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开门的时候, 里面血淋淋如同案发现场。
恶鬼的弟弟,被他们的父母叫做小二的混混青年手里握着棒球棍, 棍子底部沾满了红红白白的东西——是他自己的脑浆。
看到这具尸体,不难想象当时混混小二是怎么被控制住,自己拿着棒球棍,将自己的头敲成了一团浆糊。而那根棒球棍,正像是有生命一样,吸取着混混青年的血『液』和从脑子里流出来的脑浆。
倩倩的尸体比他要好一点,但也同样可怖。
她上半/身的衣服完全破碎, 看衣服碎片的痕迹,像是自己抓破的。而在心脏的地方,破开了一个碗口大的洞,那只怀表就从血洞里,硬生生嵌了进去!
被嵌在心脏处的怀表表盖打开,表盘从淡金『色』变成了血红『色』, 像是饱饮了鲜血。而原先那早就已经不再走动的指针, 也像是重新得到了力量, 缓慢地、一格一格地开始转动了起来。刚转动时还如同老旧的机器,随后越来越快。
疏风有些迟疑地问:“这个表是不是在吸收她的血『液』?”
殷迟看了一眼, 没有现在就取出怀表,静静等在一旁, “不但吸收血『液』,还在吸收生命力和青春。”
疏风这才注意到倩倩那张被血糊了一大团的脸,早已经不是青春正好美貌动人,而是皱纹横生苍老可怕,就如同一个老妪。而且哪怕人已经死了,怀表仍旧随着指针走动在吸收尸体的生命力, 让刚进来时还算正常的尸体,不过一会儿皮肤已经如同干枯的老树皮。
棒球棍吸收完血『液』,变成了令人心生不适的暗红『色』,拿在手里的时候,和掌心接触的地方有一种粘稠的质感,还带着扑鼻腥气。而怀表在他们进来了有一会儿还没有吸收完,谢思嘉蹲下来,忍着心里的不适凑近观察:“我原本还以为这个恶鬼的未婚妻身上只有心口一个洞,是因为恶鬼没那么恨她,现在看来,恶鬼何止是恨她,简直恨她恨不得挫骨扬灰。”
他语气复杂地说:“她应该是还没有死透的时候就开始被吸收青春,一个爱美的女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变得鸡皮鹤发,还不如立马死了算了。”
疏风幽幽道:“正常,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嘛。”
等怀表终于吸收完的时候,李倩倩整具尸体都已经干枯如同暴晒过的木柴,刚刚还调侃过恶鬼戴绿帽子的疏风看着尸体不寒而栗。那俩男人死的时候虽然也被抽了血,但最多也就看起来小了一圈,而李倩倩却像是要连带着肉一起抽干!
殷迟将饱饮鲜血,原本看起来陈旧的外壳已经重新焕发生机的怀表取了出来,在怀表离开尸体的那一瞬,干得如同骷髅的李倩倩尸体咔擦咔擦,碎了。
疏风抖了抖鸡皮疙瘩。
他拿着手里新找到的『毛』巾问,“现在先回画那里找线索,还是先找恶鬼那对父母?”
