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歪心思?莫非……”江烈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袁如桐点了点头:“我皇爷爷身体不好,四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病入膏肓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父皇开始急了,急于在我皇爷爷驾崩之前除掉两个兄长。他也不敢明着干,不然会落下不好的名声。所以,他请他的两个兄长去泛舟湖上,坐的是有问题的船。那船一翻,他们兄弟三人都掉入了水中。他的两个皇兄就这样溺死在湖里了。”
江烈疑惑道:“既然是三人都掉入了水中,为什么只有两个人死?”
袁如桐应道:“我父皇聪明一世,总不可能为了杀别人还顺便让自己陪葬吧?他之所以选择翻船杀人,正是因为他的两个皇兄都不习水性,而他却有一身泅水的本领。只有他自己游上了岸,他的两个皇兄就溺死在湖里了。这一切显得合情合理,而且完全可以将罪过归咎于那条破船上。于是,我皇爷爷一死,我父皇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最合适的继承人。值得一提的是,我的兄弟们都会学游泳,可能是我父皇不想让兄弟相残的事再度发生。”
江烈感觉大开了眼界,讶异道:“没想到羿衷爷当年也是个狠角色,为了皇位能把自己的亲哥哥害死。皇……九公……九……九姐姐,我说句不太中听的,羿衷爷为了皇位杀害亲哥,昇凡帝为了尽早继位杀害亲爹,这或许就是遗传,就是骨子里有这种传承。再说句更不中听的,虽然我有机会一定会为羿衷爷平冤昭雪,但他被自己的儿子害死,有可能是算是命运中该有的一种因果报应吧。”
袁如桐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是遗传,这是天下皇室的共性——重权轻情。手足同胞之情在皇权的诱惑面前显得不值一提。我觉得,治平县的那场刺杀,其背后的阴谋,我父皇也能猜出个大概。毕竟我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比谁都聪明,不可能看不出,他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或许他会觉得他的儿子能跟他一样心狠手辣,才能像他一样当个合格的皇帝。”
叹了口气后,袁如桐苦笑道:“我害怕,我真的会害怕,害怕我的孩子像他外公,像他大舅。我害怕我的孩子们手足相残,害怕父子相残。如果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我根本接受不了……”
灵光一闪之下,江烈想起了曹植的那首著名的《七步诗》,此诗就是典型的反对兄弟相残的著作,于是他正色道:“有这么一首诗,你可以教给你的孩子们,教他们一家人要相亲相爱。”
袁如桐立马提起了兴趣:“什么诗?”
江烈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袁如桐喃喃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真是好诗啊,言简意赅。这莫非又是你的创作?”
蚀骨大陆上从来都没有一个叫曹植的人,所以江烈又可以光明正大地剽窃他人作品了。
江烈厚着脸皮点了点头道:“没错,这首诗是我在神狮国的时候写的,那个时候是在一个路边摊,看见在煮豆子,就突发灵感,写下了这首诗。”
“那这首诗有名字吗?”袁如桐问道。
“当然有啊!”江烈差点将“七步诗”这三个大字脱口而出,虽然这首诗确确实实就叫这个名字,但他自己编造的创作灵感却跟七步还是八步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立马刹住了嘴,改口道,“倘若你愿意为此诗赐个名字,那它就有名字了。我当时写这首诗的时候,没想太多,所以就没有取名。”
袁如桐思忖片刻,道:“有了,就叫《相煎何太急》,虽然这所谓的诗名完全就是其中的一个诗句,但我觉得这首诗的精华就在于这最后一句。豆子也好,豆萁也罢,都只是打比方。在我看来,这首诗想表达的就是最后一句,就是同根生的兄弟姐妹,为什么要自相残杀?这首诗,我会教给我的孩子们的。”
虽然自己并不是原创作者,但江烈还是倍感欣慰,欣慰之余,顺便提出了一个疑问:“话说,羿衷爷的那些往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可是他的第九个女儿,你出生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当了好多年的皇帝了吧?那些往事是你出生之前的历史,你也能晓得?”
