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为了探究河神的杀人规律才去询问这些。从一个卡牌玩家的角度,他不该受到这些情绪的干扰,卡牌世界里每一个npc都有他们各自的故事,就像你去打牌,你只需要考虑这把该怎么才能赢,而不是去想着牌上印着的角色有什么故事。可是......他现在还是好难过。没有人会想真正想了解河神的过去,也无人在意祂在冰冷的河底究竟呆了多少年。唐宁努力摈除这些无用的情绪,开始思考他看到的那些东西有什么用,河神最后看起来是要诅咒祭司的生生世世,那这个诅咒具体是什么样呢?镇子里为什么流传着有鱼鳞病的人就是河神恶的化身的传说?那个仪式真的有效果吗?为什么镇子里的人要炸桥,他们都忘记了桥是为了镇压河神才建起来的吗?正在唐宁努力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点动静,唐宁看到有人从黑暗中鬼鬼祟祟走了进来,沾着血迹的蓝色道袍暴露在唐宁眼前——是朱道长。朱道长看起来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染血的白胡须也洗干净了,在唐宁这些玩家前一直表现出高人风范的朱道长此刻低眉顺眼走了进来。在唐宁的注视下,朱道长结结实实跪了下来,他行的是五体投地的大礼,这个姿势让他的腕表暴露在了空气中。虽然知道朱道长跪的是神像,但唐宁心里还是充满了奇妙的感觉。“河神大人......”朱道长颤巍巍的声音在庙宇里响起,他将自己的姿态低进了尘埃里,“我已经献上了祭品,不知您是否满意?”祭品?唐宁东看西看,只看到朱道长两手空空……等等。唐宁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之前朱道长可不是两手空空的进庙的,不仅带了棺材,还把他送进庙里了,该不会......他就是朱道长献给河神的祭品吧?!朱道长从怀里掏出了杯筊,他一边握着杯筊一边虔诚道:“如果河神大人您满意这次的祭品,就请告诉我——”那杯筊被他抛了出去。唐宁所处的神像对那杯筊有着一丝感应,这种感觉有些难以形容,好像有两根线从神像里延伸出去,末端连接在了杯筊上,似乎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控制杯筊的翻转。咦,不满意是怎么表示来着?好像是两支皆为反面?杯筊落在地上,唐宁看了一下朱道长如丧考妣的神情,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果然快乐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谁让这个臭道士把他当祭品送出去的!“河神大人,除了唐宁外......”朱道长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他对着唐宁谄媚道:“我还准备了另外一个您一定会满意的祭品。”另外一个祭品?那是什么?“祭品已经在炼制了,如果您想近距离观察一下祭品,我还替您准备了一个临时容身的金身。”说着朱道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盒,盒子打开,里面是金灿灿的,疑似是用纯金做成的神像。这迷你的神像快闪瞎了唐宁的眼,更奇妙的是,唐宁莫名感觉自己可以进入那个神像内部,就像换了个交通工具。朱道长小心翼翼将神像放在一旁,他继续卑微道:“如果河神大人您想要去看另外一个祭品,就请告诉我——”杯筊再次被他抛了出去。唐宁犹豫了一下,调了一个圣筊出来,这是神灵应允的意思。比起在庙宇里动弹不得,他更想去了解更多信息,而且朱道长这个老狐狸那么会打太极,如果在正常情况下,他绝对不可能暴露那么多消息,现在这种情况可遇不可求。看到圣筊,朱道长的脸上堆满了笑,笑得像一朵老菊花,他对着迷你的雕塑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而后毕恭毕敬道:“请河神大人上位。”唐宁盯着那金子做的神像,做工精良,连河神的每一个头发丝都刻出来了,他试探了一下,整个人的魂魄好像一下子咻得就进入了小神像中。这一下唐宁的视角变成了小神像的视角。原本他是俯视着朱道长,现在变成了仰视,这个视角的朱道长变丑了许多。其实抛开那白须白眉白头发,再脱下蓝色道袍,朱道长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寻常的糟老头子,只不过朱道长可以精心打理自己的仪表,就能营造出仙风道骨的氛围感,一下子在唐宁见过的老道长里变成颜值担当。在唐宁胡思乱想时,他被朱道长小心翼翼放在了盒子里,朱道长确实一个很注重细节的人,盒子里装满放着金丝手帕,不会让神像磕磕碰碰。不过盖上盖子后,唐宁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唐宁在黑暗中听到了林蕴的声音:“朱道长,您解决了这件事吗?”“我已经和河神说了,你放心,你朋友的问题不大,他只是暂时中邪了......”虽然看不见朱道长的模样,但唐宁都可以脑补出朱道长说这番话时的唬人表情。林蕴是终于发现异常了吗!唐宁有点感动,他还以为林蕴这个家伙分不出哪个是真的他还是假的他,正在唐宁这么想时,他听朱道长说完了后面的话:“只要好好静养,那位常涵亮小友自会安然无恙。”唐宁:“......”淦,他为什么会以为林蕴靠得住?!不过常涵亮出什么事了?唐宁听到林蕴又和朱道长说了几句话后,双方告别,这一下唐宁只能听到朱道长的脚步声。朱道长走了大概三四分钟后,他终于把唐宁从盒子里取了出来,在取神像的过程中,朱道长小心翼翼用金丝手帕去触碰唐宁,生怕不小心在神像上留下指印亵渎了神灵,那谨慎专注到恨不得佩戴老花镜的态度让唐宁深深感动了。不愧是靠自己的努力赚到钱买各种奢侈品的老头。对外人能熟练装逼,对神灵能伏低做小。干服务业的恐怕都没有朱道长这样的精神。朱道长将唐宁呆着的神像捧着手心,在夜色的遮掩下,他向一个唐宁格外眼熟的地方走去。唐宁愣了一下,这不是章耘的房门吗?难道说,另外一个祭品是章耘?!章耘房门的门窗紧闭,而且那门锁上还被船夫老伯他们在外面上了一把新锁,目的显然就是防止章耘出去。