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进入雨季,天气仍旧干燥,温溪仰着脸听苏荷的唠叨声,话没有过耳,耳边回荡着梁斯淮进她家浴室后轻轻的关门声,一并关掉的还有她紧张的心绪。
浴室就在院子里,温溪的眼睛掀起一条缝隙,看到从浴室上方露出来的昏黄灯光,过了一会,从里面传来了水声,由小变大,刺激耳膜。
“听见没?”苏荷看到她出神的表情,皱眉擦掉她鼻子下的血迹,“多喝水,明天把你那个大水壶带上,一天要喝上两壶的。”
温溪胡乱应声,打听,“妈,他、他这几天在我们家洗澡?”
苏荷看看她,手上没收力气,温溪喊了声疼。
“不知道,前几天他都是用的井水,太麻烦了,井水那么冷再把人冻坏,我硬拉着人过来的。”
苏荷开始洗毛巾,“行了,仰会儿头。”
温溪照做,摸着小板凳坐下,状似无意问:“妈,他多大?”
梁奶奶好像说起过,但她当时没听清,只顾得偷看梁斯淮了。
苏荷想了下,“这我不清楚,比你大几岁吧,”她回头对温溪说,“没事儿就上去吧,复习下功课,吃饭我再喊你。”
复习什么功课,她今天的作业都还没开始写。
温溪捂住鼻子,不想动,“我觉得鼻血还没止住。”
苏荷摆手撵人,“都止好一会儿了,别偷懒。”
温溪脖子仰得酸沉,还想说什么,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她没有出声,说什么都怕被人听了去,安静到只听得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之后水声重新响起来,哗啦啦地像下了场雷阵雨,温溪全身放松,这才犹疑接道:“他不上学吗?”
苏荷反应两秒才意识到她在说谁,“不知道啊,这我也没跟你梁奶奶打听,你关心这个做什么?人家从小在国外长大,怎么着成绩也不会差,你也学着点儿,赶紧上楼。”
温溪不敢反抗,乖顺地撤回楼梯口,见苏荷进厨房了才慢慢踱到一边,靠在客厅墙上,耳边是浴室里的水声,撩拨得很。
她家的花洒有点儿问题,喷头里的水呈柱状,水声汹涌带急,温溪在客厅都能听到,隐有水花拍击岸边的那种声音,她知道,这是人用手抚过肌肤的声音。
温溪脸热,刚灭下去的热流似乎又要直冲鼻腔。
她按住自己的胸脯,少女的身体在这个年纪逐渐发育,胸衣没有那么舒适,在这个时候勒得她喘不过气,她维持刚才仰头的姿势,浑身血液集中到大脑,眼前五花八门。
水声再次停下来,温溪猛地松开抓着衣服的手,犹如从水底扎出水面,呼吸变得顺畅,眼神清明。
浴室的门被打开,氤氲的水汽轻飘飘散出,梁斯淮高大的身影从里面出来,湿发显得更加乌黑,下巴处的线条干净利落,细小的水珠从他脖颈上流过。
梁斯淮用毛巾顺手一擦,眼神瞥过来的时候温溪熟练地闪过身,没被发现。
他换了睡衣,黑色的睡衣被水洇湿一片,也许刚洗过澡,他看上去很好接近,温溪脚步往前,看到苏荷从厨房出来时又忙退回一步。
苏荷笑着留人吃晚饭,梁斯淮摇头,温和回:“谢谢荷姨,奶奶做好饭了。”
两家人住这么近,苏荷没有强留,“那行,改天再来啊。”
她说着话,视线不经意看到了在客厅偷看的温溪,瞪了女儿一眼,温溪心虚扒紧门框。
梁斯淮没再往客厅这边看,干净好看的侧脸漾着笑,跟苏荷道别。
也是,他没有理由看她。
温溪又神游一会,等苏荷做饭的时候钻进浴室,这行为不妥,是她太好奇,好奇什么说不上来。
浴室中还留有温度,丝丝带有热度的水汽贴在她皮肤上,有些黏,雨季没来,这种感觉恍如步入了黏糊的梅雨季节,她陡然生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滋滋地从她心中生出来,这个时候她有种羞怯的大胆。
不大的浴室中还有弥留的味道,她不熟悉,这不是她家沐浴露的味道,而此时,浴室这种味道,让温溪仿佛置身雨后的竹林,让人既觉得热又觉得凉快,有些上瘾。
不清楚因为味道而上瘾,还是因为别的。
温溪用力吸气,吸得小心翼翼,慢慢感受,她抓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沾上这种味道,她的意思是,最好沾上。
置物架上是一排花花绿绿的瓶罐,温溪的牙刷和抹脸霜,沐浴露和洗发水,护发素和身体乳......
