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风,你这个白痴!”藏身在泰坦尼克号赌场的周蓬蒿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撼到了,这陈向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如此的殉职简直是不能接受。
他犹豫着,犀利的眼神搜索着附近的犯罪分子。
那些趴在地上的自然都是纯粹的赌徒,这个豪华的赌场里不仅有烟弹的烟嚣味,还有一股被吓出的屎尿之味,他也在捂着鼻子寻找死角,绝对的死角。
眼下,犯罪分子集结的人员在10人左右,看额头和太阳穴青筋暴突的程度,还都是高手,手里还有最先进的M4步枪。
周蓬蒿连续换了好几个方位,终于找到了,但技术难度很高,那死角就处在四张豪华赌桌交叉在地的位置,那中间有一条大的缝隙,可以窥到全场,也不轻易被发现。而进入那交叉的空隙只留给了周蓬蒿大约2秒的时间,但那个位置却充满了暴突出来的木刺,足有2、3米的范围,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串成糖葫芦。可眼前这木刺之下有着足以掩盖一人的阴影,那里就是死角。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周蓬蒿能选择的只有在这最危险的地方动手脚。
犯罪分子还在寻找黄衣服的特勤队人员,没打算留活口的他们在寻求补枪的机会,真是穷凶极恶。周蓬蒿差点没忍住冲出去。当然,他也知道身无寸铁的自己冲出去形同找死,毫无意义。
“这边有一个活口!”
“灭了他!”
机会!这是特警兄弟用死亡给自己造就的机会。周蓬蒿等这些犯罪分子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他的身形动了,快若闪电,只见一抹幽灵般的黑影在船体里贴墙游动,十米的冲刺跑,搏了,随便哪名犯罪分子此刻只需要一回头就能瞧到他,但周蓬蒿已经顾不了许多了,艺高人胆大,狂奔的他已经冲到了翻起的赌桌外围,时间拿捏的极为精确,2秒之后的他一咬牙朝着木刺的方向扑了进去,就在那木刺将将到肉的刹那,极限的一个翻滚,终于到达阴影范围。好在有惊无险,他俯身的同时听到了丧心病狂的“砰砰”的枪声。
心在滴血,却只能等待,耐心的等待,数道强光几乎不间断的交叉着,闪过木刺的阴影部分。
两个身着迷彩服的犯罪分子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突然转了过来,慢半拍就会被发现,周蓬蒿的身子紧贴地面上,不敢大口喘气,这短短的几秒钟,是很耗费体力的极限爆发。
补枪完毕的犯罪分子带着赌徒们从后门离开,他们也许是算准了警方还有后手,不准备再继续冲突下去,秃头佬和后台老板联系之后,愤愤地骂了句娘,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指示。
成功了第一步,气似乎还没有缓过来,不远处又响起了规律的步伐声。
他么,这些犯罪分子都是他娘的什么节奏,一环快似一环,还有回马枪?
周蓬蒿努力压制住呼吸,却压抑不住剧烈运动过后的心脏跳动。近了,好在自己穿的是深色服装,用衣袖能遮掩面孔,他的双手交叉护在面上,尽量放低身躯,这一极限的遮掩过后,整个身体终于在那阴影中与黑暗融为一体。两个犯罪分子看了几眼,并没有注意到那黑暗阴影中有什么异常。
待他们的脚步声远去,又稍待了几秒,拍拍心口的周蓬蒿这才抬起头来,猛地出了口粗气。真他么的憋坏了,现在要知道对方的下一步棋是什么,给出关键信息,不能让陈向的悲剧再重演。
很明显,这里至少有两条通道:一条通往派出所后门,那边肯定警方已经重兵把守,这些犯罪分子从哪里撤退,找到这一条通道至关重要。周蓬蒿小心翼翼地从阴影位置出来,就地剥下一件犯罪分子的迷彩服,旋即又将深色的面罩给带上,完成这一切的他紧跟着刚才杀回马枪的两个犯罪分子。
周蓬蒿虽然起了杀心,却没有马上行动,对方的速度并不快,像是有意为之,他就再次隐藏身形。
好在自己足够谨慎,这时,在黑暗世界的一侧,又响起了规律脚步声。
这两个人离周蓬蒿隐藏身形的位置已经不远,他无奈地又屏住呼吸,等待,细听声音。二人方一远离,突然之间两道光束扫向他们刚才立身的位置。
好险,那光束的余辉和周蓬蒿几乎是擦身而过。
就在这黑暗里随着对方的脚步亦步亦趋,周蓬蒿总算是听到了有用的信息:“声东击西?老大让我们去一趟延寿寺,配合那货的行动...给大队冲卡制造机会。”
周蓬蒿赶紧盲打了一个信息给陆正风发了过去...寻找泰坦尼克另外一条通道的任务无法完成了,他现在也要跟着赶往这延寿寺...
