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人发现,他们大概就此一梦不醒了。
“有,有鬼……”老人面色惨白地裹着毯子,“梦里有鬼啊……!”
——在他们沉入梦乡的那一刻,一张巨大的惨白色的鬼脸一下子占满了眼前的黑暗。
如若自己醒不过来,那么梦魇会帮你去死。
林济海盯着漆黑的夜空,面色凝重:“这并不是一场如凡人围城一般的战争……至少不只是。”
百鬼夜行,无孔不入。
第一波攻势,从梦中来。
好在发现得及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所有睡着的人都被叫醒之后,不知名的梦魇偃旗息鼓,就此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地平线上出现的密密麻麻的黑点。
直到它们靠近到城墙脚下,大家才看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人。
是扭曲的,脖颈断裂的人。他们仰躺在地上,四肢关节向着反方向弯折,脑袋不正常地仄歪着,直勾* 勾地盯着前方,脸上带着大大的喜悦笑容。
就像某种节肢类昆虫,反曲的手臂关节枝枝叉叉,一个叠着一个,向这里爬来。
漫山遍野的巨大人虫,就如同蝗虫一般,枝杈着扑了上来。
“咿额!这玩意儿好恶心!”黎应晨狂搓鸡皮疙瘩,“人脸蟑螂!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林济海生长在东北山林,并不知道她所说的蟑螂是什么东西,只是捏紧了城墙边沿:“重弩准备!”
村人们以伍为单位,如预演时一样呼和着,协同搬运,将一根根长箭搭上重弩,自有他的队友们齐心合力调整重弩方向,簌簌的破空声划破寂静的夜幕。
庞大的守城器械开始运行。
直到真正看到这些机扩的时候,黎应晨才知道自己以前看的古装片有多潦草。一台守城重弩的运转至少需要五到十人各司其职,两人才能合力转动给重弩车上弦的辘轳。一台重弩车上可以装填十四根重箭或者六十四根轻箭,传令官高声呼和,扣下击发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飞矢如雨点一样砸下来。
黎应晨朦胧地想起来,历史上的连弩车出现的时间好像很早,早在春秋典籍《墨子》上就有记载。
古人从来没有现代人想的那么无力。
噼啪!
无数只人虫顷刻间被箭雨钉在了地上,凄惨的哀嚎挣扎着。
有用。但是没有人松懈。村人们的动作井井有条,高喊的喝令声此起彼伏。
这东西长得太瘆人了,很多人在恐惧,但是没有一个人选择逃避。
“柳老二,你可别吓死在这啊!”有人壮着胆子高声笑。
“闭嘴!放你的……的屁!这群东西都得死!我爹和我媳妇还在后头呢!”柳武的声音打着抖,却是大喝一声,拼命地摇动起转杆来。他腿肚子都在哆嗦,偏偏生了一膀子好力气,吱扭吱扭两下就把辘轳转到了位,咔一声上好了弦。旁边笑他的那个村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重弩的弦极粗极紧,他们两人合力也才刚转回来一半。
众人哄堂大笑。
几轮齐射过后,地上留下了难以计数的人虫尸体。这些尸体仰躺在那里抽搐,弯曲折叠的四肢蜷缩起来,就像是真正的昆虫。
黎应晨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没有想到具体是哪里有问题。
只是,人虫们似乎并不像人类一样脆弱,有的被撕裂了头颅还能动,一路爬行一路滴答着脑浆。哪怕经过了很多减员,第一波幸存的人虫,也很快就爬到了城墙根下。
他们像是活人大小的虫子一样,顺着墙壁爬上来。
在城墙之上,除了操纵重弩的村人多为力壮男子,还有许多女子行伍。她们竖起头发,穿着短打,五人一组,在城墙上支起巨大的锅灶,用巨大的木铲奋力地翻炒着。每隔三十步都有一组这样的女人们。
在她们的手下,是被烧到滚烫的粘稠沙子和木炭。
白莹喘息着,满头是汗,狠狠地铲起最后一捧烫沙,倒进木桶里。尤清尤二娘体格健壮,带着隔热的牛皮手套,拎起沉重的木桶,快跑两步,随着口令大喝一声,从小窗口狠狠地倾倒而下!
刺啦——
泼天的沙子浇到人虫身上,滚烫的血肉脓泡立刻鼓胀起来,伴随着剧烈的惨叫,一批批人虫张牙舞爪地掉下城墙,空气中隐隐传来焦糊的味道。
另有一个女人从旁侧的小窗口里扔下一根着火的细枝。
轰的一下,火焰爆燃!
细沙掺了半凝黏糊的油脂木炭,极轻松就可以引燃。它们高热,粘稠,点燃之后就如附骨之疽一般粘在人虫身上,怎么扑腾都拍不下来,只能绝望的看着自己被点燃,再去点燃其他人虫。顷刻间燎化了一大片尸体,城墙根下成为了一片火海。
“我的娘嘞…”男村人探头看着在火焰中尖叫打滚的邪祟,再回头看看白莹等人瘦弱的肩膀,轻轻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