殷迟看了看腕表:“时间不多了,分开行动。”
最终决定由谢思嘉和疏风一起拿着『毛』巾去黑猫那里获取线索,剩下的殷迟一个人在这里守株待兔。因为恶鬼的攻击已经越发强大,拿着信物就是活靶子,三人中只有殷迟可以保证自己能够应付的同时毫发无伤,谢思嘉和疏风哪一个独自拿着信物『毛』巾行动都会有危险,这样分配可以最大程度保障安全。同时为了保证守株待兔的隐蔽『性』,信物金镯子也让谢思嘉带走了。
而两样吸了血的东西仍由各自保管,且暂不拿到对应的房间里,以便于利用信物之间的吸引力继续寻找剩下的两件东西。
商量好方向后,三个人再次分开。
疏风和谢思嘉走后,殷迟一个人在舱室柜子上找了个隐蔽的位置,用手轻轻一撑,轻松爬了上去,爬上去之前还不忘顺了张桌布给自己垫一垫。
在看好的位置坐下后,才好整以暇拿出随身带着的书翻看。
不得不说,这本童话书虽然最后一个故事沙雕,但前面还是挺温馨治愈的。
关了音量和震动的手机时不时亮一亮,是疏风在报平安的同时回报任务进程。
过了约莫有三十分钟,疏风发了条信息过来。
疏风:【已经得到线索了,我看到了第六人的脸!接下来怎么办?回你那里吗?】
殷迟:【不用,你们继续在船上携带信物感应剩下的两件东西,我们需要尽快找齐七件信物。】
虽然两个人都携带了信物很危险,但恶鬼只有一个,每次也只认准一个人攻击,被攻击的人只要警醒地躲过前一两波,然后在身边同伴的帮助下,危险其实并不大。
疏风:【行,不过能不能发一张你画的幸福女神号地图给我们?船有点大,绕的人头晕。】
殷迟从电脑里调出他绘制的夜间邮轮大致地图,拍照发给了疏风和谢思嘉各一份。
夜间的船上很安静,只有远处偶尔会有恶魔经过的沉重脚步声。
殷迟等了很久,等到他把这本童话书又看了一遍,顺带还想起了那被他不知道丢到了那个爪哇国的更新,无聊到有点想拿出笔记本写小说。
就在他『摸』出自己的笔记本的时候,后厨的方向突然传来了晰晰索索的声音。
殷迟一顿,预感到猎物已经出来了。
但他仍旧坐在柜子上没有动,这里是从后厨到舱室之间必经的路,那对夫妻一定会从这里经过去找儿子。
默默盘算着什么时候出手合适的殷迟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行为特别像个大反派。
在等待猎物经过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沉默如同隐藏在黑暗里狩猎的猎豹,将在猎物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一击必杀!
张大福和张翠两个人从来到这艘船上后,就一直和小儿子一起躲在附近隐秘的舱室里,白天完全不出门活动,夜间才小心翼翼地出来找东西吃。
他们虽然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天『性』中的胆小谨慎也帮助两人一直好好地存活到了现在,而且还运气很好地没有遇上一次恶魔。
在上回王彪来劝说他们一起出门找生路的时候,夫妻两拘住了小儿子,没让小儿子跟着一起冒险。精明的张翠想得很好,反正他们和王彪都是一个村子的,他们老两口还是王彪七拐八弯的长辈,王彪找到了线索还能不告诉长辈?
再说就算要一起找活路,再过几天加入也一样,先让姓王的小子多干几天白工。还没见识过船上的尸体和血腥的老年『妇』女颇有算计地想。
不过先头一天两天还好,进入第三天之后,心爱的小儿子因为被拘着不让到处逛,脾气越来越不耐烦。今天晚上都出门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担心儿子的夫妻俩拿着在后厨找到的刀,小心地出门找儿子。
而在他们身后,俊美的青年如同看准了猎物的猫科动物一样,从柜子上无声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把仍旧没有忘记带下来的、垫着坐的布趁夫妻俩不注意,兜头盖他们头上。
“谁!”
“啊!干什么!”
措不及防眼前一黑的两夫妻惊叫出声,挥舞着手里的刀,想要把这个袭击者给刺伤,然而握刀的手刚抬起来,就被殷迟用剔骨刀刀背打落。
两道几乎不分先后的刀具落地声让年老体衰的两人越发害怕,张大福刚想开口求饶,就听到一道音质微冷却又极为好听的声音漫不经心道:“如果还想要命,最好闭嘴。”
他这样说着,在把门关上后,顺手将灯也关了,打算用黑暗的环境,来为即将到来的严刑『逼』供提供更大的心理压力。
黑暗中有恶魔出没,但身后门已经被关上,前方通向的舱室先前检查过没有恶魔,他还用了卡牌,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
两口子里头的男人张大福怂了,立马不动,而张翠虽然也害怕,却还是做出一副虚张声势的样子:“干什么?想杀人吗!小心我喊人了,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殷迟并没兴趣跟她多废话,他用脚将张翠掉在地上的一把砍肉用的倒勾起来,然后甩出,从瞪大了眼睛的女人耳边擦过。
刀带着破风之声跟头擦过,那锋利的刀刃不但割下了她很大一把头发,还在她的耳朵上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张牙舞爪、打架骂人一辈子从来没输过的女人霎时呆住,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杀人了!”
