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东来顺,铜锅涮肉

【小飞棍……】

【重来一下,小推车来喽,脑子通通搞里头!】

1982年,秋。

京都。

城东,东来顺铜锅涮肉。

靠窗口位置,一桌三人,铜锅滚滚沸腾,一盘盘手切鲜羊肉摆在桌上,时令菜蔬简单的摆盘,两瓶燕岭春上桌儿,说不上多讲究,但也不算将就。

三人之中,一长相稍显猥琐的中年,大马金刀坐在首位,一身浅蓝色西装穿着还算体面,那滔滔不绝狂喷唾沫星子的嘴里,时不时还闪动两下金光,一枚硕大金牙熠熠生辉。

“咱今儿个,也算是不打不成交了,咱胡爷说的做的那是一个滴水不漏,在我那些小兄弟儿面前,给足了我大金牙面儿。”

“我就一个字儿“服了”。”

“我自我介绍一下,行儿内大伙儿叫我一声金爷,在潘家园做点古玩生意,我爹那在早年间,就是一个民间倒斗儿的手艺人……”

这一番自我介绍还没说完,对面两人尚未有所回应,他这话却说不下去了。

一个身穿黑色皮夹克,牛仔裤配黑皮靴的精壮高大年轻人,不请自来,直奔这一桌而来,拉开椅子就坐在了桌边,一头微卷的头发,打理的十分精致,一看就是南边过来的。

人也不看,话也不说,拿起桌上的小碗,捞起锅里的羊肉,在蘸料碗里一沾,狠狠的一大口就塞进了嘴里,吃的那叫一个香,一双英气逼人的眼睛顿时享受的眯了起来。

随着深深一口吸气,好像香味直冲脑门儿,那种舒爽感好像会传染一样,让桌上的四个人不由的伸手抹在肚子上,明显已经感觉到饿了。

就是这自顾自的吃相,让桌上的其他三人,看的不由紧锁眉头。

说起来,这年轻人,长得算不上细皮嫩肉,但绝对是个帅气利落的小伙子, 唯独这个吃相跟他这个长相,是真的不搭噶!

坐在对面的王胖子和胡八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笑意。

反倒是大金牙,这会儿肺都快气炸了,在这京都不给他面儿的人不多,这年轻人上来就倦了自己的面儿,他这是欠教育呀!

今天请胡八一和王胖子吃这顿饭,他是起了结交的心思,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个小子给打断了。

今天不拿他当个锤头,今后说不定要冒出多少钉子来呢!

眼看着面前这小子,吃的那叫一个头不抬眼不睁,气的他抬手就要拍桌子。

结果手还没落下,瞳孔就是不由的一收缩,两腿一抽抽差点当场跳起来。

同样,坐在对面的王胖子也是心下一惊,反倒是胡八一镇定的多,安安静静的看着对面这年轻的小伙子,心思电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把黑漆漆的黑星,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摆在了桌面上,枪口正对着大金牙的方向。

三人一言不发的等着,直到对面的年轻人,吃完了最后一口,拿起桌上的燕岭春,对着瓶子就是猛灌一口。

酒足饭饱之后,年轻人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大金牙的身上,眼神上下打量一圈,还很不客气的伸手掰开他的嘴,确认了他嘴里的那颗前明珐琅金,这才缓缓开口。

“你就是大金牙,认识一下,我叫道神符,这名字你可能没听过。”

“但上个月,有个叫小武的人你应该还有印象吧,他带了两件定窑白地褐彩剔花牡丹纹瓷枕来京都踩地皮儿,这事还有印象吗?”

胡八一和王胖子现在是听的一脸懵逼,反倒是金大牙这会儿已经想到了什么东西。

一听到这物件儿的名字,整个人都不由一哆嗦。

眼神不自觉的看向了桌面摆着的黑星,努力的吞咽了一口舌下分泌的唾液,略显僵硬的点点头承认道:“是有这么个事,但我给的价格可不低,没饶他一分钱!”

