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楚君山没有听错的话,落在他耳畔的这道声音中不含着任何情绪,如凌烈的霜雪一般,单纯而冷淡的存在着。仿佛他们现在所处之地并不是阴冷森寒的深渊,而是温暖的室内。站在这里的,也并不是那两个衣冠整齐的人类。与庞大的塔伦多相比,一旁的楚君山显得异常渺小。
可是,他并没有任何面对危险的恐惧一一而是微微仰着头,以一种异
的目光望向梁星渊。
半晌,他才忽然轻轻的笑了一声:“那你是来复仇的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目光却极其明亮,专注地望着梁星渊那张没有什么感情的脸,像是要
冰冰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属于“平静”范围的其他情绪
可是,出乎楚君山的意料,梁星渊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只是安静地凝视着楚君山浅色的眼睛,两人之间,仿佛多了
一个隐形的沙漏,正在一点一点的倒计时一
几乎在下一瞬间,楚君山的身影就退出两米外,几乎要化为一道白色的残影。
.....别忘了,楚君山回归这条世界线之后,身体上曾经消失过的强体能力也重新归来。
他的移速、攻击力,与身体的承受能力甚至精神值,都属于当初所有人类玩家之中的佼佼者,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在此项上与他媲美这也是楚君山除却手中魂刃之外,最为强大有力的武器。
梁星渊微抬的眼眸轻轻眨动,几乎是下一瞬间,身下的触手就像是被激活了一般,重新获得了某种名为生命的活力,朝着楚君山的方向飞奔而去。一束束莹蓝色的光带在他们身间形成了唯一的阻障,楚君山灵活地在光带中穿行,触手便跟着他的身后绕来绕去,简直令人眼花缭乱。要那间,空气中飘动的光点仿佛受到了某种阻力,听凭深渊主人的命令,在原地待命不懂。
蓝色的光点映亮了楚君山的侧脸,将他挺拔立体的五官映出半边淡色的阴影。
终于,在触手与人类的追逃之间,楚君山却忽然慢了下来,停驻在了某一条光带身前。
他停下来的太过突兀,而身后的触手想要急速停止,却仍然避闪不及,朝着楚君山直直的撞过去!它们会将楚君山撞成碎片的!
孱弱的人....苍白的人类....怎么抵抗得住他的攻击?!!
几乎是下意识地,梁星渊的瞳孔微缩,那几条触手简直纠结得要打结了!
下一刻,在触手即将撞上楚君山的身体时,对方的身体仍然不躲不避,似乎想要看一看梁星渊的反应一一楚君山在赌。
他不会的。
这只怪物,不会忍心伤害自己的。
果然-
下一刻,梁星渊的那两条黑色的、布满花纹的触手堪堪停在了距离楚君山眼睛不足一掌距离的地方。....赌对了了
楚君山微微抬起头,目光越过颤抖不休的触手,望向梁星渊。
“真没想到,你就是当初那只小怪物。”他似乎在回忆以往的一些什么记忆,顿了顿,才再一次开口,“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可是,他还没说完,就看见方才停驻在面前的几条触手倏
手倏地调转方向,缠在他腰间,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推力
人身后传来
他的双脚在一瞬间腾空而起一
触手重新将他卷回了梁星渊身边!
方才的那些追逐仿佛只是爱人之间的亲昵打闹,他们能够追逃这么久,完全依凭梁星渊的放水。
“楚君山。”这一次,楚君山才终于从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些名为“愤怒”的神色,梁星渊的眼睛里闪动着黑色的光泽,仿佛惊涛骇浪之下涌动着的海底火焰,“太过分了....”
楚君山讶然,还以为他在说之前自己曾经在另外一条世界线上,杀死过他一千次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怪物是你....可是,梁星渊却没有给他再说完的机会,失去辩驳机遇的楚君山被两根触手亲昵地缠绕在腰间,使他微微地仰起身子,承接上了梁星渊略带惩罚意味的亲吻。尖锐的齿列磕撞着,谁也没有留有余地,像是在通过亲吻的方式发泄不满,来侵吞彼此的存在。
那些汹涌澎湃的情绪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
楚君山很合时宜地闭上了想要便捷的嘴,那些不老实的触手缠绕在他的四肢、躯体,甚至还有更为深入隐秘的位置上,仿佛在他身上罗织了一张无形的网,让他最好永远都没有机会离开。“....我并没有说这个。”在亲吻的间隙,梁星渊在他唇边轻轻的呢喃着,“为什么不躲?”
