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在听到掌戒史说出这句话后都倒吸了口凉气,家有家规,国有国法,鸳鸯寨自然也有用来约束寨中人行为道德的一套规章制度,鸳鸯寨以鸳鸯娘娘为尊,其次便是举行每年祭礼的大祭司,他们还记得上一个说大祭司不好的人在寒冬腊月里被掌戒史丢到冰水中活生生冻了三天。
这样的冻法,人自然活不下来,但惩罚却不是他死了就了了的,烧的冒烟的开水淋在冻得结实的皮肉上瞬间寸寸皲裂。
想起那个画面,他们不由打了个寒颤,不敢想眼前容姿姣好的苏禾在被冻又被烫后会变成什么样。
“要请就请啊,怕你我今天就不会到这儿来了。请寨规算什么,有本事把对她们做的也对我做一遍啊,让这里的人都看看,他们尊敬爱戴,半点不容人诋毁的是个什么畜生不如的东西,把人冻死再烫算什么,你们还没见识过十八层地狱吧,有机会的话真应该去碧溪山洞看看,开水锅,铁烙床,砍刀,木驴,只有你们没见过,想不出来的,却没他做不出来的。”
看她说的这么癫狂讽刺,人群里有些本来还半点不信的人渐渐也动摇了,“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那些人是哪来的?鸳鸯寨偏远,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大祭司为侍奉鸳鸯娘娘更是四十年不出寨,你要让我们相信你说的,拿出证据来啊,没有证据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们跟大祭司相处几十年了,这里好些都还是大祭司照顾长大的,你想凭三言两语就让我们质疑大祭司,这不是做梦么。”
有了第一个发声的,就有了第二个,他附和道,“大牛哥说的对,你说那个碧什么溪的山洞里有很多人被大祭司害了,那她们是哪来的,咱们甘州虽然地荒但这些年在这当官的大人都很负责,要是真有大量百姓失踪早就闹大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听了这两人的话,那些刚有点兴趣想听听苏禾往下说的人瞬间就歇了兴致,也是,要是大祭司真在寨子里肆意滥杀,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他们都没发现,那山洞的位置虽然偏远,但又没出寨子,一个寨子的,他们不信他们会半点怀疑都不生。
“那是因为,根本不是外面的人,洞穴最深处有二十七具骸骨,其中最小的才九岁,我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有的烂在泥里,有的被小孩当成了石头抛着玩,还有的.....”她顿了顿,眼眶中的泪忍了又忍,憋了又憋,“美人鼓,你们知道的吧,寨子里从小就有个传说,说每年腊月二十七到次年正月初五行祭礼,奏喜乐是四十年前鸳鸯娘娘算出了四十年后甘州会有场大劫,她为护众生,以凡人之躯献祭,这才免了甘州劫难。
传说里还说,祭礼上奏喜乐用的鼓是美人皮,用的锤是美人骨,这传说我从小就听,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可有人在乎,他!”疾行几步,她窜上高台,掐着大祭司的脖颈,恨道,“就是他,信了所谓的歪门邪术,碎骨取皮,害死了我姐姐。”滚烫的眼泪砸疼手背,她恍然回神,“哦,对,不仅他,害死我姐姐的还有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姐姐就不会被赶出去,如果她还在寨子里,她就不会失踪,她不失踪,他,又有什么机会杀她!”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我们都是第一次见,我们怎么可能会见过你姐姐,还把她赶出去,什么是赶出去,那得先是我寨子里的人,你跟你姐姐都不是我们寨子里的人说什么赶不赶出去的,我们不想让讨厌的人在寨子里还是我们的错了?你这个样子,你姐姐也不是个好的!别说你姐姐了,今天就是你,鸳鸯寨也段不容你。”
“你闭嘴!”苏禾冲着台下吼道,这一吼用了她七成的力,巨大的怨气萦绕在她周身,乌漆嘛黑的一团,只不过这场景只有屋外的聂红豆看的到,屋里的人只觉得突然冷了许多,摸了摸胳膊,隔着冬衣棉袄都能感觉的到身上起的鸡皮疙瘩。
“哇!哇—”姜老爷子怀里的小娃娃突然大哭起来。
“谁在外面,滚进来!”听到苏禾略有不同的叫声,聂红豆无奈的摆了摆手,得,这下不想进去也得进去了,哎,她又不是主角没必要每件事儿都要掺和一下吧,她就是个配角,就是个配角呀!这年头,配角的戏份也这么多了吗?
