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慕柏紧皱着眉头,拳头攥得嘎吱响:“你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她们怎么敢!”
“她们有什么不敢的?待我横尸郊外,杀手散去,杳无痕迹。即便母子俩有嫌疑,无凭无据的,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哥哥马上要及冠了,父王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她们的耐心告罄。除掉了我,我那善良单纯的哥哥,到头来不是任她们宰割?”安雅郡主恨得咬牙切齿。
哥哥不察之下,着了她们的道,染上了脏病。如果不是运气好,遇上了小叶子,只怕此时已经……即便没有身故,一身的脏病也会被那母子俩捅出去。流连楚馆,品行不端,一身脏病的哥哥,世子之位如何能保得住?
“那些杀手,你打算如何处置?”顾夜的手,轻轻搭在安雅郡主的手上,拍了拍,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你不是一个人,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安雅郡主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道:“送顺天府,让府尹秉公处理吧?”
褚慕柏迟疑地道:“恕我直言,顺天府尹跟庆王府上有来往,只怕这事未必能定那对母子的罪!”
“我也没指望一下子把那对母子打进泥里,钝刀子割肉,才会疼得长久,不是吗?”让那对母子痛快的死去,太便宜他们了!安雅郡主脸上现出一抹狠绝。
顾夜想了想,觉得复仇的事,还是由她本人来为好,便道:“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你尽管开口!”
“叶儿妹妹,有没有一种毒,连太医都查不出来,却一点点让人加重病情,最终不治的?”安雅郡主想起心中的怀疑,忍不住开口问精通药理的顾夜。
顾夜想了想,道:“太医查不出的毒,我所知道的就有四五种。安雅怀疑你母妃,并不是真正得病身亡?”
安雅郡主沉重地点点头,继续道:“如果有药渣,叶儿妹妹能不能判断是哪种毒?”
顾夜点头道:“应该可以!”
安雅郡主从自己的随身荷包中,翻出一小袋已经干了的药渣。为了提醒心中的仇恨,她每天都会把这药渣带在身上。
顾夜轻轻嗅了嗅,又用舌头舔了舔,取出烧杯、滴管,细细地查验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这药渣中,没有发现任何毒素!”
安雅郡主睁圆了眼睛,挣扎着朝她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连声问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没毒?叶儿,你是不是弄错了?你再仔细查查……”
褚慕柏上前扶住了她,柔声安抚道:“你别急!小心把伤口挣裂了。小妹,你再仔细看看?”
“安雅,你冷醒些!药渣没毒,并不代表不能使人丧命!你跟我说说,你母妃病重前和病中,都经常吃哪些东西?越详细越好!”顾夜查看了她的伤口,轻声安抚她的情绪。
安雅郡主怔忡了片刻,道:“你怀疑毒是下在母妃日常饮食中的?不可能,母妃生病的时候,我跟母妃同吃同住。她吃的东西,我都吃了,而且吃得比她还多。为什么我没事?”
“你先说说,你和你母妃餐桌上,经常出现的饭食,有哪些。”顾夜心中隐隐有些方向,追问道。
安雅郡主仔细想了想,道:“要说经常出现的饭食,应该是兔肉了吧?母妃喜欢吃刚长成的嫩兔肉,无论是炒、烹、烧、煮,都喜欢。母妃生病后,有大夫说,用兔肉炖汤,每日食用,能强身健体。每天的餐桌上,都会有一碗兔肉羹。”
“问题就出在这兔肉羹上!”顾夜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可是,这兔肉羹我每天也都吃啊,为什么我一点事情都没有?”安雅郡主迷惑不解地问道。
顾夜叹了口气,道:“兔肉单食,对人的身体自然有好处。可是,兔肉跟人参相克,长期共同服用,会产生毒素。对身子孱弱的人来说,无异于致命的打击!”
安雅郡主用颤抖的手,指着那袋药渣,眼泪缓缓地滑落:“那药中,太医给开了补身子的人参。你的意思是……母妃的死,跟那贱/人无关?而是死于食物的相生相克原理?”
顾夜紧紧地抓住安雅郡主的手,声音中的坚定,能够安抚人心:“冷静,安雅!你母妃死于食物相克是没错,可那对母子未必就是无辜的。”
“是啊,是啊!”褚慕柏也开口了,“那位建议你母妃多吃兔肉的大夫,就挺可疑的!一般来说,重病的病人肠胃娇弱,都应该以清淡为主。他却建议你母妃顿顿吃兔肉羹,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安雅郡主眼神重新变得清明了,她点点头,道:“对!你们怀疑的没错!一定是那贱/人,明明知道兔肉和人参相克,故意找来大夫串通起来一起害我母妃!我一定会找出证据,让真相大白于人间的!”