袁如桐毫不犹豫地应道:“都是我母后告诉我的,那个时候我还小,她可能觉得小孩子记不住,就跟我念叨,说希望大皇兄不要学父皇的那些作风……只不过,我不仅记住了她说的每一句话,而且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袁如桐跟袁国采都是神狮当今皇太后呼延婉婵的亲生骨肉。呼延婉婵的担忧也并无道理,也可以说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希望袁国采不要像袁辽宸那样害死兄弟,但或许是袁国采是嫡长子,自幼就是储君,所以不需要杀害兄弟(事实上是只有弟,没有兄),只不过换了个做法,就是杀害亲父。虽然二者不太一样,但本质上都是为了皇权,实质上都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害死了自己的至亲。
江烈的内心登时掀起了一阵风暴,他开始怀疑袁辽宸是否只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损人利己,是否是为了自己能坐上皇位而不择手段,毕竟他在位期间也创下了不少举世瞩目的丰功伟绩,至少肉眼可见的,没有袁辽宸,就没有如今的神狮军团,没有如今国富民强而且兵强马壮的神狮国。
思考着袁辽宸,江烈又不得不思考起了袁国采,毕竟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袁国采,但袁国采的一些行径却是客观存在的,比如说江洛在彼时的东宫发现的袁国采的书法与剑术,尤其是袁国采练字时写的是铺天盖地的“苍生第一”,他会不会真的是心系苍生,真的为神狮国的老百姓们着想?倘若如此,赵府全府上下的所有人又都算什么?为了大家而必须牺牲的小家?
再看当下的神狮国,虽然江烈在昇凡二年便来到了虬誓国,但也确确实实在袁国采的统治下过了一年又半载。实事求是地说,在江烈的印象中,羿衷与昇凡对于神狮国民间的苍生而言,仅仅只是年号有别,只是需要将日常生活中习惯说的“羿衷某年”改为“昇凡某年”,其他的日常生活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也就是说,昇凡年间的神狮国并不会比羿衷年间差,包括经济、军事、文化等各方各面。
思绪万千,江烈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这些烧脑又不开心的事情就不提了。咱们还是挑点开心的事说比较实在,毕竟咱们能够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机会,这辈子都是能够用手指头数清楚的。人生就是应该及时行乐,总是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容易发愁,一发愁就容易头发胡须白。”
袁如桐噗嗤一笑道:“头发胡须白什么的就不必带上我了,我顶多头发变白,胡须是不可能变白的,因为我永远也不可能长胡须。对了,我有一点很好奇的,你儿子念恒是不是驭火人?就是说,你的驭火术会不会遗传给下一代?”
这个问题着实将江烈给问住了,倘若袁如桐没提,他自己都从没意识到过这个问题,毕竟婴儿时期的江念恒跟普通小孩别无二致,江烈根本不会联想到这个可爱的小孩子是否有可能会是一个驭火人。
于是江烈笑道:“九姐姐,有一说一,我真不晓得。按道理讲,驭火人就是会一代传一代的,所以在人们的传说中,百年以前是有很多驭火人的,但是为什么我是百年未见的驭火人呢?我不晓得我的父母是谁,所以我也不晓得他们是不是驭火人。倘若会遗传,那为什么在我之前,整个蚀骨大陆有长达一个世纪没有驭火人出现呢?这种驭火的基因,是显性性状,还是隐性性状?是在常染色体上,还是在性的染色体上?”
基因、显性、隐性、性状、染色体。
这些专业术语触及到了袁如桐的知识盲区,当然,这也是蚀骨大陆上除了江烈以外的所有人的知识盲区,因为蚀骨大陆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些词汇,也是因为从来就没有人研究过这些东西,也没有办法研究。
为了解释得清楚,江烈语重心长道:“我刚才说的那些什么基因什么的都是我自己瞎胡诌的,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词。我是这么想的,驭火术应该是可以遗传的,不是像天生的智力缺陷者那样会随机出现,毕竟傻子的父母往往都是正常人。但驭火术不会是天降神力,凭空出现的,肯定是代代相传的。而之所以之前有百年的断档,大概就是因为驭火术这种东西是隐性的。”
解释了半天,袁如桐仍然是一头雾水,江烈便续道:“一对夫妻,一男一女,俩人都是右撇子,他们的孩子可能是左撇子,也有可能他们的孩子是右撇子,而他们的孙子有左撇子。他们之所以能生得出左撇子,正是因为他们身上带有左撇子的这种遗传因素,只是在自己身上没有显示出来,在后代身上显示出来了。”
袁如桐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道:“我可能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看过我皇爷爷的画像,他眼睛又大又黑,但我父皇的眼睛就不大,而我六皇叔的眼睛就挺大的。我是我父皇的女儿,我的眼睛不像我父皇,却像我皇爷爷。而南儿的眼睛就跟六皇叔一样,一模一样的大眼睛。你就是觉得,你家念恒可能是驭火人,也有可能不是,如果他不是的话,念恒的孩子也有可能是。是这样吧?”
“正是如此!”江烈发觉自己扯了一堆高中的生物知识,不仅没给袁如桐解释清楚,还把自己绕晕了,便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他此时只恨跟祝融交流的时候没有顺便问祝融一句——“我生的儿子会不会是驭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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