姜老爷子怀里的小娃娃还在哭闹,他一个年过七十,一只手还杵着拐杖的瘦骨嶙峋的老头实在安抚不住她,他求助似的看向聂红豆,她叹了口气,认命接过。
“今晚真是劳驾尊驾了。”把小娃娃递给聂红豆,姜老爷子客气道。
她看了眼刚到她怀里就止住了哭声的小娃娃,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没事。”
姜老爷子,“看来这娇娇是真与尊驾有缘。”
聂红豆,“客气话等会儿再说吧,我们再不进去里面那位就要炸了。”
姜老爷子侧了侧身,用拐杖推开木门,“尊驾请。”
聂红豆抱着一月多的小娃娃,迎着屋内所有人的目光走到正中央。
“你!”苏禾刚要对聂红豆发怒就瞟到了她怀里的小娃娃,她指了指小娃娃,“把她给我。”
聂红豆退后半步,抱着小娃娃的手紧了紧,“不给。”
“给她。”
【给她。】姜老爷子的声音跟小四的声音又同时出现在聂红豆耳边,她一边抗拒摇头,一边在心里冲小四狂喊,“没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你让我把她给她,这跟给狼进献羊羔有什么差别?你不要告诉我你没看出她周身笼罩的黑气,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你说的怨气的了。我虽然不知道她身上的怨气跟冥水的有没有差别,但就我知道了的来看,小娃娃命格特殊,魂灵又弱,她身上的怨气要是想借机找宿主十之八九会找小娃娃。
我不是个好人,但也没丧心病狂到要拿一个才一个月多点的小娃娃换生。”
小四面对聂红豆的拒绝难得的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相信我,把她给她,我保她绝对不会有事,她们之间有点因果,需要解了这小娃娃才能顺遂无忧健康平安的长大。】
“因果?”
一个不留神,聂红豆说给小四听的话就秃噜出了口,所幸,她说的声音很小,听到的也就只有身侧的姜老爷子一个,“尊驾也算到了?”
也?看来小娃娃跟这个苏禾的因果姜老爷子也是知情人。
她顺着他的话道,“只算了个大概吧,具体的还不清楚。”
“既然尊驾不清楚,那这剩下的就由老朽来告诉尊驾,与诸位吧!”人生七十古来稀,在人均寿命不足五十的鸳鸯寨,七十三岁的姜老爷子还是有点地位的,是而,在他开口后,原本还熙熙攘攘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台上这位苏禾跟她口中提到的姐姐苏萱是五年前到鸳鸯寨的,苏萱善医,寨子里寻常的头疼脑热都是她医治的。就连娇娇也是在她的照看下才能足月落地。”
“什么苏萱苏禾,我当姜老能说出点什么新奇事呢,怪原来也是被这个妖女给骗了。鸳鸯寨从来没来过什么苏禾苏萱,至于头疼脑热这些病症,山上草药一堆,我们大小就是捡到啥吃啥,哪需要什么大夫。”
聂红豆皱着眉瞪向那个打断姜老爷子说话的男子,就你能了是吧,就你长嘴了,一个劲的打断人说话,这么没礼貌,我诅咒出门就摔个大马趴,最好牙给磕掉几颗,让你再也说不了流畅话。
姜老爷子杵着拐杖慈爱的走近说话的那个男子,在测量好距离后,抄起拐杖就往他屁股上狠狠一抽,“打断别人说话,老朽之前就是这么教你的?还捡到什么就吃什么,那是谁三岁的时候吃的眼冒金星,嘴红眼黑,吓的自己的爹娘大半年敲响老朽让老朽施针了?”
打完,骂完,姜老爷子的气顺了很多,聂红豆也舒服了很多,他看了眼高台上的苏禾,又看了下被他打的那个男子,最后,叹气道,“是奸人施术改了你们的记忆,所以你们才会忘了她们。”
“姜爷爷...”高台上,听到姜老爷子向众人帮她跟姐姐解释的苏禾泪眼婆娑的喊了他一声,大祭司篡改了寨子里所有人的记忆,这件事早在姜爷爷救下她时就告诉她了,他知道她报仇心切,但却拘着她,只让她等待时机。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她眼看着山洞里的枯骨一天天增多,姐姐习医二十年,讲的是救死扶伤,扶危济困,就连最后一刻她想的都是恢复寨里人的记忆,让她们知道大祭司的真面目做好防备,她不知道姜爷爷说的时机什么时候会到,她只知道每过一日就有一个无辜的女子被做成美人鼓,她不能等,她等不起,所以她开始了第一次出逃,其结果....显然易见,被抓了回去。
从那天起,她就陷入了沉睡。
可纵是她的眼睛闭上了,她依旧能听到响彻山谷的哀鸣,那痛不欲生的哭喊,那殷红的画面,她睡着,也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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