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你快进去换衣服吧,林蕴也在那里。”纪珂指了眼前的屋子,林蕴目前的身份算是唐宁的娘家人,大概算是唐宁的伴娘一方,而纪珂等会儿要去当纪连韫的伴郎那方。唐宁抱着嫁衣走进了小屋子里,看到林蕴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陈旧的木盒子,神情很是凝重。听到唐宁进门的动静,林蕴抬起头来,手指摩挲着木盒,“刚才纪连韫那边的人给我送来了这个东西,说这是给你的聘礼。”聘礼?唐宁好奇道:“里面是什么?”林蕴打开了盒子,昏暗光线下依旧耀眼到让人眩晕的金色出现在了唐宁面前,金手镯、珍珠项链、翡翠挂件、红宝石......这竟然是一盒金银财宝!这么多贵重的物品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夺人眼球,在暗淡无光的深山村庄出现更是耀眼夺目到诡异。一个贫困的村子怎么会有这么惊人的财富?还是那个看起来穷困潦倒的纪连韫拿出来的?“你和我说过,纪连韫这个人八字带魁罡贵人,这种八字大概有两种极端的情况,一个是极强,贵不可言,一个是极贱,彻骨贫寒。”林蕴低头盯着手中的盒子,“纪连韫体弱多病,按理来说应该是贫寒之命,他又怎么会突然有钱了?”唐宁听不太懂,他傻傻地盯着那盒璀璨夺目富贵到要溢出来的聘礼。真是太美了。金色、红色、绿色,如此浓墨重彩的颜色出现在这个荒凉的山村,仿佛是此处山川湖泊流干了绿意,凝结出了一滴心头血。“你和纪连韫接触下来,你觉得他性格怎么样?”林蕴问。唐宁这才从那堆华美的珠宝中回过神来,“他性格很好,很温柔,很会照顾人,说话很斯文......”说到一半,唐宁看到了林蕴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他停了下来怯怯道:“怎么了?”林蕴缓缓道:“这种人性格大多是聪明过人、杀伐果决,又怎么会像你口中那样温柔体贴?”可是纪连韫确实很温柔啊......唐宁感觉仅凭八字就判断一个人的性格有些太草率了,他小心翼翼道:“也许纪连韫就是少数性格很好的那类人呢,也不是没有吧。”“从前我也遇到过一个这样八字的npc,一开始我也认为他性格很好,也许你听过那个npc的名字......”林蕴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颤声道:“他叫莫云初。”唐宁愣在原地。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面对和莫云初有关的一切了,可当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胸口压抑的情绪浓重到他喘不过气来,他必须要使劲敲击胸口,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当场失态。“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林蕴低声道:“零点是鬼门关大开的时间,清明的很多忌讳你应该都清楚,不要犯忌讳,如果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就抱紧纪连韫的大腿。”唐宁连忙点头。“让我看看你的嫁衣。”林蕴从唐宁手中接过这绣着金色翎羽的嫁衣,同样华贵无比,用的线是金丝银线,绣工高超,和现代看到的许多中式元素的嫁衣不同,这套衣服的剪裁和款式就像是真正的古人嫁衣。但如果是真正的古代嫁衣,又不可能保存得这么完好。有没有可能......这是一件灵异道具?卡牌游戏里有很多灵异道具,判别是不是灵异道具的方法很简单,能将它带出现实世界就说明这是灵异道具。“这衣服有什么问题吗?”唐宁紧张道。“没什么,你换上吧。”林蕴把嫁衣还给唐宁,唐宁迟疑了一下,小声道:“你可以背过身吗?”“恐怖片里很多恐怖桥段的发生,都是在某个角色没有被人注意到的时候发生的。”林蕴平静道。唐宁一瞬间就被说服了。但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只好自己转过了身,背对着林蕴脱掉身上的衣服,露出了白到晃人眼的后背。