是他的心意，无形之中感染了石昊。
悄然间，炉鼎外心急如焚的石昊，最终选择放下了执念。
…………
随着炉鼎中的颜色逐渐趋于冷淡，药力以几近被夜月耗尽。
只见，他原先通红的皮肤上，逐渐出现了别致的纹络，那似是狻猊纹，又似是一朵绽开的血之花。
他的眉目已渐渐舒缓，看起来已经不再惧怕那滚烫的水温了。
最危险的时段已经过去了，石昊，也总算能长舒一口气。
在那时，没有出手，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吧？
石昊暗暗心想。
事后再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不禁会感慨命运的玩笑，究竟是会有多么恶劣。
蓦地，夜月放松的神情，突然紧缩了起来。
体肤上，那象征药力的纹络，突然，变成了兵戈与恶灵的形状！
水面，骤然沸腾了起来！
只见夜月脸上青筋凸起，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颈！
他看上去无比痛苦，却不论如何，也无法睁开眼睛！
石昊没有放下的心，又一次被悬上了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