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友。”
他笑着招呼道:“恢复的如何?”
陈音希:“都修好了。”
周良:“好。”
而后他不等陈音希发问,就直接出言:“假骰子的数据传到灵网,全中原为止震动。子黎公子亲自出面宣布,今年的除夕赛名次作废,年后重赛。”
行吧。
抓住仇人的把柄不说,还不用出奖金,好事都让嬴子黎占了。
周良又补充一句:“嬴二……眼下生死不明。”
陈音希冷哼一声。
热能匕首都切断气管了,等到的竟然还不是他的死讯。
这句生死不明就很值得玩味——按照游戏或者小说剧情走,这就是后续还有剧情。
算了,手下败将而已,不足挂齿。
陈音希承认自己够莽够飘。但越级打本还打了个惨胜,飘一下也没什么吧?
“有地方坐没有,”陈音希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不说他了,先喝点。”
“问小生何处喝酒,那你可问对人了,”周良也不客气,“陈道友,请。”
…………
……
天市山背阴处,常年积雪,山峰陡峭,几乎找不到落脚的位置。
偏偏这般险峻之地,也能让周良寻觅到安安稳稳坐下喝酒、观赏美酒的位置。
陈音希看着他手脚麻利地扫去石头上的雪,放下两个蒲团,而从仅能容下三人大小的悬崖边望过去,是绵延不绝的宏伟山峰,还有晴日之下碧蓝的天空。
换做是文人诗匠,非得当场创作,抒发豪情不可。
但现在陈音希只想喝酒。
她坐到蒲团上,拿起一个酒碗:“行啊你,周良,没看出来。”
周良:“嗯?”
陈音希:“从蓬莱到咸雍,原来我认识的最强二代是你。”
周良倒是也不害臊,接过陈音希递来的酒碗,乐呵呵地坐下。
“不过借借家母的名头,算不得什么,”他谦虚道,“过奖过奖。”
“你妈是周姜,你还好意思说你没钱回家?!”
“……”
周良干笑几声。
“是不想回家吧。”
“确实如此。”
书生把酒碗送到嘴边,抿了一口,而后不知是尝到美酒满足,还是听到这番话而感慨,只是一声叹息:“还是陈道友懂我。”
说完,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陈音希又从酒壶分了一点给他。
别说,陈音希倒是真的能理解,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藏起来看小黄书被亲妈抓了个正着吧。”
周良一口酒呛进嗓子里。
她说的可是心里话。
周姜一人支撑一城,她是汴城的灵脉,也可以说,她就是汴城。
汴城上下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周姜的眼睛,这城市可以说连监控系统都能省去。
试想一下,换做其他人,从小到大不论在家,还是出去玩,衣食住行、行为举止,没有一样能瞒得过母亲,她连你读私塾时一节课偷瞄暗恋对象几眼都清楚。
这也太恐怖了吧!
陈音希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同情道:“寻常小子,黄书藏在卧室里,和长辈斗智斗勇,也逃不过这间卧室。你就不一样了,就算藏到汴城下水道你妈都能知道,这换我我也要离家出走。”
周良擦了擦嘴,哭笑不得:“道理是这个道理,陈道友能别讲的那么……呃……”
陈音希:“你没藏过黄书?”
周良:“算了。”
难道还真要和对方讨论一下藏书的细节么!
他看着碗中清冽液体,无奈承认:“这确实是我不回去的原因之一。”
陈音希:“原因之二呢?”
周良:“原因之二……不提也罢。”
落拓书生语毕抬头,望向辽阔山川。
平日里周良总是好脾气、笑呵呵的温顺模样,如今感慨爬上白净面皮,俊俏的面容中倒是浮现出几分沧桑。他随意往蒲团后一靠,拿着酒碗,丹凤双眼眼波流转,似醉似醒,历史书上的记载的那些高洁名士,怕是也不过如此。
“这些年走南闯北,长了不少见识,结交了不少朋友,落了个求人先求鬼谷周良的名号,也不亏。”他说。
嗯,这倒是。
主要是周良长得好看,还是那种让人信服觉得他有主意的好看,这完全是自带社交天赋了,人脉广也正常。
“我真的很好奇你爹什么模样,”她不禁跟着感慨,“得是何等人物,才能入周姜的眼?”
