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里的黑发跑了出来,纪珂又差点死在了他的房门前,这个村子似乎开始乱了套,唐宁担心林蕴会出现意外。除了不能共患难外,林蕴其实是一个很给力的队友,王叔腿上的麻绳是他发现的,破解鬼打墙的办法是他提出来的,注意鬼童的歌词也是林蕴告诉他的。“好。”纪连韫点头答应。唐宁看了看屋内昏迷不醒的纪珂,他们把纪珂搬进了棺材里,也不知道万一纪珂突然睁眼,看到自己躺在棺材里会不会吓到。“对了,你房间里为什么会有这个棺材?”唐宁不解地问。“我的身体一向不好,所以早早为自己准备了棺材。”纪连韫打开衣柜,拿起了常服准备将身上的喜服换下,唐宁知道盯着别人换衣服不好,可是他看不到纪连韫就心慌。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唐宁继续问道:“你送给我的聘礼怎么这么贵重?”“聘礼?”纪连韫回头蹙眉看着唐宁。唐宁愣了一下,找到在房间角落里的木盒子,虽然他把珍珠项链都扔掉了,但里面的金镯子金项链玛瑙宝石什么的都在。“就是这个。”他捧给纪连韫看。纪连韫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去,“谁给你的?”唐宁的心跟着一紧:“林蕴说是你那边的人给我的。”“这个聘礼,你有没有动用过?”纪连韫严肃问道。“有。”唐宁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我扔掉了几条珍珠项链。”“你扔在哪里了?”“我也记不得了,我是在花轿上扔的。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纪连韫平静道:“没关系,我们只要把它捡回来,再送回去就可以了。”“可、可......”唐宁颤声道:“我当时把线弄断了,珍珠一颗颗全部洒了出来......”纪连韫闻言沉默了许久,“那就一颗颗重新捡回来。”唐宁心慌意乱地看着纪连韫换好了衣服,纪连韫穿了很多件,似乎格外畏寒,他换好衣服后也给唐宁拿了一套,“你先穿我的,可能会有些大。”这件嫁衣是很有用的道具,唐宁有些不想脱下,可当他听到纪连韫接下来的话后,唐宁立刻自己动手脱掉。因为纪连韫轻声道:“这件衣服也要还回去。”纪连韫的衣服对唐宁来说有些大了,袖子和裤脚都要卷好几层,尤其是腰那里,空出来了一大截。“手抬起来。”纪连韫拿出了一根皮带,用皮带环住了唐宁的腰,虽然扣到了最内侧的孔洞,但对唐宁的腰身来说还是松松垮垮。“你怎么这么瘦?”纪连韫问道。当然是为了上镜好看。不过这个答案显然不能对纪连韫说。“一点肉都没——”视线落在了腰下的曲线上,“再多吃点。”唐宁咬了一下下唇,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纪连韫”用微哑的声音说出兴奋到连咬字都模糊不清的夸赞:“娘子的腰好细。”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脸,却是两幅截然不同的面孔。“那些东西要还给谁?”唐宁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转而问到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一个死人。”唐宁的呼吸一滞,虽然隐约有了预料,但听到这个答案后,他还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这是......收了死人的聘礼、穿了死人的嫁衣,甚至是,坐上了死人的花轿?纪连韫牵着唐宁走出房门,他提了一盏挂在门口的红灯笼,对唐宁轻声道:“也许你听人提过,我们这个村子是一个守墓村,据说我们的先祖都是守墓人。”唐宁什么都不知道,他茫然听着纪连韫讲起了这个村子的秘密:“只不过时间隔得太久,几乎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守墓,连村子里的人都不清楚这件事。”“直到前段时间,有人发现了那座陵墓。”纪连韫的声音低了下来,“墓里到处都是金银珠宝,村里的人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财富,他们从那个墓里拿了很多不该拿的。”“一开始所有人都很高兴。”“直到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死去,拿得最多的,死得最快。”一股寒意随着纪连韫的话爬上了唐宁的脊背,唐宁低头看着他手中的聘礼盒,金光闪闪的珠宝散发出不详的光彩。“......然后呢?”唐宁像握着一个烫手山芋,声音都在微微发颤。“然后纪珂的爷爷想了一个办法,说要办庙会,祭的不是鬼神,是那位墓中人。”难怪这个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有用吗?”