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 原因

陈书语看着工人们,盯着自己,看着每一个人,看着每一双粗糙的手,神色黯然地低下了头。

“对不住大家,我也对不住二位领导,这件事……我……”陈书语张口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福生目光如炬,盯着陈书语,似乎明白了什么。

身旁的胡伟豪端着咖啡,慢悠悠地说道:“上一份工程款还没有结算完,这些工人们也已经很久没有发工资了,看样子,他是想从这混凝土中抠出一点来补贴工人。

“可他不知道的是,文件在我们手里签完字还是要交由上面审核,只要上面审核不通过,这笔钱他是拿不到的。”胡伟豪放下了咖啡,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也爱莫能助。

工人们依旧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酒和肉,没有一个人动筷子,也没有一个人喝一口,其实大家心里也清楚这是陈书语自己贴钱买的,对于发不下来工资,这件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可陈书语心里总是不踏实,他已经把自己身上能拿出来的钱基本上都拿出来补贴工人了,等奈何工人数量太多,又怎么能补贴得完呢?

工程款项目结算慢,这是一个通病,许多工地上都是这样的,工人们干完活拿不到钱,讨薪之路非常的困难。

上面牵头举办的工程也是如此,本来财政吃紧,批资金就困难,而落到底下的人手里,那就更难了。

之前工地上的工人们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直到前两天,实在有人扛不住了,跑过来跟陈书语说:“家里老娘生病了,如果再拿不上钱,他也就干不下去了。”

这样的人其实不在少数,农民工家里都急用钱,如果不是因为家庭条件困难,谁又愿意出来打工呢?

因此陈书语才会在混凝土上耍了点小聪明,想以此来批一部分工程款,先用来补贴工人们。

可百密一疏,漏了上面审查这一环节,陈书语出门,其实就是为了找一找领导,看看能不能把这件事说通。

但得到的答案肯定是不行的,挪用工程款本来就是违法违纪的事,又怎么能够行得通呢?

陈书语自觉脸上无光,愧对了每一个工人,也愧对了大家的期待,所以才买了酒肉回来。

福生能够感觉出来,陈书语不像个坏人,就冲他一身黝黑的皮肤,总是在工地的第一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是一个从工地上打拼出来的人。

工人们许久没有说话,但打破寂静的却是一声开瓶盖的声音,一个工人拿了酒打开了瓶盖,狠狠地往嘴里灌了一口。

仿佛触犯了某种机关,其他人,也都跟着打开了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陈经理,我们明白……”老汉站起身,拍了拍陈经理的肩膀。

大家也都明白了这次依旧是无功而返,但对于陈书语,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好人。

陈书语几近哽咽,哭得有些难看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在这一刻情绪崩溃了。

所有的人都望着他,眼里虽然充斥着渴望,但也明白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光渴望就能够得到的,所以对于陈书语大家更多的是宽容。

陈书语走到福生跟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领导,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福生一把扶住陈书语,他也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也更没有想到陈书语居然会为了这些人去干这样的事情。

“陈经理,不用这样,你的情况我也听人说了,对这样的事情我也能理解,我可以尽我所能的去跟上面再反映反映。

“领导,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三四个月了,工人们发不下来工资,我也没脸面对他们,之前还能再拖一拖,但是工程款批不下来,工人们也要生活不是。”

陈书语低声下气,这件事情是他坑了福生,他也是感觉打心底里对不住福生。

“陈经理,虽然你的行为我不赞同,但你的精神我是肯定的,这件事情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一个解决办法。我看看能不能向上面反映反映,先给工人们预支一部分。

福生对于陈书语这样的行为,也没法生起气来,毕竟他也没有为自己谋私,而是为了广大的群众。

福生也决定跟团长商量一下,先跟工人们预支一部分工资,保证大家的生活,如果工人们都拿不到工资,纷纷罢工,那么修桥的工程也没有办法进行下去。

“领导,太谢谢你了,我这样对你,你还愿意帮我,我真不是个东西。”陈书语说着,就要抬手往自己脸上扇巴掌。

福生连忙一把拉住说道:“陈经理别这样,咱们修桥的工程还得靠你,还得靠大家呢,如果工资都发不下来,工程怎么能干下去呢。”

工人们也都眼巴巴的望着福生,希望福生的话真的能起到作用,但凡能够拿到钱,大家也不会想要离开这里。

陈书语一来就看出了福生不一般,年纪轻轻就能在团长跟前说上话,自然是有一定分量的,兴许这件事让福生去问,还真能有个结果。

陈书语拿起桌上的啤酒瓶:“领导,不管事情成不成,我都打心眼里敬重你,我代表工人们谢谢你,这瓶酒我干了。”

说完,陈书语端起酒瓶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一滴也不剩。

“真不用这样,这些都是分内之事,既然团长让我负责这片工地,那么我肯定要保证工地的正常运转,大家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跟我说,只要是合理的,只要是我能解决的,我一定向上面汇报,给大家想办法。”

福生拦不住喝酒的陈书语,只好转头对着工人们说道,工人们的眼神中透露着希冀,希望福生这位领导能够说话算数。

就连在房子里的胡伟豪,也都又端了一杯咖啡,静静的打量着外面站得笔直的这个身影,总觉得福生这个人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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