林蕴冷淡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截后颈上的青色手印,那手印完整地留在了本该无暇的肌肤上,刺眼到像是有人故意留下了什么宣誓主权的烙印。衣物的摩挲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裤子堆在了脚边,从脚踝到脚底都是连绵的红指印,就像是有人在手指上沾了红颜料,在洁白的宣纸上按下了一朵朵红梅。红嫁衣被这具青涩的身体一点一点套在身上,烛光摇曳,那红色袖袍拖地时宛如红云,漫出莫名勾人的艳色。林蕴的目光顿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穿红色很好看。红得像朱砂痣,不讲道理地印在观者心尖。无名的燥热让林蕴有些口渴,他垂下眼,试图想些别的转移注意力,比如这个村子还有一个怪异,他逛了半天都没看到一个女人......“林蕴。”唐宁困惑道:“这腰带要怎么系?”唐宁会打蝴蝶结,但感觉蝴蝶结的系法和这个嫁衣有些不搭,他纠结了一下选择向林蕴求助。林蕴在唐宁眼里是一个懂得很多奇奇怪怪知识的人。果然,在他开口没多久,背后就有人走了过来,伸手拿起了红色的腰带。而后,那双手在唐宁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用力勒紧了腰带,那盈盈不足一握的细腰便被腰带勒到似乎一折就断,唐宁蹙起眉哀哀叫了一声。可林蕴的力道没有丝毫收敛。红色的腰带仿佛要割裂衣服,嵌进凝脂般的皮肉里。“太紧了。”唐宁带了一点泣音。“好了。”林蕴系好了腰带,“没时间耽搁了,鞋子在这里,你把鞋子换上。”唐宁还想去调整腰带,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啪嗒啪嗒,其中还伴随着小孩子的嬉笑,门外的童声在笑嘻嘻唱道:“脚踏堂屋地呃,喜呀!”秀气的脚掌被这突如其来的歌声一惊,慌张地从婚鞋踩滑到了地面。这间屋子有一扇窗户,唐宁看到五六只青白的小手你争我抢地举着一个红色的东西,那是红色的囍字,鲜红如血的粘在了小孩子的掌心。一只只小手拍打着窗户,一双双黑色的眼睛隔着红色的囍字直勾勾看向屋内,唐宁心慌意乱地后退了一步,趴在窗户上的小孩子们一个个跳了起来,不停敲打着窗户,砰砰砰,砰砰砰!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多小孩?他之前怎么没在村子里看到这些孩子?唐宁惊慌地转头看向林蕴,林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骤然睁大了眼睛,“纪叔说过你在服丧期结婚会遭报应!这可能就是他说的东西!”第52章鬼夫随着林蕴的话,趴在窗户上的鬼童们开始不满足单纯地用小手拍打窗户,它们齐刷刷用脑袋凶狠地撞着玻璃!“咔嚓!”贴了囍字的玻璃出现了一道蛛网般的裂痕,血水从鬼童的额头上流了出来,沿着龟裂的纹路蔓延开来,而那一个个用头撞玻璃的鬼童却笑开了花,它们像是感觉不到疼痛那般拼命撞击,眼睛直勾勾盯着唐宁,天真又残忍的目光仿佛不依不饶渴望糖果的孩童。“现在要怎么办?!”唐宁头皮发麻,他看到那玻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爬上了一道道裂痕,看样子只要再过三四秒,那玻璃就会彻彻底底碎裂!那些东西也会飞快地爬进来!!!林蕴死死盯着窗外,更多的小孩脸蛋冒了出来,有些甚至小到只有巴掌大,像是流产出来的胚胎,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依然用那脆弱的皮肤去敲击着不堪一击的玻璃。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从这一堆死尸上传来,林蕴忽然蹲下身,在他下蹲的那一刻,老玻璃终于发出四分五裂的哗啦声,一堆鬼童笑嘻嘻着涌进屋内,那个场面就像抓娃娃机突然碎裂,一堆娃娃都朝你扑了过来——这一次不是你抓娃娃。而是它们要抓你!唐宁想要后退,然而他的脚却被林蕴牢牢抓住了!林蕴的力气很大,唐宁根本挣脱不开!一瞬间的茫然和无助笼罩了他,他不明白林蕴为什么要这么做!那脸上沾满血,甚至是头都撞掉了的鬼童们飞速朝不能动弹的唐宁爬了过来,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房间,唐宁被这瘆人的笑声笑到浑身发软,他看到了一个差不多两岁大的鬼童顶着青白色的脸,大张着嘴巴扑了过来——林蕴将唐宁那只没有穿上的婚鞋套在了脚中。