纪连韫点了一下头,“一开始是有用的。”“一开始?”唐宁看向了纪连韫,纪连韫提着红灯笼,眉眼里笼着一层凉薄的伤感,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让唐宁有些听不清:“当那些人再去偷第二次后,就没用了。”第二次?!唐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总有人利欲熏心,认为从墓里取出一辈子也挥霍不掉的财富后,只需要办一场庙会就能得到那个存在的谅解。”阴冷的晚风穿过了死寂的村庄,发出了呜咽的声响。唐宁声音艰涩道:“然后呢?”“然后他们就又去找纪珂的爷爷想办法。”纪连韫的声音平静得像一个旁观者,字里行间好像没什么温度,“纪珂的爷爷又想了一个主意,让大家把家里的牲口都杀了,把血洒在整个村子里,让那个存在以为村子里已经有人付出了代价。”这个方法一听就有着说不出的戾气,唐宁小声问:“有用吗?”“嗯。”纪连韫轻声:“一开始是有用的。”又是一开始有用。“难道又有人去偷了第三次吗?”纪连韫摇了摇头,“不。”“只是大家忽然发现,这个方法一旦开了个头,就再也不允许停下来。”他看向了唐宁,温声细语道:“你说,今晚需要用谁的血浇灌村子呢?”第59章鬼夫纪连韫的脸突然转了过来,凑得极近说出了这番话,晃动的红灯笼在纪连韫的下颌投射出红光,阴冷的风吹过唐宁的背后,唐宁睫羽一颤,“不、不是用牲畜的血吗?”“当然不是。”纪连韫垂眸凝视着唐宁,“胃口是会被一点一点喂大。”“一开始鸡鸭就能喂饱,然后是猪狗,再接下来是牛羊。”“最后就只能用人命来填了。”纪连韫牵着唐宁的手,他的声音温柔到像在说什么情话:“欲壑难填,莫过如此。”唐宁的指尖忍不住发颤,他起了一身的凉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之前猜测的东西岂不是真的了?贡品就是村庄里的那些女人和小孩。接下来应该是什么?老人?仔细想想,村子里除了疯疯癫癫的纪爷爷,似乎也没有什么老人。不,不对,如果鬼的胃口是越变越大,那么接下来被盯上的是应该是青壮年。这个规律整个村子的幸存者应该都知道,可玩家不知道,唐宁的身份是纪连韫的妻子,成了亲后也算是半个村内人,还有纪连韫护着,而纪珂的身份是直接是纪家村的人,应该也会有人提点他。那么剩下的林蕴,他既是青壮年,又是一无所知的外来者,甚至还碰过那个聘礼盒!......林蕴站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头上贴着一条长长的符箓,这是他在某个副本九死一生获得的保命道具,遇到危险时只要把符箓往脑门上一贴,就能假装自己是死人,这样鬼怪就会对你失去兴趣。不过这个道具有一些缺点,其中一点就是在使用道具时不能动弹,毕竟死人是不会动的,一旦用了这个道具,哪怕你忍不住眨了眼,道具都会失效。就是有了这个道具,林蕴才能活了这么多个副本。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谨慎到即使所有的鬼童都离开了这个房间,他依然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然后他看到了——被鬼童打碎的玻璃窗外露出了一张怪异的脸,它的面容扁平,眼睛和眉毛是墨描般的纯黑,脸颊画着两团红艳艳的腮红,嘴唇很是精致,抹着血一般的红。只可惜脸上两道灰黑色的泪痕破坏了精致的妆容。纸人新娘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将整个狼藉的房间都看了一遍。林蕴睁着眼睛,长时间无法眨眼让他的眼睛格外酸涩。不知过了多久,一无所获的纸人新娘将头缩了回去,轻飘飘离开了。林蕴还是维持原状,哪怕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干涩。“咚咚咚。”一阵敲门声突然传来,“开门,是我。”这是纪珂的声音。林蕴没有出声。他之前和纪珂商量了几种联络方式,如果找上门的话,需要先对暗号。“快点开门啊!”那敲门声越发激烈,震得木门摇摇晃晃,“我知道你就在里面!”林蕴屏住呼吸。怕自己受到鬼怪的影响开口应声,他用舌头抵住上颚。这个方法很好的压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因为他看到,一张薄薄的纸从门缝下飘了进来。那个东西把自己完完全全压成了一张薄纸!“不开门也没关系,我来找你了。”那声音幽幽道。纸人新娘在房间飘荡,它先是飘到了床底,以一种人类不可能做到的折叠姿势弯下腰,“你在床下吗?”站在房间正中央的林蕴浑身紧绷。纸人新娘飘到衣柜前,顺着衣柜的缝隙直接钻了进去,柜子里传来略显沉闷的声音:“也不在柜子。”房间唯二适合藏人的地方都没找人,重新飘出来的纸人新娘这次看起来是真的准备放弃了。它沉默地飘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