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上)

“哈……好困呐,果果,顺顺。”

一回到房间,项翛年似是终于卸下了沉重的防备,展露了真实的脆弱和孤独。

眼里的惺忪睡意还在,但现在让她到床上去,也不可能睡得着。

精神的确疲惫,可几个小时后就要脱离这个世界,回到原本世界的项翛年,想趁现在还有时间,用她的双眼,把此刻的风景,用她的大脑,把此刻的留恋不舍和感动,全部铭记在心。

况且,按照她的性格,也不可能真的就这样睡过去。

虽说路上也有靠谱的华国神灵保障,但万一,有个万一呢?

尽管即使有万一的情况,她作为一个渺小的人类,也根本没有能力去做什么应对措施,但人嘛……总要“死个明白”不是?

项翛年领着亦步亦趋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的果果和顺顺,走到窗边,望着恢复清明的夜空,道:

“雨停了,月亮出来了呢。”

“顺顺,果果,我们要回家啦!”

“你们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吗,那个时候啊……”

“……”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项翛年一个人坐在窗边,就着洒进来的皎洁月光,絮絮叨叨的,和顺顺果果有一搭没一搭地寻找话题。

她什么都不用准备,贴心的神灵会带着她和果果顺顺,还有她在这边所有的一切合法财产,一起送回去。

这边因为要回归剧情线,所以会模糊所有和项翛年接触过的人的相关记忆,淡化甚至抹去有关项翛年的存在。

而项翛年本身,不知是哪一方的疏忽,或是馈赠,又或者是恩赐,好像并没有要对她的记忆进行处理。

所以,项翛年现在,守着像是偷来的幸福时光,坐在冰凉的窗沿上,慢慢回忆,慢慢品味,摸着顺顺和果果的毛绒脑袋,等着子时的到来。

然而。

通常。

按照小说主角定律,这最后的几个小时,注定不会让项翛年过得太平稳。

“咚咚。”

在这静夜里,哪怕是轻微的敲门声,也会显得格外响亮。

原本在项翛年边上趴的好好的顺顺和果果,立马支愣起了耳朵,警惕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但下一秒,鼻尖动了动,嗅了嗅,闻到门外熟悉的气息,这俩又趴下了。

“这么晚了,是谁?”

项翛年小声嘟囔着,接着又高声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来了”,才踢踏着拖鞋,摸着黑,磕磕跘跘往门口走去。

原谅她夜盲,在黑暗中,视野真的不太行。

又因为刚才项翛年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所以把手电筒一关就随手放在了门边桌上,没心思点蜡烛。

所以现在,为了不让门外的人察觉到她情绪的骤变,房间里过度的幽暗,她一边去开门一边调整着身上的气息,还得在桌上摸索手电筒,把光打出来。

刚才项翛年还觉得安静的黑暗有助于她思维的扩散,沉淀伤感。

可是,这浓稠又厚重的黑暗,方才还把她全然包裹的安全孤寂感,现在却变成了她的绊脚石。

唉————

项翛年凭着记忆,想去摸桌上的手电筒,但人一着急,她怎么都摸不到。

门外的人,似乎也有心事,好像没有察觉到时间流逝一样,耐心地等着。

捣鼓了一阵,像个刚失明还不太适应黑暗世界的盲人,两只手挥舞着,项翛年的姿势可谓是狼狈。

终于。

摸到了。

“咔哒。”

开关一按,房间里瞬间亮起,哪怕是柔和的光线,落在项翛年久不见光的眸子里,仍觉刺目。

飞快眨了两下,项翛年用微凉的指尖,按压酸涩的眼角,也在同一时间,打开了门。

“哟!年年酱。”

是埴之冢光邦。

“埴之冢前辈,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莫名心虚的项翛年没敢对上埴之冢光邦的眼睛。

她按压眼角的手,转变为了睡意朦胧揉眼睛的手势,装作刚从床上下来的样子。

“……就是有点担心,年年酱你白天受惊了,我给你泡了一杯安神茶,你要不要来点?”

埴之冢光邦适时双手端上一盘他泡好的茶,明灭的烛光,把汩汩的水汽,混合着隐隐的茶香,映照得明明白白。

奶金色的柔顺发丝,看起来无害的大眼睛,加上真实的静人心神的茶香,让项翛年放松了那根紧绷的线,也稍稍松了口气。

“难为你这么替我们着想,谢谢你,埴之冢前辈,那我叫春绯一起来喝。”

项翛年看着这一大壶热气腾腾的安神茶,还有倒扣着的两个杯子,就先入为主,以为是埴之冢光邦给她和春绯两人泡的。

她想也不想就要去找春绯,顺便让现在的场面,不要这么暧昧。

是的。

暧昧。

饱读诗书,尤其是少女漫和言情小说的项翛年,警惕雷达依旧立着,并没有因为对方表现出来的无害而全然松懈。

项翛年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疑似男女主感情升温的环节,会出现在她和埴之冢光邦之间。

深夜,敲门,送茶。

还是单身男性,来敲她这个单身女性的门。

这些词语单独存在时,项翛年不会这么敏感,但组合在一起,要素齐全,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不一般,非同寻常。

