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土匪的日子,远不是很多人想象中的那种生活,每天吃香的喝辣的。
对王阿奴来说,和坐牢比起来,在物质生活方面,其实并没有太大差距,衣服依旧是破破烂烂,吃的方面,仅仅勉强糊口而已,住的地方,也是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山洞里。
唯一的区别,就是在行动上相对自由,能到处走动走动,不像坐牢的时候,只能在房间里那个狭小的地方踱步。
王阿奴发现自己的确有一定的语言天赋,其实此地距离他生长的地方已经比较远了,方言差距很大,但是自己很快就可以完全听懂他们说话了。
虽然还是不会说。
大姑姑当时留下他的理由是,他是医师,识字,但是这个特长,在这里似乎并没有任何发挥的空间,因为用不上。
不过依旧会有很多人会找他瞧病,他也只能大概看看,说一些注意事项,因为没药。
白天的时候,二当家会带领几个人在舞枪弄棒的操练,其他的人,要么躺在那看热闹,要么在山里四处溜达,看看能不能搞到什么动物,这样就可以打一顿牙祭改善改善伙食了。
好在山上还比较讲规矩,并不是太排外,唯一特殊的是,就是在站岗巡哨方面,他和那个姓许的少年,被安排在夜里面的时候多一些。
偶尔和那个姓许的少年说上几句话,他还是那么木讷,短时期内家庭的剧烈变故,给他带来的冲击,看来一时半会依旧难以消化。
因为需要瞧病,王阿奴可以和很多人接触,了解到的信息自然多一些,花了足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大概搞清楚山上这伙人的关系。
就这一共几十号人的队伍,竟然还分为三个派别。
最大的派别,是大姑姑这群人,因为她的队伍里,有十多个本家侄儿,都叫他姑姑,所以其他人也跟着叫姑姑,区别在于前面加了个“大”字以示尊重。
后来她的本家宗亲,又带了十几个人前来投奔,他们这派人最多,而且互相有血缘和乡谊关系,心齐。
人多力量就大,自然是势力最大的一伙,大姑姑就是名义上的老大。
一个女人为什么做土匪?王阿奴没有摸清楚原因,大姑姑这边的人,有个共同的特征,是话很少。
倒是对其他两个当家,稍微有了些了解。
二当家,大名叫顾有福,名字叫有福,真是叫啥缺啥,实际上可没什么福气。上山前的身份是部曲,也就是地主家的奴隶,这是人口普查时都不算进去的一群人,连个正式户口都没有,地位约等于会说人话的牛马。
从小就没了爹妈,孤儿。
快二十的时候,好不容易说了个亲事,女方是给地主家做女红的,也是个苦出身,和顾有福倒是“门当户对”。
本来以为,结了婚,生几个小孩,继续给地主家干活,就这么过一辈子了。
谁知道结婚前一天,地主家那唯一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突发奇想,喝了点酒,就把顾有福的未婚妻拉了过去,先让她陪自己睡了一觉,说是要尝尝鲜。
半夜时分,顾有福那还没正式过门的老婆,就投了河。
第二天,本来是成亲之日,但是一大清早,顾有福见到自己的老婆,已经直挺挺的躺在了门板上。
晓得事情的过程后,他跑去告官,反而被收了贿的里正,以奴婢告主子是违法为理由,狠狠的打了四十大板。
送到家里后,地主和他老婆这两个人,看顾有福这个奴隶,竟然敢去告自己的宝贝儿子,自然不会放过他,又以他作为奴隶状告主子为借口,给他上了家里私刑。
地主和他儿子,原来打算把顾有福的双腿给砍了,让他一辈子都不能走路,同时也给其他奴隶一个警示。
但是地主婆阻止了他们父子,说顾有福这个人力气大,干活是一把好手,留着他的腿,以后还能干活。
让他受点皮肉之苦就可以了。
于是地主的儿子亲自指使人,把顾有福捆在树上,实实在在的抽了几十鞭子。
顾有福身上的很多地方都被打烂了,差点死掉,在牛圈里足足躺了一个多月,才能将将站起来。
地主家不养闲人,站起来后,顾有福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干活中去。
虽然走路一瘸一拐的,但他如同没事人一样,而且干活的时候,更加卖力,只是好像变的不会说话了。
作为一个奴隶,只要他还能干活就行,没人会介意他会不会说话。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是啊,一个奴隶的死活要什么紧啊。
但是顾有福的心里,已经聚集着复仇的熊熊火焰,他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合适的机会。
几个月后,到了大年三十,机会来了。
当天晚上,他拿刀潜入了地主家里人住的房子,把地主和他大儿子都给捅了,还把头给砍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搞了个行为艺术,一左一右,挂在了院子门口。
他原本可以一起将地主婆杀掉,但是他有意留下了这个老太婆的生命。
第二天,大年初一,地主婆一早起床后,看到院门口自己的男人和儿子的头颅,当场就被吓的晕了过去。
那时也没有什么激情杀人的说法,加上奴仆杀主人,只要被官府抓住,妥妥的凌迟。
于是顾有福只能跑路。
在流浪的过程中,他的身边聚集了一伙人,这些人和他差不多,都是犯了事,在家里待不下去了。
时间长了,顾有福感觉总是像没头苍蝇一样流窜也不是回事,于是准备找个固定的窝点。
在这之前,他带着手底下的十几号人,悄悄的回了一趟地主的家里。
地主婆见到他带了十几个壮实的男人回来,以为是要搞灭门,顿时就被吓的尿了裤子,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
顾有福说:“虽然你当时与你家男人和儿子一样,把我当畜生来看,我杀了你们全家,也很正常。但我是个男人,男人从来不为难女人,所以今天我不会杀掉你。但是以后,只要我听说你再做过分的事,就杀掉你全家。”
说完之后,他让手下的人,把地主家的财物洗劫一空,毕竟这十几个人也要生活。
走的时候,放了一把火,把地主家房子给烧了,然后到未婚妻的坟茔那告了个别,带领这群流浪汉们上了山。
此人和官府以及一切地主老财不共戴天,换句话说,反抗的意志最彻底最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