少女的世界本身就是五彩缤纷的颜色,不靠别的也足够吸引人。
她只是在想,梁斯淮看到这些会想什么,有没有拿起来看,或者洗澡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
羞不羞啊你。
就算镜子上凝结了小水滴,也能看出她自己脸上嫣然的绯红。
温溪习惯似的咬紧嘴唇,等浴室温度冷下去后不依不舍地上了楼,她百般无赖地躺在床上,翻身、平躺、再翻身,最后一跃而起,光着脚跑到书桌前,从抽屉最里面掏出一本绿色的笔记本,一笔一划地写。
写完最后一行字,温溪撑着头,歪向一边。
大山里总喜欢在傍晚冒出晚霞,今天的云红得太过灿烂,温溪想起小时候背过的课文,倒是应景。
窗台上的两盆植物映在霞光中,温溪瞧过去,轻轻笑了,隔壁窗户被打开的时候她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撤下,盈盈笑意融化在初夏傍晚。
梁斯淮要点烟的动作一顿,像是从来不知道打开窗户后会遇到这样的场景,从打火机中窜出来的蓝色火苗轻轻摇曳,直至熄灭。
两边的窗户被抹上一层柔和又亮眼的赤色光芒,梁斯淮立体深邃的眉眼就那样浸在火烧云里。
四目相视,温溪注意到梁斯淮纯黑眼睛中有什么东西消融了,如冰霜遇到春天。
温溪惊诧地发现,梁斯淮会抽烟。
在学校里有不少小男生为了装酷,学着大人的模样吞云吐雾,赖笑着大声嘈杂,让人无比讨厌。
温溪的爸爸有烟瘾,每天都要抽上两包烟,苏荷因为烟的问题没少动怒,小时候的温溪还给她爸制定戒烟计划,一天只能抽三根,最后只允许他抽一根,她爸就笑着摸她的脑袋,说爸爸会努力。
那时候温溪不知道戒烟最好快刀斩乱麻,不然断断续续的烟瘾能把人磨死,后来她问爸爸为什么要抽烟,她爸叹声气,说能消愁,温溪看着她爸头上的白头发,很懂事地没再说话。
所以温溪不觉得烟是个好东西,但从来没觉得抽烟是种多么不良的行为,从那以后她便没强迫爸爸戒烟,只是会劝他少抽,要注意身体。
也许是受爸爸的影响,当温溪看到梁斯淮食指和中指间的烟时,她下意识的反应不是他居然抽烟,而是他为什么要抽烟。
梁斯淮上半身舒适地趴在窗台上,微风掀起他额前没干透的头发,在目睹温溪逐渐变化的神色后,他眼眸中溢出澄澈的笑,食指竖在嘴边,微挑着眉嘘了一声。
意思是不要声张,不要把他抽烟的事情告诉梁奶奶。
温溪原本耷拉两条腿,胳膊撑在一边,注意到梁斯淮的微表情后她端端正正坐直坐好,手里哗啦把日记本合上,猛地塞进抽屉里,装模做样地掏出一本习题册。
按照平时,温溪应该拉上窗帘或者逃到楼下,可她没有,拉窗帘不算礼貌,逃到楼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