殷迟默了默,并且感觉十分『迷』『惑』,这种被挟持,而对方远比自己强大,且不惮于出手的情况下,有点脑子的不是都应该先忍一时风平浪静,好留住自己的小命吗?
没见过泼『妇』的殷大大想道,为什么这个人如此与众不同?
见识了如此与众不同的人的殷迟摁了摁额头,最后只能道:“闭嘴,如果还想要你们儿子活的话!”
他将预备好的一根从混混脖子上扯下来的金链子,丢在这对夫妻脚下。
张翠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霎时没声了,在借着远处透过来的微弱光亮,看清楚的确是儿子的东西后,女人的脸『色』彻底白了。比起刚才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张翠现在的语气明明白白地表『露』出了害怕,哆嗦着问:“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你要杀要剐冲我来,别害我儿子!”她叫道,一副慈母心肠。
可惜绑架犯殷大大一点也不感动,甚至还再次感觉到人间『迷』『惑』。
虽然早就知道人类复杂多变,但他仍旧时常为多变的程度而感叹。比如现在,张翠可以一边是为了小儿子不顾『性』命的好妈妈,也可以一边是眼睁睁看着人谋杀大儿子的狠毒母亲。两张脸无缝切换,比川剧变脸还自如。
想到一个可能,好奇的殷迟问道:“你的大儿子不是亲生的?是你的丈夫和别人生的?”
被问到大儿子的张翠脸『色』陡变,张口就想否认大儿子的存在,说自己只有一个儿子。
殷迟懒懒道:“看清楚地上的东西再说话。”
张翠看着金链子,本来张口就来的谎话咽了回去,不甘不愿道:“我两个儿子当然都是亲生的!老东西敢和比别人生孩子,我不打死勾引他的小贱/人。”
话语粗俗,不过可以听出来很真心实意,间接证明恶鬼确实是她的亲儿子。
殷迟:“既然是亲儿子,你为什么要杀他?”
张翠和张大福陡然『色』变:“什么杀他?他自己喝多了掉海里淹死了,跟我们夫妻俩有什么关系?”
黑漆漆的房间里响起了殷迟轻轻一声嗤笑,他不是很有耐心地道:“你们应该清楚吧?造成这船上诡异事件的,就是被你们一起害死的大儿子。想从船上出去,就得解决掉他,把你们当初怎么算计他的过程说清楚,我要知道化鬼之后的他有什么弱点。如果说不清楚——”
他轻轻笑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不过两位的小儿子可能就少一双腿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他的哥哥找上门来,没了腿的人还能不能逃跑。”
殷迟真真假假混杂着说,张家夫妻俩果然被误导。
张大福拉了拉妻子的衣服,在他看来,面前这个袭击者虽然不像个好人,但从对方话里头能听出来也是站在那个恶鬼对立面的。作为被恶鬼仇视的父母,他俩跟这个人勉强也能算一边的,交代一些也无妨,没必要得罪死。而且小儿子还在他手里呢。
长着一副老好人样貌的老头赔笑道:“不是我们先前不想说,实在是那些事说不出口。没错,大儿子的死是跟我们有关,但那是因为他本来就心坏,家门不幸出了个不孝子,我们夫妻俩也很心痛,所以才不往外说,毕竟也是家丑……”
殷迟眉心微微皱起,幽幽道:“你们以为我没有掌握线索?”