“什么,延寿寺出现了挟持人质的事件,让当地派出所火速查明情况,向刑侦大队汇报。“
“可是政委,颜单派出所在所的人员已经被陈向的特勤队给拿下了,现在人员真空状态。“
“他么的蒋平,就是你这人渣搞出来的事情。”一脸悲愤的钱学龙掏出手机,打给了附近的九龙口派出所所长,他的声音很是暴戾:“我不论你们用四个轮子还是两条腿,以最快速度赶赴颜单,控制延寿寺的事态,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陆正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眼睛登时瞪得溜圆,他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四周,却是没有发出声音。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传到了湖跺公安局的指挥中心。
“陈向牺牲了,还有四个特勤队员殉职!”
朱学文的脸顿时一顿抽搐,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指挥中心荧屏里如同放电影一般的爆破和血肉横飞的场面。钱学龙的特勤队实力不弱,是准军事化的建制,但是对手显然更是强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朱学文朗声道:“这些家伙可以定性为犯罪分子!弄清楚他们的动向!老钱,我给你以无限开火权,出了问题由我一人承担,我的要求是坚决不能让他们有一个人离开颜单。”
“是!”
这时,从颜单派出所的后门,居然开出了五辆满载武装犯罪分子的Marauder掠夺者,每个掠夺者上至少有四个人,他们这是在向湖跺警方宣战么?
朱学文有些后怕,幸亏自己同意了钱学龙调动武警的建议,否则今天这级别的对抗,湖跺警方可能要吃大亏,他这个局长的位置可能保不住了,当然,这并不是他考虑的全部。现在这打草惊蛇的计划既然被无限放大了,那就借题发挥,给对方以沉重的打击。
“切入卡口的视频,快。”
“什么?武警没有封路成功?对方强行撞翻了他们设障的特警方舟,还导致六名武警战士不同程度的受伤?”
“报告,这Marauder掠夺者实在是太强悍了,除非用坦克或者悍马封路,否则...无法完成任务。是否追击,请指示!”
钱学龙手心冒着冷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混乱的指挥中心荧屏,自己韬晦十年的首秀算是彻底失败了,他意识到地窖世界的黑暗力量很是庞大,但是这种大而化之的预计还是不够,己方是明显地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这是一场遭遇战,却是一场完败。对方都在仓促应战的情况下,对手仍然可以依靠武器之利能从容撤退。延寿寺的挟持人质应该是声东击西的韬略之策,是一个阳谋,但是动静够大,把整个湖跺群众的视线和重心都给吸引了过去。被对手几条战线都取得突破,自己再难做到运筹帷幄,原本在大家的想法之中:这个所谓的泰坦尼克号赌场不过是地窖世界的外围组成罢了,居然如此强悍。
这时,王凤明在350兆里急切地汇报了紧急情况。
“政委,虽然犯罪分子都逃了,但是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刚才在清理赌船爆炸现场的时候,我们发现泰坦尼克号赌场的底下有一个大坑,里面有浓郁的酸腐味道。刑侦部门从这个坑里挖掘出十具腐尸,其中一具通过DNA比对,确认是失踪多年的副县长王云。”
“王云?”钱学龙闻言大吃了一惊。“王云当年可是湖跺的风云人物,一度有主政湖跺的传言,后来被人污蔑贪污潜逃。他居然是被埋在了这颜单的泰坦尼克号赌场之下。天啊,要不是这次湖跺公安局的打草惊蛇计划,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洗刷冤屈呢。这小小的颜单,藏着无穷的秘密,不知道这还没有被掀开的冰山到底有多寒冷,有多少多恐怖的故事呢。
“告诉武警,放弃追击,我们去颜单现场。“
钱学龙是暗中长吁了一口气,颜单出现了重大的刑事案件,这多少可以给自己调武警给出了一个师出之名,面对上级质询的时候,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陆正风走过来和他耳语数句,钱学龙是连连点头。
这延寿寺突发的绑架案件来得有些蹊跷,既然周蓬蒿在跟着,那就好。钱学龙突然想到这周蓬蒿不是失忆了么?再联系到陆正风假装进ICU的一出,他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智商有些跟不上趟。
延寿寺坐落在颜单的西南角边缘地带,和颜单主镇区距离有些远,倒是离九龙派出所更近一些。钱学龙方才乱打一耙的指挥倒也算是因地制宜。
就在九龙口派出所将将到达的时候,里面的绑匪就像平空消失了一般,那个被打劫的香客脖子上挂着一把普通的水果刀,神奇的是那刀一直就悬空挂着,还带有嗖嗖的风声,不知道是依照了什么物理原理。这哥们一直闭着眼睛动也不动。从他的裤管里倒是漏出了不少暗黄色的液体。
“尿了?还没看到挟持的人?没出息的东西,不是说武装悍匪么?怎么人毛都不见一根。“九龙所出警的李千大为光火,出警之前他差点也被吓尿了,整个派出所就一把五四,还没有子弹,惊闻对方手中有大家伙的李千颇为无奈地看了所长谢继朴一眼,道:“老大,你这不是玩我么?虽然平素我对你有些不敬,不至于往死里整吧?我家中还有八十岁老母...”
