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个房间,是特意安排的。除了镜子是双面镜之外,灯罩,地毯,甚至冰箱里的饮品,都动过手脚。宋书灵怀疑阮榛的身份。他有仇家,大哥也在外面结过不少的梁子,生意场上推杯换盏,私下里再腌的手段也做得出来,安排渣滓打手,送来心机美人,都是再常见不过的手段。难道,阮榛没有发现镜子有问题吗?表情太坦然了。甚至由于懒散的动作,和洗过澡而更显乌润的眼眸,显得有种不自知的天真。仿佛赤.裸的不是他。头发没擦干净,水流顺着身体流下,悄然滑过肚脐,没入勒着大腿根的皮质腿环宋书灵把烟头碾灭了。他低声笑了笑,伸手扯松了领带。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房间不算特别大,东西倒是一应俱全。阮榛涂抹了护肤霜,缓解些许疼痛后,就从衣柜里找出干净的睡衣换上。纯棉的,浅色格子,尺码也刚刚好。能遮挡住他的尴尬。毕竟这个贞操.锁太特么逆天,腰臀部那是用金属做的,垂着一个小小的银锁,完美地贴合住身体,前后四根链条互相缠绕,绑住皮质的腿环没法儿往下脱掉,胯会卡住,事实上,在阮榛无数次的尝试中,皮肤已经磕出青紫。还好设计师有些许的良心,对上厕所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如果穿得衣物太贴身,就能明显地看出痕迹,尤其是腿环,居然还镶嵌了蝴蝶形状的装饰,格外惹眼。不行的话,先用剪刀给腿环绞了也行呀。阮榛琢磨了会,既然钥匙找不到,就给腿环弄掉再说,他实在不明白这玩意的用处,勒得太难受了,走路也不舒服。不知是刚才洗澡的时间太长,还是饿得太久,这会儿脑子发蒙,晕乎乎的。他在屋里转了一圈,试探着去推门,没推开。“喂,有人吗?”阮榛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靠。宋书灵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是知道他和宋琴文没领证,自己只是名义上的“嫂嫂”,所以借由这个机会来报复?可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又不是阮榛的错!这能怪他吗?阮榛不是个喜欢招惹是非的人,他最大的梦想就是买个新房子,让张老头和黄狗过上几天安稳日子,那个小院年代太久了,总是漏水,屋角的墙皮也时常脱落,无论多么认真打扫,也会在下水道发现蟑螂。每到这个时候,阮榛会喊爷爷,他乐意在对方面前撒娇,展示自己的脆弱。张老头挥着拖鞋就过来了。小时候的阮榛怕黑,怕冷,怕虫子,胆子很小,睁着俩乌溜溜的眼睛不说话。长大后的阮榛依然怕。他动作又迟钝,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树懒似的不着急,当然比不过张老头的利落。“行了,”张老头捏着卫生纸,“别怕,又不咬你。”阮榛笑得眼睛弯弯。“嗯,爷爷是大英雄。”他什么错都没有,张老头不该倒在宋家的大门口,黄狗也不该死于棍棒之下。而如今,凭什么要在那处小院装上偷拍的摄像头,宋琴文已经死了,凭什么儿子们也不肯放过他?阮榛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混账。”他冷冷地开口:“一群卑鄙无耻的小人,不要脸!”还有宋书灵。“总有一天要给蟑螂拌你的饭里,”阮榛想起昨天对方嫌恶的眼神,不由得抬高音量,“什么狗屁三爷,王八蛋宋书灵”他骂得起劲,以至于忽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很轻微的一声。门开了。宋书灵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屋内瞬间安静,阮榛蹭地一下坐起来,眨了两下眼。“你刚刚在说什么?”“没有。”宋书灵面无表情:“说实话。”阮榛迟疑着开口:“在说,宋书……松鼠,有只松鼠从窗外窜过去了……阿嚏!”宋书灵默默地后退一步。还是着凉了。阮榛身体底子不是很好,用张老头的话来说,就是没见过这样金贵的孩子,饿不得冻不得,稍微怠慢了点,就敢生病给你看。由于宋琴文的葬礼,阮榛差不多有两天没吃饭了。刚起床那会儿还不显,关节的酸软和头脑的胀痛,在此刻姗姗来迟。他吃力地捂住腹部:“我……”宋书灵不置可否地看着他。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可以看得清楚阮榛苍白的脸,微微颤抖的肩,以及灰蓝色的眸子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应该发烧了。”阮榛下了论断,他太清楚自己的身体,水米未进和睡眠不足,他压根吃不消,本来估计可能要倒在葬礼上那样也好,做出个哀痛欲绝的模样给众人看,谁知竟撑到了这个时候。“一粒退烧药,热水,还要小米粥,”阮榛拧起眉头,“再来一份西红柿炒鸡蛋,放糖。”宋书灵不为所动。这个表情,阮榛太熟悉了。一种事不关己,置身事外的模样。是身处高位者习惯的姿态。那么下一步,对方会不屑一顾地离开,或者“春风说,希望能接你回去。”陌生的男士香水味飘来,似乎是木质香,但阮榛分不出,他现在的小腿肚子都在抖,眼前阵阵发黑。宋书灵走到他面前,站定了,风度款款地弯下腰:“你说,要回去吗?”阮榛头懵得厉害,压根听不明白对方的话。“说!”宋书灵突然伸手,毫无预警地掐住阮榛的下巴:“你到底是谁?”阮榛大半张脸都被钳制,呼吸不畅,又挣脱不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咽:“放、放开……”“谁指使的你,嗯?”宋书灵眯起眼睛,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甚至还有心思晃那么几下,静静地看阮榛逐渐涨红的脸。“你、你近一点,我告诉你……”宋书灵没放手,身子靠近,做出个洗耳恭听的姿势。阮榛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在木质香味笼罩过来的瞬间,仓惶地伸出双手,一把搂住宋书灵的脖子。宋书灵一怔,他居然没有躲开。第二次了。身体紧紧相贴,仿佛都能听到彼此心脏的跳动,他下意识地松手,转而托住阮榛的胳膊,而在呼吸交错的瞬间,阮榛张开了嘴哇地一声吐了。胃里没东西,都特么是酸水。宋书灵被打了一闷棍似的站在原地。阮榛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可怜死了,两天的时间没怎么进食,什么吐不出来,憋出的眼泪倒是有,还有嘴角一点银丝似的涎水,给这张小脸泡软了,泡皱了,泡得酸溜溜的他毫不客气地,全部擦在了宋书灵的衬衫上。就这样用脸,在人家胸口蹭,对方浑身僵硬,竟也没什么反应。别说,身材还蛮有料。阮榛莫名想笑。很快,他就被人用手掌抵住额头,嫌弃地往外推,推不动,阮榛变成了稀溜软的面条,变成了没骨头的树袋熊,死活要挂在宋书灵身上,倒不是溺水的人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有一种生生要给对方也拖下水的架势。气势汹汹的。宋书灵黑着脸,好容易给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转身高声道:“小梁,过来……操!”他难得地讲了脏话。因为阮榛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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