唐宁看到朱道长熟练地取出了开锁/工具,三下五除二就打开了外面的铜锁。不过朱道长并没有继续开里面的门,他冲唐宁谦卑一笑,而后抬起苍老的手,一道红绳从袖口激射而出,伴随着一阵沙沙的脚步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只布满类似鱼鳞纹路的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唐宁看到章耘直挺挺站在了门后!朱道长扯了一下红绳,章耘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从房间里僵硬地走了出来。“河神大人,他已经被我炼制了大半,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转化为十世厉鬼,再也无法进入轮回,永受怨恨折磨。”朱道长轻声解释道。什么?炼制大半?难道说最开始的那个请君入瓮的计划,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炼制章耘?!朱道长说着最残忍的话,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谦卑谄媚,他低声下气道:“只不过之前炼制途中出了一点小意外,让他的左胸口有了一个漏洞,但河神大人您放心,我之后一定会想办法修补这个漏洞。”什么漏洞?十世厉鬼又是什么?只差最后一步又哪一步?!唐宁有太多的问题,可是他现在无法开口,不能动弹,而朱道长也没有再用杯筊来交流的意思。唐宁只能眼睁睁看着朱道长操纵着章耘往厨房的方向走,过了一会儿,章耘找到了一桶生鱼。在唐宁惊愕的目光中,章耘一把抓住剧烈挣扎的活鱼,他张开了嘴,毫不犹豫咬向了鱼腹!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音响起,章耘似乎不在于鱼鳞和鱼刺,他大口大口撕咬着鱼肉,每咬一下嘴巴都张得极大,大到能让唐宁看见有鱼刺插进了他的牙龈和舌头!反而章耘却像完全察觉不到疼痛那般疯狂进食,他将一条活鱼完完整整吃了下去,嘴巴甚至还没闭上,双手就又从桶里抓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唐宁很担心按照章耘这个吃法喉咙会卡住鱼刺,下一秒,他看到章耘突然松了抓住半截死鱼的手,转而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该死!居然真的被鱼刺卡住了!唐宁只能在看着干着急,这时朱道长抬了抬手,红线微微颤动,章耘立刻张大嘴巴,大到下巴好像都要脱臼了,他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嘴中,那张青白色的脸扭曲在一起,神情痛苦异常,过了一会儿,他拔出了一根鱼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现在没有身体,唐宁却觉得自己的喉咙也跟着痛了起来。那染血对鱼刺被章耘抛在了地上,他继续抓起一条活鱼大快朵颐,不过喉咙的疼痛似乎唤醒了章耘的一点理智,他忽然痛苦地皱起眉,停下了进食。只不过朱道长见状立刻用红线操控着章耘进食,那布满血丝的眼里闪动着一丝挣扎的神采被巨大的麻木淹没,很快,章耘狼吞虎咽般吃掉了桶里所有的鱼,他吃得腹部鼓胀,整张嘴血肉模糊。那双木然的眼睛看向了唐宁,他,或者说,“它”露出了诡异又满足的笑——“多、谢、款、待。”第120章鬼镇唐宁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凉气蹿到他的全身,幸好他现在是神像,没有表情变化,即使恐惧也不会发抖,不然唐宁觉得朱道长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神。章耘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还有人的意识吗?唐宁盯着“它”看。从前虽然镇民们都厌恶他是怪物,但章耘只是皮肤怪异,而现在的章耘却从里到外都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朱道长的那根红线应该是控制章耘的东西,能让章耘像牵线木偶般行动,如果有机会争抢到红线是不是能拯救章耘?可是他现在根本没有身体......甚至无法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其他玩家。就在唐宁干着急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沙哑苍老的声音:“你来了。”那是老婆婆的声音!朱道长转过身,唐宁也跟着看到了黑暗中的佝偻身影。老婆婆不知道在后面站了多久,她看起来对朱道长的到来并不显得意外,和朱道长说话的语气也有些熟稔。唐宁想起之前船夫老伯让他们瞒着章耘生病的事情时,老婆婆同意让他们去找朱道长商议。老婆婆缓缓走上前,她沉默地看向自己的孙子,章耘也抬起头看向走到面前的老婆婆,他的眼里全是陌生,好像在看什么陌生人,或者说,是陌生的食物。枯瘦的手从宽大的袖口探出,老婆婆轻轻拿走章耘嘴角的一片鱼鳞,她这个动作像是刺激到了章耘,原本还一动不动的章耘瞬间张开嘴,凶猛地咬中了老婆婆的手掌!唐宁看到那牙齿在一瞬间就没入了肉里,章耘的手牢牢抓住了老婆婆的手腕,仿佛在对待随时可能挣脱出来的活鱼!朱道长抬起手,连接着章耘身体的红线不断震颤,章耘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嘴,即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依然在老婆婆手上留下了深深的见血牙印。“唉,我不都和你说了吗?吃生鱼只能暂时缓解他对生食的渴望,生鱼比不上活人,他闻到活人的气息还是会攻击你的。”朱道长唉声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