谢继朴给了他一击毛栗子:“滚犊子,我要你的贱人命有个毛用。你给老子见机行事,拖延会不?等待特警到场的磨洋工功夫你有的吧?你他么的就是个唐僧,整天磨磨唧唧的,我这是因人制宜。”
谢继朴说的再好,李千也是做好了当炮灰的准备来的,到了现场,看到这有喜剧色彩的一幕,连忙问道:“哥们,太次了吧,你这是玩的哪一出?“
话音未落,那哥们直接一个倒栽葱晾地板上去了。
李千挠了挠头,在寺庙门口的时候他还打了个电话给特警,用的是备用手机,冒充的在场香客,这小子感觉有些糗!他无奈地掏出笔记,他么,管他呢,先做外围调查吧,周围的香客纷纷证实了刚才几个悍匪的出现。他们的强悍倒不是表现在身上有多少武器,而是他们劫持这个香客从寺庙门口到大堂的时候,这一路的青石居然都裂开了...
他们对为首的那个蒙面男子印象颇深,他只是轻轻地在佛像前摸了一把,刚刚那佛像却像是被镇拆迁办的破挖掘机给狠狠撞击了一般,四分五裂地倒塌在地,还不怎么规则地凑成了两个繁体的汉字:噩梦。
“巧合吧?这延寿寺是豆腐渣工程?”
“别以讹传讹,这个世界上哪有那种碎石裂碑的高手?噩梦两个字,呃,也是巧合,不过是你们的心理作用罢了。“李千顺着他们指的方向走了一圈,是越走越慢,越走越迟疑。
延寿寺的大殿整体是密封结构,一共就20来方,连个后门都没有,要是按在场群众说的:真的那几个人进入了这内殿殿内,那么后来人到哪里去了?平空消失?原地升天?还是刘谦的大变活人?李千虽然神神叨叨的,但是做事情还是很仔细,他反复检查了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地道和密道。这里的空气流通有些不畅,他突然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起来,这一刻,他感觉地上那噩梦两个字居然开始旋转了起来,不是幻觉,是真的在旋转。
“OHMYLADYGAGA,这是什么鬼把戏。”他眼睛瞪得溜圆,脑海里把自己这几年浑浑噩噩的从警生涯给回顾了一遍,羞愧,愤懑、痛苦,瞬间,他泪流了一地,彷佛真的经历了一场噩梦!
像是这大殿之中有一张无形的网向自己套了过来,那网上还有不少的尖锋锐刺,将自己笼罩其间,真是恐怖极了。以前只知道颜单有蒋平这个吃喝嫖赌抽俱全的瘟神,现在看来,颜单藏着很多很多的秘密,这里是神级BOSS的聚集地。
李千是飞奔着逃离了延寿寺,连将被绑架人员送120的流程都给忘了。
一个小时之后,九龙派出所有关绑架的情况汇报让这在场的局党委们云里雾里。
“这是什么情况报告?鬼故事么?你看这一段:到达大殿之后心跳突然加速,如临噩梦?”我承认九龙派出所辖区不小,工作压力大,这次出警也是异地用警,算是增加了他们的负担,可是我坚决反对用这种“灵异的”方式向局党委施压。“
分管局长许传率先接到了这个情况汇报,差点被气歪了鼻子,他将报告拍在了办公室主任的桌面上,破口大骂。
颜单发生了两起重大刑事案件,盖子是捂不住了,朱学文只能让办公室发通知藏钟和许传等人到达指挥中心,随时待命。
这李千的报告差点产生了奇效,几乎把许传给直接送走了...
