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磕头认父
幸好哭过了。
不然，在见到张耀祖时，情绪立马失控。
车子开到监狱专职医院。
是铜城市为服刑人员治病的定点医疗单位。
门口有狱警站岗。
秦天出示了证件，登记了身份信息。
带他一起进来的便衣狱警拿出他自己的证件，登记了身份信息。
这才能进去见张明。
张明在二楼病房，单间！
二楼整个楼道里，四个狱警配枪站岗。
整个楼道里，没有一点儿吵杂的声音。
带他的人走在前面，走到张明病房前，说一句：“进去吧！”
秦天问：“有时间限制么？”
“没有！除非张明主动让你离开。”
这位便衣狱警转身进了前面医务员的办公室。
站在门口的秦天，心里平静如水。
因为已经大哭过一场。
敲三下病房门，里面应声：“进来！”
虽然声音有些嘶哑，但非常熟悉，是和自己相处了三个月的张明。
秦天一直称呼他张叔。
监狱这种地方，进去的人都是阴沉灰暗的心情。
狱友们之间的相处，一般情况，没有温暖和阳光。
但秦天身边的张明极其特殊。
不但和秦天说话笑眯眯乐呵呵。
和其他几个人也是乐呵呵笑眯眯聊天。
即便那几个人对他呵斥吼叫，他也笑眯眯应付人家。
张明进监狱，哪像是改造服刑，就像享受别样人生。
这一点，让秦天暗暗惊叹。
张明的心态，秦天认为高人一筹。
出狱后，过去二十几天，秦天又要站在张明跟前了。
他不是原来的张明，他是张耀祖。
是百盛企业的创始人。
秦天的亲生父亲。
“进来”这两个字，是极熟悉亲切的张叔的声音，但比起二十天前，有些嘶哑。
秦天轻轻推开房门。
张耀祖坐在床上，穿着病号服，眼睛看向这边，看到是秦天。
“来了？”微微笑着问道。
“嗯……”秦天咬住嘴唇说了一个字。
走到张耀祖床前，眼睛盯着他看。
也微微笑一下，问一声：“嗓子怎么嘶哑了？”
“服一种药，对声带有刺激，过几天可能会更糟。”
“哦……”
自己的亲生父亲张耀祖，以张明的身份，以狱友的身份和秦天相处了三个月。
“天儿，坐下吧！”张耀祖还是一如既往那种笑眯眯的微笑。
嗓子虽然嘶哑，但还不影响正常说话。
秦天坐在床边的木质小凳子上。
把怀里的皮包紧紧抱住。
水面上微微起了一层波澜。
秦天闭一下眼睛，把那层波澜轻轻抚平。
“张……”
没有叫出“张叔”这两个字，生生咽回去。
“你…身体到底怎样？我出来的时候，你没生病啊？”
这就对了，先问人家身体怎样，人家毕竟在医院。
“天儿……”
张耀祖瘦削的脸上，两个精致的眼睛，紧紧盯着秦天的脸，叫出他小名。
在监狱里，张明已经叫他小名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姑姑从小到大叫他小名。
现在，张耀祖也叫他小名。
“我有病，半年前查出来的，肝癌，还不算晚期，病情控制住了，短时间内不碍事儿。”
“真不碍事儿？”秦天问了一句废话。
“大夫说暂时不碍事儿！啊！你看，嗓子会越来越不好。”
张耀祖张开嘴让他看。
秦天咬住嘴唇，再咬住牙。
想到得肺癌晚期的杜越。
杜越开着车子和赵栋同归于尽……
“天儿，宋珍刚走。”
“是的，我打电话给她安顿的，送我姑姑和小勇他们去老家。”
宋珍刚走，那么赵栋的死，张耀祖一清二楚。
“天儿，别怕！你做得很棒，滴水不漏，警方不会拿你怎么样。”
不是警方真拿秦天不会怎样，是张耀祖出面，给相关方通了气。
在铜城市里，张耀祖说一句话，这事儿警方必须谨慎对待。
“我知道，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秦天抬起眼睛看张耀祖，看到的，似乎是三十多年后自己的一张脸。
像！不用做亲子鉴定。
“天儿，你姑姑是好人！”
“是啊，我姑姑是好人……”
又是一阵沉默。
秦天的脑袋慢慢勾下去，身子就往前倾，离坐在床上的张耀祖更近。
他的泪珠子落在地板上。
以为自己不会哭。
可忍不住！
咬着牙，不出声。
不抬头，不想让张耀祖看见。
三个月朝夕相处，怪不得那么亲切，怪不得你叫我小名。
第一次见张耀祖时，愣怔怔看了他半天。
大家笑着说，哟？这人和你很像啊！是你爸啊？
秦天差点儿把说这话人的牙打掉一颗。
天呐！你真是我亲爸！
一双干瘦的手慢慢伸过来。
抱住了秦天的脑袋。
“天儿，你…受委屈了……”
“天，是爸对不起你……”
“不！”秦天猛抬起头，盯着张耀祖，管他娘的眼泪。
“不…是你委屈……是你委屈呀……”
“爸——是你委屈呀！”
喊出来了！
张耀祖等了三十六年的“爸”，从亲生儿子嘴里终于喊出来了。
张耀祖在监狱里等了三个月的一声“爸”，在秦天嘴里终于喊出来了！
“哎！我的儿……”
张耀祖老泪纵横！
他等了三十六年啊！
枯瘦的手掌在秦天脸上抹过去，把儿子的眼泪抹掉。
“天儿，咱不哭，咱父子好好的，好好说话！”
每年清明节，秦天跪在那滩坟头，哭上一鼻子，磕三个响头。
心里的苦闷稍稍减轻一些。
孤儿！要强倔犟的背后，有更深一层的孤独。
那个坟里，不是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就在眼前。
秦天脸上的眼泪，被张耀祖的手掌轻轻抹去。
秦天站起身，把屁股下的凳子挪开。
“爸，我给您磕头。”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三个响头。
“天儿……”
“爸，我再给您磕三个。”
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
“呵呵呵……”
张耀祖笑开了。
秦天站起来，看着张耀祖笑，也“呵呵呵”笑。
父子俩脸贴着脸，一阵呵呵，一阵哈哈……
笑够了，笑累了。
张耀祖开始喘气，摸摸胸口。
“爸，你躺下！”
“天儿，我没事，我高兴，我现在就是死了，我也高兴地笑。”
“不！”秦天吼一声，“再不要说这种话，从今天开始，你好好的，我照顾你，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我哪儿都不去。”
“傻孩子，你怎么能一直陪着我，你要做事儿啊。”
“不，我什么都不做了，我只想陪你，你欠我的，三十六年的陪伴，你都要还我。”
“哈哈哈……”
张耀祖躺在病床上笑得捂着胸部喘气。
笑够了，喝完秦天递过来的一杯温开水。
拉着秦天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出了一个父亲，三十六年时间里想说又说不出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