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以柔

七日后,田异来报,说九嵘地牢只剩下兰丛还活着,只是没了两条小腿,魔龙的毒液让他的伤口不能愈合,日夜疼痛已经神志不清了。

温雪阳失踪后,温承倒是没什么大动作,不过景泓长公主动用府兵将金隅城掀了个底朝天,还求到了陛下那儿,希望陛下降旨出动保安司找兰丛。

出动保安司?她可真是疯了,原本见她前些日子与昌德侯划清界限还以为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聪明人也会办糊涂事。且不说保安司由周家统领,与她交好的昌德侯屡次向周赫兮下毒手,瑞国公怎么可能会帮她找儿子?她的儿子是儿子,人家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

再者兰丛他们弄死的是中书令之子,是平王的小舅子,平王府她算是彻底得罪了。如今长公主只有去求桓王帮她,左右金兆府尹是桓王的人,也与她一样丢了儿子,一个也是找,两个也是救,没什么区别。只可怜了徐珂那三个人,都是寒窗苦读考进国子监的普通人家之子,奈何圣贤诗书读到了畜生肚子里,一句死有余辜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姐姐将兰丛和温雪阳的玉佩藏进了黄府,为了做的真实点,我本想把那几个畜生的残骸一同扔到黄家的枯井里,一想到周赫兮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魔龙这种巨蜥虽生活在南汝,但因南汝与大虞的关系一向融洽,两国之间通行无阻,不排除有人认识这种巨蜥的可能,不然胡艾汝也不会将这东西运到北境来。

周赫兮身边有个仵作据说很是厉害,万一将来事发,好死不死让他接了这案子......算了,还是让田异把那几副残骸埋到东郦边境去吧。

之前玉似滢一直怀疑她乳娘王月出的死不是意外,三天一趟跑金兆府催温承查案,王相和祖父的名头被她借了个遍,直到温雪阳和兰丛失踪她才明白怎么回事,以为黄家知道了是她在背后指使,害怕的几天没有出门。

姐姐见她这么不顶用不觉有些失望,也不知道当初掳走黄童童的狠劲儿哪去了,许是随着王月出一起沉进玄女湖了?于是姐姐“好心”让容欣提醒了她一下,玉似滢这才半夜溜出侯府寻桓王去了。

桓王能跟她做什么交易,我用脚趾头都能想的出来。田异说桓王和平王最近都忙得很,一个一边搜集黄健之的罪证一边斟酌新中书令的人选,一个圈在王府还要操心怎么保住岳父。不过代王倒是悠闲自在,每日埋头整理陛下交代的关税政策,偶尔进宫陪仪妃说说话,唯一让他头疼的就是代王妃的身子愈发不好了。

我对代王妃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曾有过一次身孕,不知为何没有保住,自那以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几乎出不了门,前世代王被圈禁没多久便过世了。因为代王没有侧妃没有妾室,所以也没能留下个一儿半女,偌大的代王府就这么没了。

但看古来王侯地,唯有黄昏鸟雀悲啊。

褪去冬衣时,定北军新任前军副将王通到任,正室冯氏、妾室朱氏带着朱氏所出的女儿王以柔住进了将军府。

我看着坐在对面翘着小指喝茶的王以柔只觉得头疼不已,这姑娘跟玉似滢,实在是太像了。

王以柔鼻尖圆润,樱桃小口,一双瞳仁又黑又大,只是眼神不够清澈,会不经意地偷偷用眼角看人,像是在打什么主意觉得别人都发现不了似的。

她跟玉似滢不是容貌上的相似,而是言行举止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拜的是一个师父,比如王月出。

对于我的疑惑,容翘只用了轻描淡写的三个字点醒了我:庶出嘛。

我一直以为自己没什么嫡庶尊卑的观念,但如今仔细想想,玉家男子不纳妾,世世代代都没有庶出,我也就没有庶出的兄弟姐妹,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跟庶兄庶妹相处的。

而我从小到大交好的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一个雅乐一个林念,虽然二人身份天差地别,可确实都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女儿。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自己瞧不上的人,玉似滢虽是嫡出,可她祖父不是,还有一个就是没脑子只会争宠的林姝媗。

重活一辈子,我已不是小孩子,懂得常思己过。不过我趴在书桌上想了一下午才确定不是我的问题,若说她们是父母或乳娘娇惯疏于教导,可林念爹娘早逝,为什么没长成这样?常言道守什么人学什么样,只能说这三位都没能跟个好老师。

没几天我就对这个结论又产生了怀疑,因为朱氏根本不是个娇柔做作只会争宠的妾室,她竟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正室冯夫人的父亲是兵部员外郎,虽性子冷淡但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又因为王通只有王以柔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出生后便养在冯夫人膝下,那她是怎么做到玉似滢第二的?

“二小姐,会不会是咱们误会了,说不定王小姐不是咱们想的那样,要不咱们再接触看看?”

我觉得容平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反正我也有探探他们一家是何底细的想法,毕竟王通在父亲身边走动,又是这个节骨眼儿上来的,不得不防。

打定主意,我便不再找借口拒绝王以柔来串门,反而大开院门随时随地欢迎她来访。

不知道是不是将军府只有我们两个姑娘的关系,她倒也不客气,日日用过早饭便来我院里,要么读书,要么品茶,要么绣花,午饭都不走要与我一起用,不到半月,连晚饭都不走了。

我不禁有了一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想法,看向容平的眼神逐渐哀怨起来,而容平除了饱含歉意对我笑,什么都做不了。

结果倒是容翘机灵,先是将王以柔最喜欢用的那套大哥送我的青花瓷茶具“不小心”打碎了,然后又“不小心”将我的安神汤洒在王以柔留在我屋里不拿走的绣架上,后来还惦记“不小心”打翻砚台把那几本《红拂女》的戏本子染了,我实在不忍心毁了三哥送我的生辰礼,只好叫她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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