话说回头,九龙口所的谢继朴最近连查了几个有关颜单910办公室的涉赌案件,钱学龙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谢继朴一口一个不干,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和蒋平最近闹得是不可开交,还替他去摆平什么刑事案件?我是去好还是不去好,这不越描越黑么。一周之前,这蒋平还疯狗一般地打来电话说自己不识抬举,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要不是自己油米不进地高接低挡,估计这大傻子能从电话里钻出来和自己拼命。再说了,现在全局都在压降案件,自己风骚骚地去人家地盘处理案件,案件在人家的地盘,却算自己压降不力,这不纯粹的没事找事么?还有,一个小集镇都是些穷鬼,能有什么高端的绑架案,还往没有后门的寺庙里钻?这绑匪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不用说肯定是经济纠纷,否则玩不了这么开,谢继朴这边脑袋瓜子里一定性,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他心道:你老钱是个能人不错,可惜你啊荒废了十年,现在的你就是个孤家寡人,要权没权,要人没人,颜单是藏钟的根据地,跟着你蛮干还要得罪“藏钟系“,我可没那觉悟。狭隘就狭隘,没有大局观就没有大局观,总之我是不干。
钱学龙这边是发了一通大火,朱铁头恰逢其会地经过视频电话问了老钱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这个镜头却给出了一个暗示:两个人现在是合作关系。
“他么?老钱向朱铁头投诚了?大哥,早干嘛去了?十年啊,最黄金的十年荒废了,这时候才开窍晚不晚?“谢继朴摇摇头,不知道是惋惜还是遗憾,总之,半晌的沉默之后尚算有眼头见识的他才勉强命令所里脾气最耿直的李千出警。
“不是我当班,为什么是我出警?“
“因为老子看你不顺眼。“
“所长,你能不能含蓄点,哪怕就说我在所里最英明神武也好。“
“我可以骗你,但关键是你自己信不?“
其实李千和谢继朴关系尚可,只是所里的藏钟系太多,这边一听说是上头指派,出警地还是人家深耕的颜单,头都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尿遁就是直接装傻,只有李千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着自己,谢继朴也只能无奈地派出自己的爱将。
什么武装悍匪,什么挟持人质?
这是我听过的本世纪最不好笑的一个笑话?
是想骗老子和蒋平斗法,你们坐收渔翁之利吧?
你们这些局党委,坏透了。
“你去,先观察,记得以应付场面为主,确保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无恙,在这个前提之下,可以等一下特警。“谢继朴愤愤不平地看了远处的延寿寺一眼,暗骂蒋平这个死人妖床单脸到哪都是灾星高照。
李千赖着不走,等他虎躯一振,思忖半晌之后,开始提条件。
要武器?这边有手枪。
子弹,对不起,没有。有也不能带,这李千和蒋平都是狗叼脾气,一个不对付,估计都要有人住院。带武器,得了吧。老子虽然不才,这所长位置还想多待个几年呢。惹得藏钟这个大本钟一个不高兴,老子就得去冈北冈西戍边了。谢继朴头摇的跟他么拨浪鼓一般,这些年他不站队的思路不知道是不是正确,总之现在看来,是无甚好处就是了。一旦有锅,藏老鬼在自己和蒋平之间选择谁去承担,这答案太明显不过了,一点点的悬念都不会有。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继续把头摇得跟发动的螺旋桨一般,李千不走,他就一直摇,管他呢,装傻又不用被处分,又不需背黑锅。
“便宜行事,安全归来,记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谢继朴只能顺点了李千一下,眼中充满了关切,这个近40岁的哥们也是挂了科员许多年,升迁一直就是个故事,刘罗锅主题曲里面唱得好: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是也不是...
