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文回到家时,已近黄昏。李天培要送她回来,她坚决反对。最终天培只能暗暗随在她身后,一直目送她进了家门,才离开。看着意文熟练地使用导盲棒,天培心如刀割。舞台上精灵般的身影犹在眼前,意文却已经对现实认命。
画交给了意文,画坊里空荡荡的一角,犹如天培现在的心。出租车司机搬走画的刹那,天培的心一下子坍陷了一角,意文绝然地离开,一次没有回头。从她第一次来要画的那天起,天培就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
在意文身上,他再也看不到以往的情意,甚至,连恨意都没有。意文有的只是平静。很可怕的平静,就像是对着的一个陌生人。天培宁愿她像那天一样哭闹,动手,说恨他。哪怕就是恨之入骨,对于天培来讲,也是好的。总好过,意文仿佛将他当成了旧日历,已经与往事一起,翻成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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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门铃,玛亚赶紧出来开门,意文进来,门卫跟着搬进一大大的画框。“太太,您终于把画要回来了?”
意文向门卫道了谢。边换鞋边道:“是啊。”
“那要挂哪里?”玛亚问。“放您房间里么?”
“不用,放储藏室吧。”意文疲倦地说。很累,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面对着天培,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平静平静再平静。再没有交集了,这幅画拿回来,以后,与天培便是两条平行线,从此再无牵缠。
下这个决心,用了整整半年时间,阿南哥说得对,回避解决不了问题。本以为,心情会很难过,会伤心落泪,现在,却只是感觉到累,像是打了一仗。与自己,也与他。
“妈呢?”意文接过玛亚递来的茶,坐到沙发上。“她去黄大仙庙还没回来啊?”
“早回来了,先前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就出去了,还让我做饭,让您回来了先吃饭,不用等她和先生。”玛亚回答。
“嗯?”意文有点诧异,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玛亚去厨房准备晚餐,意文坐着越想越不对,取出手机,想了想,按下了二号键。
“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暂时无法接通。”
意文不死心,连续拨打了几次,都收到同样的回答。无奈,她按下1号键。电话铃声响了好久,自动断开,再拨,还是一样。
心,乱了起来,手微微有点发抖。“玛亚。”她叫。
玛亚闻声出来,看到意文微微一怔,意文脸色已极白,呼吸急促,急忙问:“太太,您哪里不舒服?”
意文摇头:“我没事,你看下,刚才来电号码是哪里?是不是先生的手机号?”
玛亚翻查了下电话机,“不是先生的号码,没见过这个号码。”
“回拨。”意文抓起话筒,对玛亚说。
拨号音响起,意文的一颗心重重跳着,像是要从嗓子口跳出来。“您好,这里是仁爱医院急诊室,请问您找哪一位?”
“仁爱医院?”意文机械地重复了一句,“是啊,小姐,您找哪一位?”
意文啪地一声放下电话,一叠声叫玛亚:“玛亚,快,我们去仁爱医院!”
“什么事?”玛亚问,意文已拖着她到了门口:“我不知道,去了才知道啊。”意文满脸的惊惶失措,连带着玛亚也紧张起来。两人匆忙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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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南在笔录上签了字,交警道:“以后开车小心点。”边收拾东西边道:“老兄,你的驾龄都十几年了,没喝酒,大白天的,又不是高峰时间,路上车也不多,你居然能撞上护栏。”他摇着头:“你啊,有空,回驾校再学几个月。”
逸南苦笑,“去交个保金。”交警最后道。
逸南舒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十多年没在香港,香港的警察何时变得如此啰嗦。手机没电了,走到公用话亭,拨了个电话给母亲,电话一直响,却没人接听,只能挂断。重拨给斯琪。
电话只响了两声,斯琪便接听了,“还好吧?我妈呢?”
“出去买晚饭了。”斯琪声音有点微弱:“还好,刚睡醒。你那边事情处理好了。”
“好了,以后就是保险公司的事了。我马上过来。”逸南道。
“我没事,你也受了伤,早点回去歇着吧,一会伯母来了,我让她也回去。我一个人呆医院没事的。”斯琪道。
“好了,见面再说吧,你闭着眼休息,千万别乱动。脑震荡不是开玩笑的事。我一会就到了。”逸南说着,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