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荒凉的山上他们一如继往地生活

幻雪山上,雨后初晴,天刚麻麻亮时吴刚醒来了,醒来的他回忆着月宫中机械的生活,如果现在还居住在月宫,那就到了起床到后院砍树的时光了,举着一把永远不能朽坏的斧头,拼着命地砍下去,可是砍了上万年也没砍断过一棵树,圣母施了魔咒的树无论他怎么砍都是随砍随合,而他别无他法,注定了成为月宫的砍树匠就只能永恒地保留着宫匠之心,他被施了魔咒的斧头像阴影一样纠缠着,挥之不去。

虽然已在人间醒来,砍树的阴影还是像魂魄一样跟随着他,让他一睁开双眼第一件跳跃在大脑中的事情就是砍伐,他不想一直做那个机械的砍伐匠,也不想呆在除了砍伐他就不能再去做任何事的月宫里。

每天除了吃饭时候他能稍作休歇其余时候他只能贡献给那把寡妇般无人问津的斧头,他是什么似乎永远也找不到答案,答案是幻雪山上居住着众多野蛮尚未开化的妖人,无论男妖女妖至少他们活得舒畅凭心所往,想做什么根本就没人会跳出来阻止也不会有人来非议。就算非议妖人们反正也听不到,也不愿听,他们我行我素。想在哪里屙尿就在哪里屙尿,整座幻雪山都是他们无往不来的天下,天下如此之大比如黄沙,可是哪里黄沙又不埋忠骨呢?哪里的黄沙不养人呢?

吴刚醒来,麻溜起床后站在自家院子里,仰望着毫无动静的天空,沉默地独自伸伸腰,踢踢腿,自语道:腿还是自己的腿,手还是自己的手!仿佛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的手和自己的腿有多重要,现在的腿和手完全属于他自已,以前在月宫里每天早晨他都被迫着拿起那把施了魔咒的斧头,只要拿起那把斧头他就身不由己拼命地砍树,最后树砍不死他也不死。每天闹钟一样机械地响着,日子都是属于别人的,只是让他来过着。

清晨醒来的吴刚,瘦削身板异常灵活地在洞穴外面草地上翻腾了一阵,拿几个属于妖怪们才能练习的花架子,口里喷出一股股黄色烟雾,小妖们端上热腾腾早餐,无非是粮果蔬根混搅在一起,粗衣布食的生活照样过得津津有味,何须海中珍羞天上飞地上跑的锦衣玉食,他穿着青灰布服走上山来,手拿着折扇,对着松树去屙尿。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圣姑出现在他背面,原来圣姑清晨起来,黑狗跟着她在荒野中转了几圈,圣姑采食她日常喜爱的野果,饱食后十分无聊,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只是混沌地招呼黑狗去把那些还在睡懒觉的小妖们都撵出来,毕竟雨后初晴,太阳光白花花照耀大地,圣姑感到精神百倍却找不到发泄之地。当她看到吴刚站在松树下屙尿后也不觉得多么尴尬,毕竟之前她只是布满色泽的玉壶,修成了人性不过是未经启蒙的混沌女妖精,作为幻雪山上一只荒凉无助的野妖来说,那有什么好羞涩的,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吃了五谷杂粮都要排泄,这是人伦,这样的人伦也是她作为一只野妖精渐渐悟到的。

尽管像她这样初次为妖的想法中还存在着诸多蒙眛,但她却早已领悟到男女有别,毕竟造物之始就生长着不同器官,于是她耶揄式地斥责道:修的是道,行的是驴事!

圣姑斥责着背过身去,虽然她还不知道太介意但男女有别让她最初的豪眛有了一层捅破纸巾般的意识。她掉头背对着吴刚感觉到脸庞上略有热焰,不过瞬间就消失了。

吴刚对圣姑有一种不可言传的亲近,毕竟都来自月宫,仿佛他乡遇故知般地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作为近邻又都是蛮荒时代的妖人,大有同病相邻的感慨也有同仇敌忾的豪气。

蛮荒时代的妖人,他们的行径当然也是蛮荒的。

圣姑在月宫时只是物件,虽有灵性却尚未幻成人形。因此她并不知道吴刚曾经在月宫砍树,但她自从知道吴刚也来自月宫后就对他有格外的亲切,得知吴刚因为被罚砍树每天机械地孤独地只知道砍伐时,滋生了无限同情。

幻雪山上妖人们掘穴而居,他们不像普通百姓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不劳作每天吃的都是现成的,现成的山泉野果兽类毛虫凡有精血之物结蒂成果之物他们都吃得不亦乐乎。凡正饿不死他们,况且他们都在修习许多通天入地的法术,也算得上是神通广大。

嬉笑无度大致上成为幻雪山上妖人们特立独行的民风,朴实而又原始,混沌初开,人类也生存在蒙昧之时,许多智慧和教化礼仪尚未形成,道德风范正在历史的长河中缓慢酝酿,就连天上各宫各殿的神仙们都未形成系统的文明。