这么多年都如坠云尾地挂着了,等待的船儿还是没有靠岸,基本上,那船票也就跟过期了差不多了。
什么?还跟我要人?一个受害人,一把水果刀,所里其他人又忙,你将就点多带几个联防队员吧。
谢继朴明摆的对上不合作,对下也略有“刁难“,就普通出警也得两个人吧,李千很是郁闷地看了他一眼。
“老谢,我觉得我们平时还可以吧,哎,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小鞋穿得很有水平,我算领教了。“
到达现场之后,一向火爆的李千反而镇定了下来,首先劝离了周围的群众,稳定了受害人的情绪,虽然是魂不守舍地从大殿回来,却没忘记第一时间把调查报告发到了局党委的FTP文件夹。
“越级就越级,但是也不能把谢继朴给卖了,他不仁我可不能不义。可他么这怎么说呢?实话实说估计都没人信,真是...太邪门了。“思忖良久,李千才敲开了笔记本的键盘,这不怪他,他们用极短的时间控制了事态,及时地封住了在场群众的口,防止了涉及恐怖信息的外传,对这科学无法解释的噩梦也做了部分技术固定,对于出警而言,他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许传气急败坏之下,发号施令,湖跺市局的刑侦大队和技术科的人员火急火燎地向延寿寺的方向赶赴。
他们收集现场线索的不远处,有一个高约数米的大铜鼎,一个鬼魅般的影子贴在它上面,磔磔怪笑了好一会,那样子是颇为得意...
湖跺市发生大规模警匪火并死伤惨重的消息让湖跺县委的头头们很是震怒,后来听说居然在派出所内部挖出十具尸体,其中有一个送检之后确认是失踪的副县长王云,更是让现任的县委书记火冒三丈。
而延寿寺的绑架案件大家则选择了三缄其口,并没有上报,但无论是朱学文还是钱学龙都知道,这不是一起简单的绑架案件,至少是为了策应泰坦尼克号赌场。
接下来的几天有些煎熬,不仅是县委,省市的领导都坐不住了。这几天宁市和盐渎市来的干部比在湖跺开招商大会时候的都要多。
颜单这个经济发达、素来温和的小乡镇几乎在一夜之间闻名全国,“惊悚小镇”的诨号也不胫而走。
县外的传说是神乎其神,甚至有人说离湖跺县不到10公里的颜单镇这三年来都几无晴天,每到春天花开之时都有平地惊雷,那雷声之隆隆让人颤抖。附近的扬州宝应,泰州兴化等地的气象部门甚至紧张到常常打电话问湖跺地震局该地即时有无地震发生。而据湖跺当地的老人们说这平地惊雷必有冤情,配合这异常天气更是引人遐想,“煞气甚重”的舆评让最近倒春寒的颜单气温陡然又降低了几分。
曾经的常务副县长王云客死他乡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不少在湖跺县城有住房的颜单人开始大规模向城里迁居。整个颜单的地产都受到了影响,原本是经济重镇的颜单也是遭遇了近年罕见的经济危机。整个湖跺的领导层面色都阴沉沉的,唯独负责西南片拆迁的城管局长暗地里春风满面,谣言止于智者的另外一面就是谣言被反复传诵,一传十十传百,他乐得当一个躺赢的笨蛋,只要那些老百姓们乖乖配合拆迁即可。
颜单街道这些天使出奇地冷清,商店超市到了晚上七点,也是早早打烊,给人以一片突然荒芜之感。
“噩梦?是他?”
“不知道周蓬蒿是不是和他遇见了,没有还好,真遇上了,还他么的挺糟糕的。“
所有人对李千的这个情况报告都有些莫名其妙,唯独陆正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年国际刑警来颜单侦缉红毛绿龟的线索,他作为盐渎的刑侦联络员也在现场,据说这两个鬼魅一般的人物不过是暗网杀手榜排名靠后的角色,这俩货也有倾云覆城之能,国际刑警和公安局精英尽出,用尽绝招追踪了五年,都毫无进展,让人惊悚的是:这几年之中,人家一边在闹内讧,一边在接单杀人,在亚欧数地都留下了他们疯狂的足迹。国际刑警亚欧区的负责人王鸥苦笑着对陆正风说:“不在一个维度啊,他们是杀杀人跳跳舞,我们连跟屁虫都算不上。”
陆正风皱着眉头问:“这两个在暗网杀手榜的位置如何?“
“一个第五,一个第八,总体而言是靠后的,幸亏我们的目标不是噩梦他老人家。“
“噩梦?“
据说暗网杀手榜单上最接近神的一个人物就是:噩梦。这些天自己左眼皮狂跳,这个噩梦不会真的是那个暗网里的杀手之王吧?