安雅郡主不想回府看到那对母子伪善的面孔,决定暂时留在庄子上养伤。等伤口稍微愈合一些,再转到母妃留给她的庄子去。
褚慕柏决定留下来照顾她。安雅郡主满面通红地道:“谁要你多事?你个大少爷,吃穿用度还要别人照顾呢,你会照顾人吗?你回去把蓝莹和红蕉给我送过来就行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跟我共处一个庄子,小心带累你褚五少的名声!”
“这庄子上的下人,都是原来的老人,谁知道当不当用。我怎么说,也算这庄子主人的哥哥,有我镇着,拿些下人才不敢偷懒。我怎么不会照顾人了?你刚刚喝的蜂蜜水,还是我给你冲的呢!”褚慕柏觉得自己即便离开,心也依然会挂念着庄子上的人,不如就留下来。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搂也搂了,抱也抱了,共处一个庄子又算什么。庄子上房子多了,又不是共住一间屋子!等你伤势好些,我就去登门求亲,看别人还有什么话说!”
褚家人都是有担当的,三年多以前,因为他的别扭,坏了人家小姑娘的名声,三年以后他要给她一个迟来的名分。
安雅郡主眼眶红红的,脸颊也红得跟喝了酒似的。她的手指在被子上画圈圈:“我的名声不好,只怕你家人……不会同意的!”
“我同意!四哥和六哥也是同意的!我娘不是那种只注重表面的人,她见过你多次,对你印象还是不错的。家里我娘说得算,她同意了,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安雅,你就放宽心等着做我家五嫂吧!”顾夜在一旁笑嘻嘻地道。
安雅郡主红着一张脸,患得患失地道:“那个……褚小五,你还是跟叶儿妹妹一起回去吧!如果让君夫人知道,你留在庄子中照顾我,肯定会觉得我不知羞,不识大体的。”
褚慕柏想了想,道:“我一会儿先跟小妹回去,请示过母亲后,再回来看你。还有那几个杀手,我会帮你把他们送到顺天府。有我们镇国公府出面,顺天府尹即使想包庇那对母子,也不敢明目张胆。”
看着高大的褚慕柏,安雅郡主莫名感到安心。或许,她的心中,一直都在期待有那么一个人,能够陪她一起共同面对风雨,让她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好,那就谢谢褚五哥了!”安雅郡主垂下头,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声音中有着她从未有过的温柔和顺从。
回到京城,兄妹几人分头行动。顾夜去了庆王府,寻到在书房苦读的庆王世子,轻描淡写地告诉了他安雅郡主受伤,在她的庄子上养伤的事情。
安雅郡主怕哥哥担心,耽误他明年考明经科,特地嘱咐顾夜,不要把自己受伤的消息告诉哥哥。顾夜却觉得,既然报官了,到时候官府肯定来府里拿人,与其让他从别人那儿得知,不如实话实说。
不过,她没有把当时的惊险说得那么详细,只说她跟安雅一起在庄子上打猎,遇到匪徒,幸好她身边带了暗卫,哥哥们武艺超群,才没有让贼人得逞。安雅郡主因为保护顾夜,受了点小伤,不愿意回府,便留在庄子上养伤。
庆王世子知道自家妹妹,连多看那对母子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理解她不愿意回府的理由。小妹受了伤,回到府中反而让人有机可乘,留在外面也好。再说了,褚家姑娘的医术好,留在她的庄子上,他也能放心。
庆王世子放下书本,带着妹妹的另外两个丫鬟,朝着府外而去。庆王的侧室假惺惺地询问:“世子,你这是带红蕉她们去哪儿?你要是需要丫鬟伺候,可以跟我说,我拨几个颜色好的给你……她们毕竟是你妹妹的丫鬟,传出去可不好听!”
“佳姨娘多虑了,妹妹的两个丫鬟受了点伤,身边无人伺候,我不过是给她送两个伺候的人过去而已。”庆王世子从那人假惺惺的面孔上移开视线。
想起顾夜所说,那些杀手是冲着安雅去的。到底是谁派去的,那还用猜吗?想起自己还未曾治愈的病症,想起安雅这些年所承受的委屈,庆王世子恨不得生食其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