名叫道神符的年轻人,点点头伸手在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拿出里面小巧的雪茄,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人,顺手客气了一下。

胡八一摇摇头就拒绝了,兴许是不想粘连这件事,可胖子不一样,看到雪茄还以为是旱烟呢,笑呵呵的就接了过来。

哪想到下一秒,黑星就对准了他,没等他喊出声来,“啪”的一声脆响,一道火苗从枪口冒了出来。

就这一下,可把胖子和金大牙吓了个通透,浑身冷汗直冒。

王胖子是哆哆嗦嗦的抽了一口烟,呛得一阵头晕目眩。

金大牙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自己刚刚是被一把打火机给吓住了,这让他的老脸往哪搁?

当即就是一阵手痒想拍桌子,恨的那是一个咬牙切齿。

“吧嗒!”

没等他的手抬起来,一枚黄澄澄的子弹滴溜溜丢在了他面前的餐盘里。

胡八一一眼就认出来,这东西可不是手枪用的子弹,这是明摆着告诉你,人家手里有狠家伙,跟你们这些街头茬架的可不是一个层次。

“小武是我的人,我处理了,但他干的事儿,犯了我的忌讳……规矩我懂,你开价,我不还价,只是这东西我必须认回来。”

别看这道神符年纪不大,可一开口就是满嘴的江湖规矩,做事也老辣,这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金大牙把话都盘到这个程度了,也差不多知道自己今天这个场子是找不回来了,而且这‘过江龙’也不是他能压得住的。

“成,东西明儿个来我店里拿,钱,我分文不取。”

“我能多问一句,小五他……”

没等金大牙把话问完,道神符一口香烟已经喷到了他的脸上,原本还有点笑模样的脸上,早已经冰冷一片。

拿起桌上的酒,随手浇在了地上。

金大牙这下算是明白了,也彻底死心了。

“你给了三倍的价钱,明天我带钱来拿货,这个行当,交学费也是常见,不过是交多交少的区别。”

“有些人,越是觉得自己聪明,往往死的越惨。”

话说完,道神符起身提起背包,迈开大步就往外面走去。

随着门外一辆红色大切一溜烟儿的走远,大金牙整个人都垮了,满头大汗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端起酒杯狠狠在嘴里灌了一大口白酒,救命一般扯开领口的领带。

“金爷,你们刚刚那云里雾里的,聊的什么东西,我可听出这里面有人命的事了。”

王胖子是个机灵人,也知道这金大牙道行深,换个时候在问他,保不齐嘴里有没有真话,但现在这会儿,说出来的话绝对八九不离十。

而胡八一的眼神,大部分还在那盘子里的子弹上打转儿 。

其实王胖子的话,也符合金大牙的心思,毕竟自从看见胡八一手上那个风水罗盘之后,他就有过想法,要把这兄弟俩,拉进这个行当里面来。

毕竟倒手冥器,可远比倒手市面货赚钱。

“这事儿,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我一个伙计,跟我说碰到一个外地人,想来京都做生意,他手里带了一对儿定窑白地褐彩剔花牡丹纹瓷枕,东西我看过了,确实是一对儿好物件儿,这在行儿里也算是有讲究,带着货趟个水,比货的同时,也试探一下当地的市场,了解一下京都的市场盘口,在这两年时间也不算少见。”

“我对那件东西有些兴趣,那天就跟这小武见了一面,这孩子人不错,我挺喜欢的,也是当时嘴贱,喝高了就点了他一招。”

“这古玩行业,有个不成文儿的规矩,物以稀为贵,那对儿瓷枕头品相非常不错,要是个孤品,价值立马就能翻三倍。”

“我当时就那么一说,结果这小子当着我的面儿,就砸了一个,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是觉得这小子无非是想多赚点钱,还想着以后能常来常往,谁想到……”

“这一次的学费,可够贵的。”