钱学龙看到陆正风捧着李千的报告发呆,有些无语。接下来,他接到了一个让他也头大无比的电话,湖跺市局的刑侦队长对他在电话里大倒苦水:“你们派出所的民警乱启用信息上报系统,瞎报个啥?狗屁的挟持人质案件啊。他这边的小翅膀轻轻一煽,整个苏省的至高层都被惊动了。“不是说他们赶赴现场的时候,危机已经自动解除了,那悬空而立的水果刀突然咣当落地,周围的那些群众也像是被洗脑了一般不是拒绝接受询问,就是表示自己并不在现场,在事发处的是自己的孪生兄弟姐妹,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至于李千4G执法记录仪固定的那些证据,也极为无厘头:记录仪被空中飞翔的一片树叶削成了两截。尽管李千赌咒发誓全是真的,但是由于他单人出警,盐渎市局的那些家伙对他是充满了质疑,“兄弟,人有娱乐精神是不错,但是没有必要玩自己人吧。“
一句话讲得李千都要哭了。
从人格到党性地赌咒,对方还是把电话打给了钱学龙。
李千这个人他了解,绝非“坑蒙拐骗“的游子兵,绝无撒谎的可能,现现在偏偏没有任何一个证据支撑他的报告。那只有一个可能:也许是我们的敌对方将工作做到了我们前面,这李千就是用来背锅的。
“是是是,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含糊。”钱学龙放下了平生最窝囊的一个电话,居然连为自己手下辩白的勇气都没有。钱学龙大骂了句窝囊,的确是窝囊,不知道对手的底牌,自己一出牌就处于被动的局面。
自己这十年磨砺的一剑,稀里糊涂,不提也罢。
接了无数上层领导的批评电话,又被大小报刊的记者烦了个一佛升天,二佛出窍。一向以温和面目示人的“发哥”对这县委办徐主任大声怒吼道:“朱学文和藏钟十分钟之内不到我办公室来,他们的局长政委到看守所做去吧。”。
他烦躁地呷了口茶,透过自己办公室的透明玻璃,纪委书记蒋海涛正在县委大院里悠闲地倒走。他心道这边都火烧屁股了,你还有闲功夫玩养身那一套?随即廖德发又是一声大喝:“去把无所事事的蒋书记也给我叫来...给他五分钟时间,对了,让他以后没事别在院子里瞎晃悠,喜欢锻炼是吧,给老子跑步过来。”
县委办徐主任是县委新任的候选委员,这个身份也算在湖跺县高层的金字塔尖。可他是前任书记的左右臂膀,这个候选常委当下主要任务还是陪同书记四处走访调研,除了混点香烟之外并无实权。在老书记身边左右逢源的他对新书记的风格也还不是特别了解。
“人做事情不能老琢磨,越琢磨就越是不透,”这徐主任的头发最近是银丝频现,大有一夜白头之势。也难怪他紧张,一般新书记到任三把火都是从办公室烧起,自己这个主任合格与否是关系到能不能顺利进入常委会的大问题,这个时候的老徐额头汗珠是如同雨下一般,一边诚惶诚恐地做记录,一边用手机拨通了朱学文和藏钟的电话。
纪委书记他是跑步去请的,要知道自己进常还需要人家的一票,这边书记虽然是雷霆震怒彪悍到了极点,就差点没指着纪委书记的鼻子骂了,可自己是个小媳妇,哪边也得罪不起!哎,没入常,地位飘摇,心中不定,就始终低人一头啊,现在总算知道阿三为什么整天哭着喊着要入常了。得,把自己和三哥类比,也是没什么营养的想法。
“老子笔走快些,脚跑勤些,我就不信了,你发哥的屠刀还忍心铡下。”这个时候广收好人卡的徐主任前思后想那是思绪如潮。
而伤亡创了记录的公安局则是乱成了一锅粥。半个小时之前,藏钟系乘机在紧急党委会上发飙,他们倒没有对打草惊蛇的计划横加干涉,知道朱学文才是这次行动的发起者,小六子也是不好惹,他们的矛头都转向了“势单力薄”的中间派钱学龙,他们严肃地指出认为让交警上一线战力不足是这次剿灭犯罪分子失败的主要原因。发言的这些老家伙都是地窖世界的夏宫和泰坦尼克号赌船的常客,和藏钟的关系也非一般,逮到机会的时候立马发飙,是批判声一片,当然是否受到藏钟的示意这个不得而知。
朱学文冷峻坚毅的脸庞始终看着这些表演的党委们,并没有发言,只是暗中记下了他们的嘴脸。
“不要无脑喷,当时的情况是一场遭遇战,钱政委已经指挥得相当好了,空口无凭,还是看看实际情况吧,毕竟指挥中心的视讯系统一直是开着的。”陆正风对这些七嘴八舌的局党委已经无语了。他径直地绕过会议桌,很是迅疾地把会议室的视频监控打开,几秒连接了大数据库,点击播放,顿时,在颜单交火的场面被传输到了大荧幕上。