“啧,算了,多花点时间就多花点时间吧。”他这样自言自语道,然后手起刀落,用刀背敲在张大福脖子上,直接将人敲晕了。而后对惊叫的张翠道,“没死,现在由你来回答,现在问过你的话,我等会儿会再问一次他,如果你们说的不一致,一处不同的地方,我就切掉你们心爱的小儿子一根手指。”
他不喜欢废话,所以下手就要挑猎物的弱点一击必中。
这一对夫妻两,看似张翠蛮横泼辣,更为强势,实则戴着老好人面具的张大福心里道道儿更多。
黑暗中凉薄的声音顿了顿,“女士,你尽可以试一试。”
张翠蛮横的气焰彻底消失了,她试了试老伴鼻子下,确定还活着,才哆嗦着问:“你真的会放了我们和我儿子?”
被黑暗笼罩的俊美青年唇角弯起:“嗯,只要老实交代,就让你们夫妻和儿子团聚。”
张翠没发现这句话下的微妙意味,松了一口气:“你想问什么?”
殷迟:“他怎么死的?整个过程、哪些人参与都说清楚。”
张翠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干干脆脆道:“是王家那个坏胚子和李倩倩那个小『荡』/『妇』趁老大不在的时候勾搭在了一起,老大回来后这对『奸』/夫/『淫』/『妇』还想厮混,就想整死老大。这两个丧良心的自己起坏心眼也就罢了,还引诱了我的小二。他们给老大喝了加了『药』的水,想把老大丢海里去。结果老大自己醒了过来,这个没良心的、一点也不知道爱护弟弟的坏种,根本不顾念兄弟情分,想把小二给推海里去。我和老头子心里着急,就跟他动了手。”
殷迟问她:“所以你和张大福就在争执中杀死了你们的大儿子?”
“跟我们没关!”张翠一急,“好几个人跟他吵架,还动了手,是他自己没站稳往海里头跌下去,剪断绳子的是张德子那个癞皮狗,跟我们夫妻俩没关系!”
殷迟在心里用冷静到冷酷的理智审视女人的语气和表情,还没有进入【死亡游戏】的时候,他就曾经训练过自己夜间视物的能力,经过游戏提高身体素质后,在黑暗中视物更为自如。
他确定这句话没有说谎,因而继续问:“剪断绳子?”
张翠向着空气啐了一口:“是张德子那个黑心肝的,亏得老大回来后还把用不完的东西都送给了他,他却在老大摔下船,抓住绳子吊在船上的时候,用剪刀把绳子给剪了!该天打雷劈的东西。”
这么说的时候,女人已经完全忘了她也是杀死大儿子中的一员,骂人的时候情绪还不是一般激动和愤怒。
“那你们呢?”殷迟淡淡道,“在那场争执中,你们夫妻两个做了什么?”
张翠吞吞吐吐:“我们、我们……”
殷迟:“别忘了你小儿子的手指。而且——”
他顿了顿后轻轻说:“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为小儿子开脱了吗?”
张翠听了这话立马精神了起来:“什么开脱!我儿子就是被那些王八蛋引诱的,再不就是被老大那个坏种『逼』的,要不然他从小到大那么听话孝顺,怎么会干坏事?这都是被『逼』的。”
言之凿凿,毫不迟疑,显然是真这么认为的。
殷迟都为她的逻辑叹服。
“所以你们夫妻干了什么?”
被问到这个问题,张翠的气焰一下子又消了下去,喏喏道:“也没干啥,就是老大那个坏种想把小二往海里头推,小二要是真掉进去了,又不会游泳,还能有活路?他这是要弟弟死,你说是不是?然后老头子就用一块布捂住了老大的脸,我也搭了一把手,这也没什么。他放开小二后,我们不也松开了嘛,又没真的怎么样。”
说到最后女人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殷迟这下是真的不奇怪为什么海里死的人那么多,偏偏是这只恶鬼恨得哪怕出卖灵魂,也要爬回人间复仇了。
“还有其他人吗?”他继续问。
张翠:“什么其他人?”
殷迟:“还有没有其他你没提到的人参与了谋杀你的大儿子这件事?”
张翠:“没了,我知道的都说了,什么时候能把我儿子放回来?你可别说话不算话!”
