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贞很早便没了睡意,在床上睁着眼到天亮,梳洗完出房门时,微微一愣。意文已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黑衣,黑裙,小脸带着点苍白的疲倦,显然晚上也没有睡好。
“起这样早。”淑贞一开口,鼻子便发酸,眼睛已红了。
意文闻声回过头来,“妈,早安。”
“哎。”淑贞揉揉眼睛,来到香案前,“意文,过来吧。”意文早已将家里一切摸索熟透,很快走过来。
“太太,先生,阿贞给你们敬香了。”淑贞敬完香,又点了三支给意文。意文接过,垂眼时,已泪盈于睫。“爹地,妈眯。意文给你们敬香。”香插好,意文又跪下磕了头。
淑贞擦把泪:“你先坐着,我准备早饭。”
“嗯。”意文话音刚落,便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她耳尖,淑贞并没在意,意文眉头疑惑地一皱,蓦然展开,“阿南哥。”
淑贞听到意文的声音,诧异地问:“什么事啊?”
意文早已迎了出去。
逸南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扑了出来,到了门口,又立住了。泪痕未干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心一下子被柔软填满。
“阿南哥。”意文止住脚步,唤了一声,没听到回答,微微有点踟蹰,小小的脸上,多了困惑。
逸南忍不住笑了,大步过去,将她揽入怀里,“傻瓜。”
淡淡的烟草味钻入鼻际,意文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刚才一瞬间的惶恐一下子没了,代之的是安然。
“阿南,真的是你?!怎么是这个时候回来?”淑贞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儿子。“你没说过要回来。
逸南笑笑,原本是没打算回来,开完会回住处的时候,突然记起意文母亲的忌日,这才急急赶了末班飞机。
“忘打电话了。”逸南一语带过。走到香案前,敬了香,回头看意文时,意文正立在那里发愣。
“想什么呢?呆呆的。”他揉了揉意文的发。
意文第一次没有让开,一任逸南的手停在她的发上,“阿南哥,你特意回来的么?”她声音哽哽地,眨巴着眼,眼里是泪意。
“正好空了。本来就打算回来的。”逸南故做不经意地说。
意文脸上隐约浮出一丝失望,低下头,逸南笑了:“真是傻,我说什么你都信么?”
意文扭转头:“骗我很好玩是不是。”语气虽然闷闷的,脸上的表情却含了笑意。逸南拉了她手:“好了,我错了,走吧,吃早饭去。”
逸南的手,温暖有力,意文用手掌小心地感受着那份安定,一句话冲口而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
逸南并没听清,回头问道,“意文,你说什么?”
意文脸一红,摇头:“什么都没说。”逸南笑笑,宠溺地揽过她。
淑贞一抬头,便看见两人之间浓浓的温馨,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回来了就好。人与人,总要相处着才会有感情么。
“快吃吧。”淑贞招呼着两人:“吃完去墓地拜祭。”
意文坐下来,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阿南哥,你坐一夜飞机,要不要先睡会?晚点去祭拜也可以的。”
意文的话让逸南颇有点意外,第一次听她说关心自己的话。随之而起的是甜蜜的喜悦,“我做惯空中飞人,没关系的。”他微笑着回答。
淑贞听着两人一来一往对话,心里细细思索,怎样劝得儿子留下来,不要去那个巴黎了。看意文的模样,与阿南之间,也不是没感情。这孩子单纯,心里有什么,脸上便放什么,如果不喜欢阿南,断不会笑得这般温柔。只是,淑贞心里暗自叹口气,意文对阿南,更多的是依赖,这两个人,怎样看怎样像兄妹。
唉,有依赖就好。瞥一眼正埋头吃早饭的两个人,淑贞想,管他像什么,总之,这两个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人,此刻是坐在一起的。淑贞但愿这样的场景,在自己的余生里,日日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