金大牙是个奸商,但却不是个狠辣无情的人,这会儿也觉得小武那孩子的死,多少跟他沾了一点关系,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王胖子和胡八一这会儿,也对这个行业多了几分忌惮,毕竟这个行业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凶险,不仅是地下凶险,人也凶险的很。

三杯酒下肚,这三人渐渐也把话聊开了,大金牙家里的老爷子,当年也是上过战场的,跟胡八一的老爹差不多,而且两家当年貌似都沾点地下的行当,聊起天来,也算的上是聊的相得益彰。

可能难受一点也就王凯旋一个,三句一问,五句就是一打听。

一顿饭下来,兄弟俩的痒痒肉,算是被大金牙挑起来了。

不过胡八一,对于下墓倒斗这些事情,在本能上还有些排斥。

可大金牙是什么人,能言善道,加上这哥俩也确实是囊中羞涩。

王胖子眼看就对这个行当起了心思,胡八一却当机立断,不接下文转身就走。

但临走之前,大金牙也没忘记 ,将两枚仿制的摸金符塞给了爱贪便宜王胖子。

两人回到家,王胖子也放开了,摆开了开始跟胡八一讲道理。

“老胡,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跟我说说?骑着破板儿车卖磁带的活儿,我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王胖子这几年,是穷日子过的多了,也穷怕了,小时候家里条件还算不错,要说穷……那也是后来才穷的。

老胡上战场,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他也没有好多少,上山下乡,走南闯北就为了一口嚼头。

就大金牙手上那些货,不说那些什么东周西周的,他也认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一件上周的货他同样买不起。

现在有了财路摆在眼前,他是真的不想放过。

而胡八一这会儿手上还在摆弄大金牙送的摸金符,眼神中充满了游移不定,退伍回家之后,胡八一是一点进项都没有,同时他也没忘记当年那些牺牲的战友。

这些年上山下乡,东奔西跑的当兵过程中,他失去了太多的战友,更加失去了无数的朋友,让他总是在心里觉得对他们有所愧疚。

没有人脉,没有手艺,更拿不出本钱,他拿什么赚钱,拿什么去补偿,眼下似乎……

也就是他比王胖子多了几分沉稳,知道这里面门道多,上下线不打通,卡在中间他就是任人拿捏的菜。

“胖子,你说大金牙这人靠谱吗?”

一说起大金牙,王胖子根本不用多想,马上就给出了一个结论 :“不好说,他这人,不见兔子不撒鹰,在这京都城里都是有名的油滑。”

“不过,我白天听着你俩聊天的时候,我都听傻了,简直太有学问了。”

胡八一也没正经上过几天学,这辈子就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称赞有学问,尤其是这话从王胖子嘴里说出来,听着就像是在骂人。

“那你觉得, 金大牙跟那个道神符相比,谁更值得相信?”

胡八一其实一直在想这件事,将这两个人做了不知道多少对比。

一说起道神符这个名字,王胖子都下意识浑身打哆嗦。

不过对比一下那个年轻人和金大牙这两个人,他马上就做出了选择。

“这两个人哪能比呀?”

“金大牙被那年轻人说的哑口无言,那气势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物。”

“这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那是手里有人命的,道儿太深。”

与王胖子相比,胡八一可想的更多,多年当兵的经历,让他对盗墓这种事情本就十分抗拒,而且家里也不会允许他做这个行当。

“不是,怎么个情况,你这是想通了,你想跟那个姓道的……”

没等胖子把话说完,胡八一就好像早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挥手打断了他的废话。

“胖子,你怎么想的我知道,但我真的不想下墓,干那种损阴德的事情。”

“我只是说,你还记得当初咱们插队的岗岗营子吗?”

“我记得老支书他们家的后院里 ,腌咸菜、积酸菜、发大酱用的那些器皿,你说咱给他花钱收了,卖个好价,算不算是带着乡亲们发家致富了?”

“至于那个道神符……他到是个注重规矩的人,既然看重规矩,那对我们来说反倒是安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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