殷迟淡淡瞥了她一眼:“放心,你们很快就能见到儿子。”
他道:“应该还有一个人参与了这件事,你确定真的没有遗漏?又或者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张翠惊愕:“你的意思是还有哪个带坏了我的小二的王八蛋我不知道?”
殷迟:“……”
这是你小儿子被谁带坏的问题吗?
被你从头无视到尾,还顺带坑了一波的大儿子怕不是买猪饲料送的。
张翠这里没问出最后一人的信息,殷迟在结束对话前道:“你说的张德子,剪断绳子用的是剪刀对不对?”
张翠:“就是剪刀,我记得清清楚楚。”
殷迟顺手给正在找信物的谢思嘉和疏风发短信:【剩下的两件信物,其中之一应该是剪刀。另外,可以往这边来了。】
疏风:【好,收到。】
谢思嘉:【我们会注意的。】
殷迟:“你们在船上这几天,见过张德子吗?”
张翠道:“见过那小王八一次,那回他在船上吃饭的地方找酒喝,那个小王八癞皮狗就喜欢烟酒,给瓶酒就能让他干丧良心的事。”
殷迟:“之后还见过吗?”
张翠:“没见过了,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问完了张翠后,殷迟又如法炮制问张大福,在慢条斯理地威胁这个人的时候,他道:“如果有任何不同,我也不介意顺道让你的脚也出点问题,逃跑的时候也能给你们的儿子垫个底。”
要想精准打击不同的人,就需要针对他们身上不同的弱点。张翠的弱点是心爱的小儿子,而这个面相憨厚、甚至还为了那个小混混跟大儿子动手的老人,最为重要的弱点却不是小儿子,而是他自己。
这是一个藏得很好的、极度自私的人。
张大福在接下来的问话中果然老老实实。甚至为了打消殷迟想让自己断腿的想法,虽然也不知道最后一人的信息,但却在殷迟问是否有异常之处的时候,绞尽脑汁想到了一点异常。
张大福:“我想起有个地方不太对。小二原本虽然对老大有意见,常在我们两口子面前说要他好看,可我这当爹的知道,他没真打算那么干。因为老大回来后给了他三千块钱,平时也会给他几十一百的小钱花,还说了帮他找哥修车工的工作。但是在船上待了几天之后,有一回小二回来表情却不大对,还跟我们说老大看不起他,明明有数不清的钱,却连花个几万块钱帮他找个好工作都不愿意,平常也把他当狗打发。”
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老头实际上是这一家子中最细心的,也最有眼『色』,知道骗不过殷迟,根本没给小儿子和大儿子之间的恶劣关系做掩饰,张大福道:“老大回来后,我们只知道他赚了钱,究竟赚了多少,他喝醉了后嘴巴都闭得死紧,没跟我们说过,小二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知道的老大钱多得数不清。”
殷迟笑了:“那么他钱多吗?”
张大福看了他黑暗中的轮廓一眼,低下头还是没敢撒谎:“多!足足有一个亿!那是一个亿啊,我们老两口梦里都没梦到过那么多钱。”
殷迟:“你确定你的大儿子没有对人炫耀财富?”
张大福:“炫耀是炫耀了的,但也就是跟人说买了房子买了车,到底赚了多少钱,从来没听他说过,村里头一直都以为他跟早年出息的那些人一样,也就赚了几百来万,谁能想到是一个亿。”
殷迟若有所思:“有一个人,不但清楚他赚了多少钱,还向外透『露』了这件事。”
既清楚恶鬼的财产情况,又存在动机的……
殷迟问:“他邀请了哪些人去船上玩?”
