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破了规矩
文梅死了!
死在自己一个人住屋的床上。
娇小的身躯像大虾一样弓着,死之前忍受了巨大的痛苦。
一股浓烈的剧毒农药味弥漫在房子里。
三年前就备好的50mg对氧磷,似乎是一口气灌进嘴里咽进肚子里。
只不过,三年前她被小勇的一声“妈妈”挽救过来,撑到了现在。
现在,她跟在文晓燕的身后悄然走了。
是因为,她不想去参加文晓燕的葬礼,可又不得不去。
她之所以不得不去,是因为她欠文晓燕的。
文晓燕是她亲妈。
既然这样,就把欠文晓燕的东西还回去。
文晓燕早上死的,过了一个中午而已,就带着她二女儿走了。
……
秦天吼完文娟,从办丧事的小区里跑出来,急慌慌给文梅打电话,没人接。
发微信,不回!
一路往文梅住的屋里跑,一路打电话,没人接。
她住的地方,要打车过去。
出租车停到文梅住的楼底下。
秦天从兜里掏出一百块整钱递给师傅,顾不上拿找回来的零钱,猛冲上六楼,使劲儿砸门。
“文梅,文梅你开门,姐夫有话对你说。”
强烈的直觉,文梅就在屋里。
秦天对自己的直觉相当信赖。
可屋里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
再打文梅电话,手机铃声在屋里隐约震响。
“文梅,开门啊,我是你姐夫,我是你姐夫啊!我有话对你说啊……”
那份电子文档,是文梅的遗书。
只有姐夫深深理解她内心的痛苦。
只有姐夫深深理解她的决绝。
有一把备用钥匙在秦天家里,刚才怎么没跑上去取来?
可现在返回去取钥匙来不及了。
打报警电话。
“喂!警察,有人在屋里自杀,门打不开,快想办法救人啊!”
“铝厂福利区38号楼…38号楼二单元…六楼,听明白了么?”
秦天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哽咽。
打完报警电话,继续砸门:“文梅,文梅你开门啊,我是你姐夫,我是你姐夫啊,文梅我也爱你,小勇爱你,文梅啊……”
这通报警电话打出去,刚过十分钟,辖区的三个警察赶过来,身后跟着开锁师傅。
秦天好像等了无限长的时间。
冲口抱怨道:“怎么才来,怎么才来啊?”
“人在屋里,叫不开门!快开门救人啊!”
警员手一挥:“强行开锁!”
开锁师傅用一把万能钥匙捅进锁孔里咔擦咔擦捣鼓了几下,一把改锥一拧,门开了。
一股农药味扑鼻而来。
“文梅!”秦天一大步冲进去,冲进卧室。
眼前,是弓着身子僵死过去的文梅。
“啊——”一声大吼,秦天跌坐在地上,张嘴大哭。
“警察,快救人,叫救护车啊!”
三个警察进了卧室。
咔擦咔擦照相的声音。
蓝色农药瓶子装进塑料袋里。
秦天从地上站起来,扑上去,抱住躺在床上的文梅。
“你…这是何苦…这是何苦啊……”
文梅的一只手紧紧握着手机。
秦天把手机从文梅手里拿过来,但被一名警员伸手要走。
“同志,保持现场原貌,所有东西不要乱动。”
警察闻到一股农药的时候,立马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医护员赶过来,在文梅身上做检查。
摇摇头说,人已经死亡,救不过来了,没必要拉到医院去。
由警方处理文梅自杀的后事流程。
发给秦天的电子文档,有必要转发给出警警员。
在流程上,确定文梅是自杀而亡。
现场勘查的笔录,出具的死亡证明,都由秦天签字。
警员问道:“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姐夫!”
“姐夫?”问话的警员微微皱眉,当姐夫的人把死者紧紧抱进怀里痛哭不已。
这关系不一般。
“死者还有其他直系亲属么?”
“她还有姐姐,但她姐姐给她妈守灵,她妈早上死的。”
警察皱着眉头仔细斟酌秦天这话什么意思。
听上去够复杂的。
“结合死者发给你的遗书和现场的农药瓶子,是自杀死亡无疑,你联系殡仪馆办理后事,把别的亲属叫过来。”
“我们出警的流程,确定是你签字?”
秦天抱着文梅,咬着嘴唇低声哽咽,再给警察使劲儿点头。
文梅的后事,他要一字不落一手操办。
办得轰轰烈烈极其隆重。
就在文梅小区的楼下。
给张霞打电话,请三天假,再请求支援,能派多少人,就派多少人过来。
张霞在电话里声音凝重:“秦天,人力物力,需要多少尽管说,我下班过去,毕竟亡者是长辈,地址在哪里?”
秦天已经是百盛总办的工作人员,家里办事情,单位领导好歹要过来表示一下。
秦天报出文梅小区的地址。
“秦天,那…一会儿见!”
张霞挂了电话,一脸疑惑!
这女婿的角色扮演的够到位,在电话里说话都哭得哽哽咽咽。
宋珍站在旁边,张霞安顿一句:“宋珍,收拾一下,去秦天岳母家吊唁,该走的人情还是要走——呃,宋珍,他岳母死了,你确定他很高兴?”
“霞姐,秦天高兴不高兴,你还看不出来?”
张霞想说,那他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这话没问出口。
秦天何止哭得伤心,哭得撕心肺裂!
紧紧抱着缩成一团,身体冰冷的小姨子,边哭边嘀嘀咕咕给文梅哽哽咽咽说一些话。
“文梅啊…你不该走这一步,你才二十八岁啊……”
“文梅啊,你要是不死,你做小勇妈妈…我做你老公。”
“我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过日子……”
“我们一家三口去别的地方,去深山老林,去大海边,离这里远远的,离文晓燕远远的,离文娟远远的,离所有无耻龌龊的人远远的……”
警员已经离开。
又一队人吵吵杂杂进这套房子里来。
是殡仪馆来的人,人家的服务及其周到,门上刷一下浆糊贴上白色对联,屋里客厅设上灵堂,所有台面用黄纸蒙住。
一沓白衣白帽拿出来。
“喂!亡者的后人呢?”
秦天抬头看一眼殡仪馆的主事者,反问一句:“什么后人?”
“亡者没有后人么?要戴孝的!”
秦天把怀里的文梅轻轻放下来,说一句:“往冷棺里装吧!我给她戴孝!”
“你是?”
“我是她姐夫,我不能戴孝么?”
“这…晚辈戴孝,这是规矩……”
“去他妈的规矩,老子就要给她戴孝,你们干你们的事儿,管求那么多?”
白帽子戴上,白孝衫穿上。
给文梅戴孝。
姐夫给小姨子戴孝,惊世骇俗!
殡仪馆的人头一次见。
破了规矩。
一些人咬耳朵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