蛮荒时代的的神仙、妖怪、鬼魂、人类生活在茫然宇宙中,他们的行为却是如此的荒唐、荒诞、滑稽而不可理解。作为幻雪山上的群妖来说,他们连人话都说不清楚,全都在漫长的学习和领悟之中,虽然人间秩序早已分出了三教九流各行各业各类各别,尽管世间已经五花八门但是妖人们依然只能算作野妖----就是妖人的最初形态,鸿蒙未启之初,保留着太多愚蠢的行径。

雨后初晴,绵延数百里的幻雪山雾岚升腾,鸟鸣空谷,鱼翔浅底,山风缓慢吹来,雨水洗涤后的林荫闪着迷人光芒,不时有妖人和鬼魂们爬上树梢仰望天穹。

不时有野兽毛虫们各归各业筑洞修穴,不时有飞鸟划过天空撒下稀稀落落的鸟屎,史前的流水清澈得宛如光滑的绸缎,幻雪山风景优美溪流纵横,山凹里交错着数不清的山谷数不清的丘陵和星星点点的“盆地”。

得天独厚的幻雪山聚集了天下最多的妖人最多的鬼魂,他们往来频频生生不息互相扶持着居住在混沌无知的乐土上。

快乐和自由成为每个妖人追求的终极目标。

圣姑看到吴刚站在松树下屙尿她其实也想找个地方去方便一下。男女有别在她的意识里已经萌芽但是那颗稚嫩的芽刚刚冒出柔弱的芽尖。

换句话说她大脑中正在形成的男女有别类似于刚刚形成的意识形态,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甚至夭折在半途,她的纯洁始终保持着在月宫里作为一只玉壶时的纯洁,只知道散发着淡淡光芒被圣母每天不停地抚弄和把玩着。

圣姑伸手拉了拉自己拖曳着的长裙,那天圣姑穿着的长裙一直从她的脚上拖曳到数十米之外,使她的形态看起来十分古典和温婉,对于法术无边的她来说想穿什么无非都在意念之间,甚至瞬间变换。但她穿著的不是绫罗绸丝粗布麻衣,而是流云飞絮幻化而成,形似而神不似的衣着打扮,产生了虚无而又迷惘的美。

只要她喜欢,她能够穿着世间绝无仅有的衣裙出现在幻雪山上,尽管那些服饰很多时候与她的身材并不相符,或者与她亦妖亦仙的气质并不搭配,但是她凭借自己的审美和幻想变化着身上各色各类的衣着,随心所欲中透出了纵横万里般的野性。

吴刚感慨着:呵呵,她真的好美。

圣姑的脸庞如凝脂般闪着月华似的光芒,又有着玉石般的晶莹,她的鼻梁、嘴唇、眉眼和额头都恰到好处,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羁绊,身材修长让她行走时宛如弱柳扶风,脸上愉快的神情让她看起来健康又迸裂着无限的青春活力。

吴刚不得不继续感叹着:呵呵,世间绝无仅有,这样的女人无论在哪里都让人神魂颠倒。

圣姑缓慢收缩了她的长裙,毕竟太长的裙袂在山风吹拂中容易飘浮容易让她行走的脚步失去了稳健,她把裙袂幻化成最得体的模样,婷婷玉立地站在吴刚身后蒙着嘴傻笑着,继续说道:看看你做的这些驴事,怎么能跑到松树下去随便屙尿?

吴刚伸手拉着裤头系了又系,面不改色心不跳,在他的意识里当着我们的面行个方便压根也算不上什么不得体的事,幻雪山上的妖人们谁也不知道更多的羞涩。他掉过头淡然地问道:什么驴事?尿急了不能让它装在肚子里,装在肚里泡坏肠子,小娘子难道一生中从不做驴事?圣姑嬉笑着回答:“念你也是半仙半人,会些法术,在咱们的山头上污染环境,难道你不知道羞耻!”

吴刚叹息道:小娘子着急忙慌贼拉拉地跑过来,难不成没见过男人屙尿,有本事你也找个地方自行方便去,别在那里瞎叨咕,什么驴事不驴事?想骂人你就骂出来,何必如此矫情呢?

圣姑化出一张端正厚重的椅子,盘腿兀自坐下,挥手道:滚,我懒得跟你废话,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吴刚厚着脸趋上前来,化出另一张椅子坐在圣姑身边笑道:今天天气真好,如果还想和我争斗法术,不妨放马过来,绝不躲避。

二人絮絮叨叨攀谈了一些可有可无虚无缥缈上天入地无法无天的荒诞话后,诸多小妖怪懒散地爬上山来,大家在山坡上东一堆西一浪地到处扑腾,喧闹起来,阳光越来越明亮,又是一天好时光,远远的鬼魂们也钻山越岭扶老携幼,全都从荒凉的巢穴中钻了出来。

毕竟雨后初晴,空气新鲜,阳光明媚,注定了幻雪山又迎来了十分热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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