张大福皱着眉头回忆:“一整个村子的人都请了。还有他去海上闯之前的那几个工作里头认识的同事和上司,小时候玩过的朋友,家里头隔了老远十几年都不联系的亲戚,这些人都请了。”
殷迟:“……”
他算是感觉到了恶鬼当初迫切地想要显摆的欲望了。
“他请过在海上认识的朋友或者同事吗?”殷迟给了个具体方向。
如果恶鬼真有张大福说的那样对自己的财富守口如瓶,那么唯一有可能清楚他财务的就只有海上认识,甚至可能还一起闯『荡』过的人。
不过也不能排除意外情况,比如恶鬼把存折落了叫人见着了,又或者被人听了墙角。但殷迟认为这种可能『性』并不太高,恶鬼会足够仔细,因为这钱来路不正,也根本就不是他赚来的。
“这、这我也没记清楚。”张大福想了好一会儿,也有些糊涂,看得出来他对大儿子大多数情况都不怎么关心。
这场问话基本完成,殷迟最后问他们:“你们是怎么登上这艘邮轮的?”
想到这个张翠心里就憋着气:“都是老大那个坏种搞的鬼!我们老两口本来就出门买个菜,结果谁知道脚一出门就到了船上?还要报复我们,我们是他亲爸妈,生了他养了他,命都是我给的,他凭啥报复?!该被天打雷劈的不孝子,死都死了老天爷怎么没劈死他……”
张翠还在骂骂咧咧,而殷迟已经完全放弃探究她的逻辑了,“所以你们一上船就知道是大儿子造成的?也知道他正在找你们复仇?”
张大福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脑子里就是知道了。”
殷迟若有所思,这种提示约莫来自于邮轮上的平衡规则。
张翠一直没见到儿子,现在话也问完了,不禁有些焦急:“你什么时候放了我儿子?”
殷迟慢条斯理:“不急,我让同伴把他带过来。”
他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殷迟;【还有多久到?】
疏风:【马上。】
谢思嘉:【已经在后厨门口了。】
殷迟:【随便找个箱子,把镯子和『毛』巾放进去。】
疏风:【?】
殷迟:【既然是死亡信使,就得有点仪式感。】
疏风:【……】
两人最后还是给殷迟找了纸箱子,把东西放好,然后敲了敲门。
殷迟对夫妻两淡淡道:“在见你们的儿子前,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们。”
他让疏风将纸箱子放在张大福和张翠脚边,夫妻俩一愣,殷迟含笑对他们说:“打开看看,看完就让你们见儿子。”
张大福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些异样,但担忧儿子的张翠却管不了那么多,径直打开纸箱,此时灯已经重新被殷迟打开,看清楚了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的张翠直接愣在那里,紧接着恐惧地往后一缩,从蹲着的姿势变成了坐着往后仰。
因为她看到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张大福用来捂住老大的脸的『毛』巾,还有一个是老大回来的时候给她买的金镯子。可在老大跌下海的时候,镯子就已经在混『乱』中被他从自己手腕上扯了下来,一起落进了海里,当时她还心痛了好久。
而现在,这两样东西都静静躺在纸箱里,回到了邮轮上。
这一对老夫妻呆愣愣地抬起头看向殷迟,然后看见身姿修长挺拔的青年,那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完美的下半张脸,和那半张脸上带笑的薄唇:“不用急,你们的儿子很快就会来了。”
殷迟和疏风三个人关上了门。
没过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响动,不过大约是因为年老体衰,动静并没有王彪弄出的大。
殷迟跟他们交流了刚刚得到的信息,疏风那点因为里头的两个人年老体弱而生出的恻隐之心,立马就被他自己『揉』吧『揉』吧扔海里喂鱼了,这两个人年轻的时候是王八蛋,老了也只会变成老王八,根本不能指望变异成好人。
不想继续想恶鬼的这对爹妈,疏风把拿着『毛』巾在黑猫那儿得到的线索跟殷迟交流。
『毛』巾对应着张大福,黑猫给出的记忆片段就是张大福用『毛』巾捂着恶鬼的脸,迫使他放开张小二的那一幕,以及恶鬼从海中跌落的场景。
他们相互印证了一下,相差不大,些微差别也只是在细节方面,里头那对夫妻的话基本可靠。
疏风道:“这回的记忆片段里,我看到了那个在恶鬼抓住绳子吊在半空中的时候,把绳子剪断的人了。那个人头发挺长,看起来很邋遢,还有浓重的黑眼圈和大黄牙,是个让人感觉挺不舒服的人。”
说完疏风叹道:“你们说这都是为什么?难道恶鬼生前真就那么招人恨?个个都想要他死。”
谢思嘉摇摇头笑了,笑完又叹息道:“为了钱。”
“的确。”殷迟打了一个呵欠,眼帘微阖,漫不经心,“钱、突然拉开的地位、由来已久的嫉妒、暗地里滋生的情愫,甚至恶鬼自己本身的傲慢,都是那些人杀了他的理由。这艘邮轮上有七宗罪,你觉得他们占多少?”