“呃。”
未料到陈音希话语落地,周良的脸微微一红:“我没爹。”
陈音希:“啊?”
周良晃了晃酒碗:“也、也不奇怪!母亲从汴城基因库筛了一下,找了个年龄合适却又英年早逝的青年,又取了自己的基因,往培养舱一丢,交给人工智能照顾就好。我这也是正常怀胎十月,正常模拟分娩顺产嘛。”
陈音希:“……”
倒也是,都脑后插管时代了,没道理还要活体妊娠的!
不怪陈音希没想到,不论是小说里的女主角陈茵兮,还是恶毒女配陈音希,都是少女心境,原文中也没机会提及生孩子这回事。
周良见陈音希脸色古怪,只当是她震惊于他的另一半基因是亲妈随便挑的,反而是落落大方转移话题:“不说这个,这酒啊,理应是我请你,谢陈道友救命之恩。”
陈音希一哂:“还叫陈道友?过分客气了吧,小周。”
周良拿着酒碗的手蓦然一顿。
“是……是我客气。”
他眨了眨眼,先是莞尔,而后竟是不可遏制般大笑出声:“我救你一命,你救我一命,过了性命,自然是非同一般的交情。小生故作姿态,还一口一个道友,怎对得起音希信任?我自罚三杯,自罚——”
“找了半天,你俩在这儿喝酒?”
书生一番话语还没说完,韩叔剑的声音兀自出现。二人扭头,看到韩君从高处轻盈落地。
往日着麒麟盔甲的韩叔剑,换上了玄色深衣,和李君一样作士大夫装扮。他好奇上前,拿过陈音希的酒壶一嗅,顿时瞪眼:“伙房就这一瓶二十年佳酿,你俩就在这儿偷喝了!”
陈音希:“不然呢?”
韩叔剑:“太过分了,带我一个。”
陈音希:“……”想喝就直接喝,还得等人拿出来。
她嫌弃地瞥了韩叔剑一眼:“你来干啥?”
韩叔剑抱着酒壶如获至宝,闻了半天都舍不得喝:“啊?哦,商君让你拷贝一份假骰子的原数据拷给他。”
行吧。
商君发话,陈音希还能说不么?欠着人情呢。
陈音希只好起身:“那你俩先喝,给我留点啊。”
她攀上峭壁,三下两下就消失在视野之中。韩叔剑扭过头,发现周良端着酒碗,还注视着陈音希离开的方向。
韩叔剑:“看什么?”
周良摇头感叹:“解嘲破惑有常言,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韩叔剑:“啊?”
周良回过神,拽着韩叔剑朗笑举碗:“无他,酒性酣畅耳。陪我喝!”
第69章 一场局。
30
转天上午, 咸雍行宫。
晌午的咸雍热闹非凡,而临近内城正中央的钢铁宫殿,往来行人、小贩摊位, 以及此起彼伏的吆喝叫卖就越来越少。
待到那道玄黑金属大门在陈音希身后重重阖上,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干净。
陈音希在嬴子黎自己的灵域里来过这里。
而现在, 肉身踏入这座行宫,门内门外差别分明, 让它看上去比灵域还要威严恐怖。
纯正钢铁打造的一门一柱, 黑灰色的涂装一望无垠, 没有植物,也没有多余的装饰, 甚至连仆人、护卫都没有。
从正门到大殿, 再越过大殿来到后殿,偌大的行宫空空荡荡,搞得陈音希浑身不舒服。
简直比除夕赛里闹鬼的洛华村还要鬼气森森好不好,嬴子黎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没心理变态也要迟早憋出毛病来好不好。
李君甚至在陈音希的记忆模块里安装了咸雍行宫的地图, 因而陈音希熟门熟路地就摸到嬴子黎平日饮食起居的偏殿附近。她跨过围栏,来到用合金打造成木制的虚掩殿门前,刚抬手,就无意间瞥见——
巴掌宽的门缝中,嬴子黎背对着陈音希,正在套上白色里衣。他赤裸的上身全部由黑色义体打造,随着动作, 一条攀附在脊椎上的外骨骼发出细微声响。
陈音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