这支交警特勤队的战力极为强悍,让那些空口说白话的党委们顿时哑口无言,要知道最后号称精锐的武警也是被人家冲了个稀里哗啦,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而这些交警特勤和对手1比2的伤亡比例堪称彪悍。大家都窃窃私语,不少人都暗地里承认特勤队的战力比那些武警还要强,但是抓住鸡毛当令箭是他们一贯的强项,在许传的带领下他们的批评又是尖刻起来,陆正风煞是不满地回应了几句。
“年轻人,你的资历还浅呢,不该说的别说,这个规矩都不知道。“
许传说不过陆正风,来了句免税的快活话,陆正风心中暗骂一句你是老朽了,但是表面上却若静静的顿河,不发一言。
看到再不控制,局面难以收场,朱学文站起身,摆了摆手,“现在不是探讨追究责任的问题,当然了...毫无疑问,我是湖跺公安的头,要负责,这个领导责任由我来负。”
钱学龙淡然一笑,无视那些陈词滥调的揭短和批评,他缓慢地站起身来,正了正衣冠道:“老朱,这次行动由我指挥,目的本是针对颜单镇混乱的交通秩序进行整顿,我们是在仓促之间遭遇了犯罪分子,干警的伤亡惨重,这个责任我来承担好了,我钱学龙也做好了被检察院和纪委登门造访的准备,各位就不用为这责任问题费心了,老钱还是有担当的。”
“老钱...”朱学文目光有些涣散,他很是矛盾地看着钱学龙,刚要出声,被他给阻止了:“局长,各位同仁,我主动申请市局督察和纪检部门对我的指挥失误和造成的严重损失进行调查,我们清剿不法份子的决心不能变,需要大家各施其职,拜托了。”他言简意赅,对朱学文的回应很是坚决,这话中的意思很是明确,打击违法犯罪的旗帜还要继续扛下去,你朱学文不能有妇人之仁,此刻你保护了我,实际上就害了你自己,害了整个湖跺清剿战役的大局。
钱学龙饱含深意地看了陆正风一眼:“我这任务虽然完成得不甚漂亮,但是还是起到了惊蛇的效果。下面就看你们的了,可千万别让我老钱失望。”
他慢慢地合上了笔记本,眼睛也闭上了,是那种瞬间大厦将倾的颓然倒塌,一汪浊泉悄然淌下。
许传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钱学龙这厮太狠太过决断,把整个责任都揽了过去,想折腾朱学文,他的软硬实力还都不够。藏钟不在,他也选择了尽收锋芒,竟然还安慰起了钱学龙道:“老钱,这是整个湖跺县局党委的责任,不能让你一个人背锅,这不公平。”
他和钱学龙都快到站了,是有些兔死狐悲吧。他以为这次是中间派的钱学龙被朱学文给玩了。
所以,他这回给钱学龙打掩护倒是出自本心,真心诚意。
钱学龙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老许,谢谢。
之后再无言语。
关于绑架人质案的讨论倒是很简短,大家的意见就是不可等闲视之,但是也不可妄造舆论,还是悄然交给刑侦部门跟进。
陆正风对这个结果也还是接受的,朝朱学文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的后手是周蓬蒿,但是对方实力太强,他宁愿自己没有这个后手。
朱学文宣布散会之后,众人散去。
钱学龙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眶,低声道:“局长,我们是不是去给陈向道个别。”
朱学文的脸上呈现了一种苍白之色,点头应道:“那是自然,英雄的血不能白流。”对于这些笃信自己的兄弟,自己最终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卷,他还不能回答。此刻的他压力陡增,感觉头上有一支磨砺了锋口的达摩克利斯之剑...(20)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w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