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顾婉儿泣不成声。
哥哥临死前留下了遗言,没有简真的允许,他便不会选择入土为安。
虽很想违背哥哥的遗愿让他早点寻一解脱之法,但顾婉儿依旧没能说服自己去做这个决定。
不见上简真一面,即便是将哥哥送入轮回之境,他怕也是,不愿离开的。
虽然简真在法律上与他们并无任何干系,但哥哥这一生,最内疚,最牵挂的,便是简真。
听着耳畔传来的哭泣声,简真一时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火化?火化,什么......”
顾婉儿看了一眼旁边悲痛欲绝的母亲,忍住伤痛又说了一句:“哥哥的遗体,需要火化,所以,请你抽空,签一下字。”
失神地将身子靠在床榻上,简真的嘴角,挂上了一抹嘲讽的弧度,随即,又将头,裹进了被子里。
他真的,不在了吗?
她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没人,会拿自己亲人的生命去开玩笑。
那日的情景,又在眼前浮现,让她近乎窒息。
虞重楼将她抱起,在她耳边轻语道:“走吧,我陪你,去看看他。”
顾倾寒的遗体,就放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因为简真在这里,他也是至死,都不愿离开这里。
太平间门口,眼睛红肿的顾婉儿一看见简真,便扑进了她的怀里。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无穷无尽的泪水,流淌进了简真的衣衫,一直,烫进了简真的心里。
简真说要过来看看哥哥,她便让司机送了母亲回去。
这些时日,母亲每日都要来这里哭上一哭,但谁都知道,哥哥是回不来了。
哪怕,他们都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一个月了。
哥哥离开,已经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失去至亲的折磨,已经让这个不大的孩子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痛苦和无奈。
虽心底里也有些怨怼简真,怨哥哥为了她,丢失了自己的性命。
但当看见简真的身影时,这些时日以来的无助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简姐姐,我不恨你了。
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哥哥。
不远处,何苏阳冷着脸走了过来。
“我先带你们过去......看看顾总吧。”
简真探究地看向何苏阳,心底蓦然一沉,心跳,便有些乱了。
这是,顾倾寒身边的何助理,此人,她不陌生。
她突觉一阵浑身发凉,身子,也有些颤抖不止了。
身后,虞重楼将一件大衣披在了简真的肩头,不悦的眸子,睨向了何苏阳。
他很是感激顾倾寒在紧要关头救了简真一命。
但令顾倾寒致死之人,并不是简真。
她的老婆也是受到了很大的创伤,他们,都不该迁怒于她的。
怀着复杂的心情,简真跟随着何苏阳的脚步,进入了一间很是冰冷的房间。
房间内,并无其它停尸柜,只在房屋中间,停放着一个通着电的冰棺。
简真被顾婉儿和虞重楼搀扶着,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了冰柜前。
里面躺着的顾倾寒,便显露在了简真的面前。
这是,他吗?
简真有些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不会的,这不是他,她不相信,躺在那里面的,是顾倾寒。
她眯了眯眼眸,随后又睁开。
可是一切,都不是幻境。
这张曾让她迷了心智,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了俊逸面容,现如今却是以一种近乎破碎的状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张即使是破碎也依旧让她刻入骨髓的面容,让她熟悉的有些恍惚的不知所以了。
这漫长的瞬间,让她几乎忘了心跳,忘了周遭的一切,只静静地凝望着他,许久,发不出一丝言语。
悲伤的抽泣声打破了空气的宁静。
顾婉儿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趴在冰棺上痛哭出声。
何苏阳拿着一块洁净的抹布小心地擦拭着水晶棺材的玻璃盖。
“简小姐,若是你不想让顾总继续留在这里受罪,就请签字,放他离开吧。
等他安葬了,他也就,彻底解脱了。”
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他将自己的命,留在了那个冰冷的孤岛上。
至死,他念念不忘的,还就是这个绝情的女人。
简真很是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紧紧看着冰棺里的人。
“他怎么,会这样?”
她实在难以相信,强大如斯的男人,有朝一日会变得如此破碎不堪。
“发生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顾总被他们打折了一条腿,身上的伤口,遍布全身。
一条胳膊,几乎被绳索勒断,致命伤,在头部。
大夫说,他的头骨碎裂,被那狗东西硬生生踩陷了一大块,半张脸,也是被损毁了的。
即便是请来天下最优秀的入殓师,也只将他的遗容,修复至此。”
何苏阳死灰的眸光落在了顾倾寒毫无声息的脸上。
“顾总看似清冷,实则骨子里,却是个极为骄傲的人。
若不是心里爱一个人爱得很了,他岂能愿意将自己尊贵的头颅放在别人脚下践踏。”
何苏阳掩去心中的悲痛和酸涩继续说道:“这样也好。
他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如今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去了,总比留在人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
“简小姐,顾总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他对你的好,也是掏心掏肺的。
你痛恨他给了你一段没有结果的情殇,便一直对他不理不睬,漠然处之。
可自始至终,顾总在这场感情的纠葛里,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他不懂情爱,整个胸腔里只装着报仇和报恩。
也许,你也是无辜的。
可在这场无硝烟的对决中,你赢了他。
所以,顾总选择了缄默,只一个人承受了这世间所有的怒火和怨恨。
可他的苦,只有每夜回到别墅对着寂静的空气诉说。”
何苏阳红了眼眶,字字,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插进了简真的心脏。
“简小姐,无论顾总做过多少错事,他也是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逝者已去,你可否当着他的面,说上一句,你原谅他了,不恨他了,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