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生长在了一起,难舍难分。
如果要生生撕下这两颗种子,这个人一定魂飞魄散,十死无生。
顾潮平最终还是没能忍心。仙君白皙无茧的手落下,只扯下了其中一颗种子。
——刺啦!
随着心脏破裂的声音,那人的身体生命随风而逝,七魂六魄也随之扯下去了一半,被顾潮平攥在手里。
他软软地倒下去,却被顾潮平一手拦住。
顾潮平将摘星楼门客的尸体吊在了天池边的桂花树上,浸在天池的水里,在旁边摆上镇魂阵,停灵十天,替他稳定好了残缺的魂魄。又将他好生埋葬在师尊为自己准备的墓地里,蕴养神魂。
等待几百年后,此人的神魂恢复完整,或可重新投胎。
“……还行吧。”黎应晨低头看着地板,“他的神魂恢复的还行。能贫嘴能犯贱,还算有点小聪明。”
“就是身上老滴水,估计是天池里泡的太久。”
【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顾潮平颔首。
【摘星楼充满谜团,但所有门客都是一副如此行为,似是疯疯癫癫,又似是义无反顾,令人捉摸不透。】
【自那以后,我就一直待在天池。】
【后来,我感觉到修罗池中人数大增,但是新增的人具体是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
【再后来,这大增的人数也没能控制住那颗被囚禁的星辰。我们称它为[主巢]。主巢彻底爆发,余波攀卷,直接冲破了三生修罗池。三生修罗池倾覆,诸多受难的灵借机远遁,逃出昆仑,散布在黑凤山各地。】
接下来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血幕降临。
邪祟爆发。
粮食短缺。
黎应晨还记得白凝春那骨瘦伶仃的腿,像两根火柴棍。
“在回忆中,那位‘卢先生’与陈清歌掌门所说的大灾劫,就是这一难吗?”
【不是。】
顾潮平说。
【主巢爆发,黑云血灾,这些都是那颗星辰暴动的后果。而这颗星辰本身,是昆仑用来试图对抗灾劫的力量。】
“也就是说……”
【没错。目前为止,那真正的灾劫还未到来,不知道是被消解了,还是被推迟了。】
【我希望是前者。】
恐怕不是。
连苦在准备黑云血灾时就算出,立春之后,仙力——也就是星辰之力——潮汐翻涌,将有一大难。
三生修罗池也好,别的什么也好,昆仑宫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将这场大难推迟了六年而已。
黎应晨扶着额头:“可……仅仅是这样,付出如此代价,真的值得吗?”
顾潮平说:【我不知道。】
黎应晨盯着地面呢喃:“昆仑宫把少数个体投入三生修罗池,试图从灾劫中救下天下苍生,最后却导致了邪祟爆发,死了数以万计的人……”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顾潮平,你认可吗?”
藤茧说:【我不知道。】
黎应晨抬起头来:“曾经你不认可,但是……最终的你,还是使用了苦痛荆棘。”
虽然没有三生修罗池这么过分,但是苦痛荆棘其实是与三生修罗池大同小异的东西。汲取人类的痛苦为食,换取能干涉世界的力量。
【我不知道!】
藤茧吐出的字条,微微打着颤。
【有些时候,那些牺牲是必要的。】
——这句话何其眼熟!
可是,还没等黎应晨说点什么,那茧就开始震动起来。
伴随着逐渐剧烈的震动,里面的字条像雪片一样,洋洋洒洒落下来。
顾潮平好像被踩了痛脚的猫一样,一下就开始激动起来。
【牺牲是必要的!在下无比厌恶这句话。】
【但是,但是啊,我有什么办法?】
【你来的太晚了,黎小姐,邪祟爆发已经五年了。五年!】
【主巢失控,我的真力也流失了。我就坐在这矮崖上,眼睁睁的看着邪祟席卷黑凤山,看着村里人一个一个被邪祟吞吃……】
【是的,我最后还是用了这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最后一张纸条,字迹疯狂潦草,已经几乎不可辨认了。
是啊,邪祟爆发已经五年了。
黎应晨看着那藤茧,轻轻地敲一敲。
她靠坐在山洞里,声音轻得厉害:“别害怕。我不是来指责你的。”
“对不起,我只是……也有点迷茫。”
“顾潮平,能让我看看你吗?”
一个猜想慢慢地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迫切需要验证。
“把茧打开。牧松。让我看看,就看一眼。没关系,我什么也不会说。”
【……】
烛光摇曳,山洞无言。
少顷,那如同多足虫一样的苦痛荆棘,微微发着颤,一条一条抽开。它们伸出去的样子就像是蚰蜒支起身体。
巨茧逐渐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