疏风心情沉重,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里头没动静了,他们再度把门打开,门开的那一瞬间,血腥气扑鼻而来。
里头的两夫妻原先看起来很恩爱,但此时尸体摆放的位置,张大福却更为靠近里面那扇门门口,远远将张翠落在后头,可惜即便是这样也依旧没有逃过死亡。
那张『毛』巾像是一张沾满了胶水的人皮,牢牢贴在他的脸上,张大福最后是窒息而死的,他死后那条『毛』巾依旧紧紧贴在脸上,从尸体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中,源源不断抽取血『液』。
而张翠死状更为恐怖,她一只手伸向张大福的方向,似乎想要求他救自己,而另一只手牢牢拽着脖子上的金镯子,想要阻止镯子又或者是将它拽下来。然而镯子就像是一个钢圈,死死套在上面,纹丝不动。
金镯子即便圈口再大,也仍旧是戴在手腕上的东西,戴在手上的东西要怎么戴脖子上去?毕竟那镯子浑然一体,又没有扣子。
而现在房间里,恶鬼亲身为他们演示了怎样戴上去——只要将脑袋缩小就行。
如何缩小脑袋?自然是将多余的部分或是削掉或是碾碎,更或者直接挤压变形。把人的整个脑袋变得只有镯子圈口大的圆柱形,镯子自然也就能套在脖子上了。
不得不说,撇开这令人生理『性』不适的场景,就这死法,还挺有创造『性』的。
可惜在场的三个人,没一个人欣赏。
把同样饱饮了鲜血的两件东西取下,接触到它们,感受到那股浓郁而又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后,疏风几乎是下意识地感到反胃,谢思嘉脸『色』也很难看,唯独殷迟一切如常,呼吸频率都没变上一变。
疏风:“这刺鼻的味道你不难受吗?”
殷迟淡漠:“以前习惯了。”
疏风几乎下意识想问这怎么能习惯,但他很快想到了殷迟那神秘莫测的过去,因而闭上了嘴。
只是下意识侧头看向身边那位同伴俊美绝伦的侧脸,忍不住想,是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人习惯尸体呢?
那些经历一定称不上美好。
疏风在为他遗憾,殷迟自己却并没觉得有什么,刚刚的回答也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回答。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接近两个小时,看起来很多,但这艘船太大,他们又是在船上找东西,时间根本不够用。
殷迟:“先找剩下的信物。”
两个同伴没意见,他们的确从张翠口中知道了张德子可能出没于烟酒区,但时间不允许在寻找线索的同时找人,二者择其一,自然是只有晚上才能找的信物更为重要。
找信物的路上,殷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昨天我们从那只恶魔口中得到了有线索在电影院,要进电影院通常来说需要电影票,该怎么得到电影票?”
这个问题疏风和谢思嘉也没法回答他,殷迟自己也摇摇头道:“算了,暂时先不想。”
他们最后在一个服装店的模特手上找到了那把剪刀,趁着还有些时间,带着剪刀去了黑猫面前。
负责拿剪刀的是谢思嘉,在等待线索的时候,疏风皱眉道:“希望能有些关于第七人的线索。”
很快谢思嘉重新出现,他对着殷迟和疏风苦笑道:“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殷迟:“你说。”
谢思嘉:“好消息是我看到第七人了,张德子曾经偷偷看到过第七人跟王彪密会,这回的片段正好是这个。坏消息是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戴着一顶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所以我根本没能看清楚他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