尽管项翛年出于对埴之冢光邦的信任,一时之间没有想太多,也没有想的更深。

但直觉,指引她,这时候单独相处,不合适。

项翛年下意识,就想找一位女性同伴,来缓和现场气氛的暧昧。

或者说,阻止接下来,可能会因为单独相处而使某方头脑一热发生的什么。

可是。

埴之冢光邦:“……年年酱,等下。”

他转用单手托着一看就沉的茶盘,另一只同样有力的手,着急的,拉住了项翛年纤细脆弱,看起来一折就断的手腕,止住了她的脚步。

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配合着周遭昏暗的光线,让本就预感不太妙的项翛年,心中悚然一颤,精神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属于自己的热意,从手腕处,顺着青紫的经脉,跟着血液流动。

别人温度的入侵,让项翛年感到不自在,她停下往前的脚步,轻微地用了点力,想甩开埴之冢光邦握住自己的手,但,这只看上去并没有使劲的手,甩不开。

细嫩的手腕处肌肤,能感受到对方掌心充满训练痕迹的茧子,结实并伴随着不紧不松却如影随形的禁锢感。

“埴之冢……前辈?”

项翛年小心翼翼地发出询问,似是怕惊扰到狩猎前正蓄势待发的凶兽。

不知道为什么,项翛年有种错觉:

自己是被盯上的羔羊。

眼前微垂着脑袋的埴之冢光邦,好似在考量着从哪里下口?

而埴之冢光邦,在今天以前,本来还顾虑重重,但今日的种种,加上差点失去她的后怕,他在房间里实在静不下来,脑子一热,就去了厨房泡了壶茶。

然后不知不觉,失去理性的大脑,跟着感性的脚步,就来到了项翛年的房门口。

站在门口时,埴之冢光邦还在犹豫,因为他以往受到的教育告诉他,他现在的举动已经越界了。

但俗话说,来都来了。

鬼使神差一般,埴之冢光邦敲响了门。

在等待期间,埴之冢光邦不断撩动已经齐整得不能再齐整的衣领和头发,试图抑制住心脏的叫嚣。

但在亲眼看见项翛年的那一刻,给他带来的踏实安定感,让埴之冢光邦浮躁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冥冥之中,决心也跟着定了下来。

于是。

他阻止了项翛年去寻找第三个人的意图。

埴之冢光邦能感受到,掌心手腕处,与项翛年链接的地方,传来属于少女跳动不规律的脉络。

他轻笑着道:“年年酱,你在紧张?”

项翛年:“……”

大脑宕机,不知道该怎么回。

“年年酱,看来你知道我接下来想说什么了?”

嗷嗷嗷!

她不想知道!

她就要走了,就不能让她走得安稳一点吗!?

项翛年在心中发出了尖锐爆鸣。

但面上,勉强维持着平静:

“埴之冢前辈,总之,先把我手放了。”

本以为提醒了埴之冢光邦之后,他就会放手,但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放手,反而还走近了一步。

“不,年年酱,如果我放手的话,你肯定会逃走的。”

项翛年:“……”

不得不说,被他说对了。

缓兵之策失效。

没办法,项翛年只能转过身来,正面对上埴之冢光邦那双写满了认真的褐色眸子,道:

“那么,埴之冢前辈,你想说什么?”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是这个氛围……怎么看怎么像要表白的?

不可能吧……

突然的,过去她下意识略过的察觉到不对劲的片刻碎片,如潮涌的海水,向她涌来,直至淹没。

项翛年猝然联想到以往,埴之冢光邦少数没有弯着眉眼的时候,拽住自己时严肃又陌生的模样。

那时的他,侵占她的安全社交距离,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语时,平静的面庞下,仿佛在压抑着什么的模样。

蓦然。

项翛年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年年酱,我……”

“等等!埴之冢前辈!”

项翛年急忙出声制止了埴之冢光邦还没有说出口的话。

项翛年满目错愕,不,不如说是惊慌失措更为合适。

一旦意识到对方接下来可能说的话,没有心理准备的项翛年尽管喊停,但混乱的大脑想不到应对的措施。

“等下,等下,等下,埴之冢前辈,也可能是我误会了,但是……”

项翛年还有一只空着的手不住扶着额头,捋不顺思路好像找不着北一样,也像是第一次说话一样,道: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愧是年年酱,真聪明。”

嘴上这么轻松地调笑着,但看到项翛年眼底明显抗拒的神色,埴之冢光邦,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原来,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在紧张不安之后,在释然的同时,还有不如期待的恐慌,和事与愿违的残酷事实。

就像现在一样,在埴之冢光邦面前的少女,虽然没有明说,可她表现在脸上的惊慌失措,全然没有他想象中的羞意娇羞……

是令他无可奈何,也无力阻挡的拒绝之意。

前所未有的酸楚,带着浓浓的不甘,包裹着埴之冢光邦如刀割般抽痛的心脏,盘踞在埴之冢光邦堵塞的喉间,粘稠又厚重,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啊~啊,搞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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