不断爬动的鬼童们忽然停了下来,除了那个飞扑过来的鬼童因为惯性落在了唐宁身上。上一秒小手还紧紧攥住了唐宁的红色嫁衣,下一秒却像是碰到了什么火焰,哇哇哭着松开了手。“果然!我猜对了!”林蕴飞快道:“它们唱的歌是关键!它们刚刚唱的是脚踏堂屋地,把婚鞋穿上能破解,接下来你要注意听它们在唱什么然后自己去破解!”唐宁还没来得及佩服林蕴的游戏意识,就看到林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符,“你的嫁衣是很厉害的道具,可以暂时抵挡一波鬼童的攻击,接下来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记住我的话!留心歌词!一定要和纪连韫结婚!”飞速说完这段话后,林蕴将符咒往自己额头上一贴,像个被封印的僵尸般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唐宁:“?”唐宁看到那些原本想要攻击林蕴的鬼童们全都停止了动作,好像林蕴对它们一下子失去了吸引力,所有鬼童的目光再次统一落在了唐宁身上。......不是吧。林蕴这个狗男人居然又一次丢下他跑路了!!!唐宁内心几乎要破防,在如此危险紧张的情况下,他的脑海此刻全被一句话刷屏了——林蕴靠得住,母猪会上树。鬼童们爬满了这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有的甚至爬到了林蕴的脑袋上,直勾勾注视着唐宁,贪婪又凶狠的目光好像生出了牙齿,恨不得从唐宁脸上撕扯下一块肉,它们张开了黑漆漆的嘴巴,用尖尖细细的童声唱道:“轿门两扇开,喜呀!”不远处一个精致的花轿摇摇晃晃闯进了唐宁的视线,轿头挂着两个红灯笼,四个喜气洋洋的轿夫朝唐宁走了过来。注意歌词。轿子,那应该是要上轿子了!唐宁提起裙摆准备离开,在真正离开房门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又回头看了一眼。视线从僵直站在原地的林蕴上移开,落在了椅子上的那个半开的聘礼盒上,半串珍珠链子从陈旧的木盒中倾泻而出,每一颗圆润的珍珠都散发着莹莹的微光,雕刻着精致花纹的金手镯耀眼夺目......林蕴拿到这个装满聘礼的盒子时,说这个东西很诡异,因为纪连韫不应该这么有钱,确实,这个东西放在这个屋子里就有强烈的违和感。但嫁衣和聘礼都是纪连韫给的,嫁衣既然有用,那聘礼也不可能只是看着好看。唐宁咬咬牙,看着阻拦着他的满地鬼童,提起裙摆跨了回去,鬼童们兴奋地笑了起来,伸出一双双冰冷的小手抓向自投罗网的唐宁。小手碰到嫁衣的那一刻,一张张笑嘻嘻的脸蛋骤然变脸,露出了狰狞的哭相,血泪从黑漆漆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那血液沾在了一尘不染的嫁衣上,让嫁衣蒙上了一点污垢。当鬼童再次去抓唐宁时,抓到嫁衣干净的地方它们依然会哭泣着放手,可如果抓到的是被弄脏的裙摆,那些鬼童就喜笑颜开,全然不惧地伸手隔着布料抓住唐宁的肌肤。剧烈的疼痛从腿上蔓延,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唐宁的血肉,不,这些鬼东西比蚂蚁还要可怕!唐宁的左腿被一只鬼童死死扒住了,那鬼东西咬着他腿的同时,黑漆漆的眼睛还盯着他的咽喉,似乎那才是它渴望的地方。唐宁不敢和那冰冷的眼神对视,他强忍着剧痛来到了椅子边,伸手拿起了装满聘礼的小盒子。又一只鬼童扑在了唐宁身上,新的鬼童爬到了唐宁的腰上!要来不及了!唐宁抱住盒子拼命往外面跑,地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鬼童,唐宁担心自己会踩到裙摆跌倒,结果裙摆没踩到,却不慎踩中一个鬼童染了血的小手,那笑着的鬼童就会瞬间哭泣,血泪染脏了嫁衣的一寸布料。腥臭气息缭绕在唐宁身边,唐宁努力不低头,拼命安慰自己地上都是西瓜,他抱着盒子推开了门,阴冷的风扑面而来,在大红灯笼高照的夜晚,唐宁看到了两顶红色轿子。同样的红色轿子,同样的红色灯笼,同样穿着红衣的抬轿人,甚至连他们脸上挂着的笑容都是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