楚君山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挑起眉,还未来得及回答,梁星渊接踵而来的亲吻就将他想要过了许久,
楚君山直直地看向梁星渊的眼睛,仿佛在他的目光之中,所有的情绪都无从遁形。
他才找到机会:
“你就想说这个?我杀你了一千次,你不在意吗?”
而那双黑色的眼睛也未曾避让,他就像是在表达一个承诺,或者是一个比承诺更加坚固的东西......我早就知道了,那把刀上,有你的气息。“那柄杀死他一千次的细长兵刃上,有楚君山的气息。
那是一种来历不明的熟悉感,虽然他很疼,几乎难以忍受,每一次好不容易重新获得生命就会在很短时间内,再一次被他杀死,但这样的熟悉感却成为了让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身体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一一
塔伦多,你不能杀死他。
甚至连反击,他也做不到。
昔日鲜明的疼痛,他已经完全忘记,可是那双明亮的浅色眼睛,仍然镌刻在他的记忆中,连同这些封存的力量,一并还给了他。”.....你,疼吗?”””
楚君山愣了一下,眼睫轻轻地颤动着,仿佛在模仿呼吸的频率,如一只蝴蝶展开的翅膀。
梁星渊骤然一顿,抬起眼眸,重新认真地望向他,微微地笑起来:“不疼。”
塔伦多这一族的怪物拥有再生的能力,断肢生长,心脏也可以复生。
只不过,每一次重生,仿佛凤凰的涅槃,新的血肉凝结而出时,往往伴随着无法忍受的疼痛。
在那些黑暗的深渊日子里,他已经对疼痛感到麻木。
但万幸一
一楚君山最终获得了副本游戏的胜利,安全地离开了那个副本。
只要看见你平安无事地离开,再怎样千刀万剐,都不疼了。
”......”””
楚君山仿佛被那样灼热的眼神烫伤了一样,转过眼,还未说话,就感觉到周围的光带似乎靠得更近了一些。“别靠过去。”梁星渊缠在他腰间的触手仍然没有任何想要动弹的冲动,仿佛将他缠在自己身上,能够让面前这只仿佛无坚不摧的怪物获得一些安全感,“这里是深渊的底部,你看见的这些东西,都是整个世界恶念的
楚君山停滞了一瞬,转过身,和梁星渊一起抬起头,望向面前的这些光带,流萤般的光点在他身侧飞舞,耳边则是梁星渊的声音:“这里的光点里,承载着这条世界线里发生过的一切一一他垂着眸,望向那些如星海般浩瀚的光点,其中有两团隔得很远的光点异常灰暗。
“这是我们的。”
梁星渊转过脸,温和地望向他,仿佛要从他的脸上读出一点儿真相来:“你想要看看吗?”
楚君山.....会愿意将自己的过往展现给自己看吗?
楚君山只是微笑:“也许不是现在。”
他抬起手,那团光点就稳稳地降落在他的掌心,仿佛生来就归属于他。
楚君山的声音很温和平静,没有半点撒谎的意味,被那样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很难令人不相信他的话。“时间过去太久一一我已经忘了。”楚君山抬起眼,锋利的上目线因此显得更加清晰,“你会知道的。”他的声音很笃定,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
他等到最后,等来了梁星渊的回答:“好。
他相信他。
三十分钟后,一条触手探上了已经被拆成半个废墟的小洋楼的客厅。
楚君山借着那条触手,被它稳稳当当送了上来。
下一秒,触手倏地回收,
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青年干脆利落的从地面大洞中翻了上来。
深渊意志的影响犹在,梁星渊和楚君山经过简单商讨之后,决定尽快离开-
不然,如果这里是游戏内部,他们的精神值已经被深渊所污染,饶是楚君山,也并不清楚,自己最后会被深渊意志同化成什么样子。经过这场飞来横祸之后,么么零被吓得夹着尾巴躲在餐桌底下。
而现在,在闻到了主人身上熟悉的气息之后,它才怂怂的探出头来,呜咽着朝着两个主人飞奔而去:“汪汪汪!”楚君山低下身,摸了两把小狗头,声音温和:“我们回来了。别怕。”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梁星渊一直站在他身侧,望着面前的一切,可是什么动作都没有。
楚君山敏锐的感知到这一点,抬起眼,有些诧异地望向他。
“你对我从没这么温柔。”
“我没事,只是在想。”梁星渊摇了摇头,
楚君山:“.....”
好吧,他已经忘了,面前的深渊之主,连小狗的飞醋也要吃。
楚君山和梁星渊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之前两人在这间房子里的打斗。
他捡起地上的抱枕,放在沙发上:“外面不知道已经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梁星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直起身,朝着楚君山皱起眉:
”我们好像忘了一件事。
他低声道:“蒋纯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